书城教材教辅巴黎圣母院(语文新课标课外读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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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在河滩广场的耻辱柱和绞刑架旁,四名捕快从早上九点起就分立在耻辱柱四周,不是绞刑,就是笞刑,或是耳刑等。很快,围观的人急剧增多,连四名士兵也被紧紧围住,四名捕快不得不一次次把人群向外推开。

人们看惯了在公共场合行刑,因此也都耐心等待,并不显得特别急躁。他们等得无聊,就观赏起耻辱柱。其实,刑台构造很简单:一座方形平台,空心的,高十尺多;有一条很陡的石阶通到台上,当时叫做“梯子”,台上平行安着一个橡木板大轮盘,以便“旋转示众”。

不一会,犯人被绑在一辆大车屁股后面,终于来了。他被拖上平台,从广场四面八方都能看见他被绳子和皮条牢牢绑在耻辱柱的转盘上面。这时候,广场上嘘声、狂笑声和欢呼声冲天而起。大家一眼就认出他是卡齐莫多。

卡齐莫多这次回来真是今非昔比,太不可思议了。昨天同样在这广场上,在公众的簇拥下,万民一齐向他欢呼致敬,拥护他为愚人教皇,而今天,他竟成了耻辱柱上的罪犯!现在,向国王陛下宣过誓的传谕官米歇尔·努瓦雷,喝令全场肃静,高声宣读判决书。然后,他率领身穿号衣的部下退到囚车后面。

卡齐莫多神情木然地任由别人又拉又推,又拖又抬,绑上加绑。他不动声色,从那面容上只能隐约看出有野人或白痴的那种惊愕。大家知道他是个聋子,现在可以说他还是个瞎子。

拖到转盘上,摁他跪下他就跪在那,外衣衬衣都给扒掉,连腰带也给解下,他都逆来顺受。又用皮索加环扣,按新方式捆绑,他也任人摆布,只是不时地呼呼喘息,就像一头小牛犊的脑袋垂在屠夫的大车沿上摇来摇去。“这个傻瓜。”

约翰讥笑道。卡齐莫多那鸡胸驼背,毛乎乎的厚皮双肩统统亮了相,围观的人哄堂大笑。就在全场兴高采烈的时候,一个五大三粗,身穿官服的汉子登上平台,站到犯人的身边。

他脱掉两种颜色的官服,右手拎着一条皮鞭,只见那细长的皮鞭绳又白又亮,编结成许多疙瘩,鞭梢上还挂了不少铁爪。他抬起左手挽右边的衬衣袖,一直挽到腋下。

这时,约翰·弗罗洛的脑袋探出人群嚷道:“先生们,女士们,快瞧呀!这是我哥哥若扎主教代理先生的敲钟人,卡齐莫多先生,他的身体是东方式的古怪建筑,脊背像圆拱顶,双腿像弯弯的柱子,他就要挨鞭子啦!”

众人再次哈哈大笑,小孩和姑娘们笑得最开心。

行刑吏跺一下脚,转盘终于开始旋转了。卡齐莫多全身被绑缚,也随之摇晃起来,那畸形的脸上突然显现惊愕的神情,惹得围观的人笑得更加厉害。

卡齐莫多的驼背随着转盘送到行刑吏的眼前,他就举起右臂,那细长的鞭绳像蜷曲的毒蛇,在空中发出咝咝的叫声,又狠命地落到不幸人的肩上。卡齐莫多浑身一跳,这才猛醒过来,于是身子在绳索中扭动,脸上惊骇痛苦,肌肉猛烈抽搐,面孔都变形了。然而,他却不发出一声哀叹,只是头朝后仰,左右晃动躲闪,犹如肋条给牛虻蜇疼的一头公牛。

皮鞭又抽下来,轮盘不停地旋转,鞭子也像雨点似的落下来。不大工夫就出血了,只见驼子黝黑的肩膀上出现一道道细流,而细长的皮鞭在空中盘旋嘶叫,将血星抛到人群中间。卡齐莫多又恢复了木然的神态,至少看上去如此。起初,他还暗暗用力,企图挣断绳索;只见他那独眼发亮,肌肉鼓起来,四肢也收拢,而绳索铁链则绷紧了,他使出九牛二虎之力,不料那绳索极有韧劲,另是响了一阵而已。

卡齐莫多感到挣扎无效,便颓然作罢,惊愕的神态转为凄苦难言,他闭上独眼,头耷拉在胸前,如同死了一样,此后再不动弹,任凭执刑吏怎样鞭打。

鞭笞完,执刑吏的两名手下人走上前来,洗净犯人臂膀上的血污,不知涂上什么药膏,立刻使伤口愈合了,然后又给他披上修士披风式样的黄衫。然而,卡齐莫多并未就此了事,他还得在刑台上跪一小时。这是在罗贝尔·戴图维尔大人判决之后,弗洛里昂·巴勃迪安大人十分英明的加刑。

于是,绑在轮盘上的驼子继续示众,一直达到刑罚规定的时间为止。

各种花样的辱骂如倾盆大雨,嘘声、诅咒和嘲笑声四起,不时还投来石块。卡齐莫多虽然耳聋,独眼却看得清众人明显的怒形于色。起初,他还硬挺着,后来,又飞来无数蚊虫又叮又咬,他就渐渐失去耐心,沉不住气了。这不幸的人好似野兽,挣不断套住脖子的绳索,只好老老实实不动弹了。他的脸上毫无羞愧之色。他距社会状态太远,离自然状态太近,不知何为羞耻,何况,身体畸形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还能有耻辱的感受吗?不过,在这张丑陋的脸上,愤怒、仇恨、绝望逐渐凝聚成乌云,越来越阴暗,在这巨人的独眼里仿佛射出无数道闪电。

一名教士骑骡子从人群中走过来,可怜的犯人远远望见骡子和教士,脸上的乌云散开了,神情也温和下来,转怒为喜,原来抽搐变形的面孔泛起一丝微笑。这笑容非常奇异,充满难以描摹的温和、善良和深情,而且随着教士越走越近,也变得越来越明显清晰,越来越神采焕发,仿佛受苦受难的人恭迎一位救星。然而,骑骡子的教士走近了耻辱柱,认出受刑者是什么人,他就把头一低,突然掉头往回走,双脚催动骡子疾驰,就好像要摆脱某种有辱于他的要求,不愿意接受一个处于受刑姿态的可怜家伙的致敬,也不愿意让那家伙认出来。

这位教士正是主教代理克洛德·弗罗洛。

卡齐莫多的额头上,乌云重又密聚,更加阴暗。那丝微笑一时还在云层隐现,但已变为气馁、极度悲伤的苦笑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他受刑至少有一个半小时了,受尽了伤痛和嘲笑的折磨,差点被人用石块砸死。

在加倍绝望之下,他突然再次挣扎,要挣断绳索,连身下的轮盘木架都为之震颤,他还打破了一直固执保持的沉默,叫了一声:“喝水!”这嘶哑愤怒的吼声压过嘘声,但是不像人的呐喊,更像动物的咆哮。

这声凄惨的呼叫,非但没有引起同情,反而给周围的巴黎善良百姓增添了笑料。还应当指出,刑台那耻辱柱的阶梯周围,弥漫着对羞耻极大偏见的氛围,人群中别说是哪个好心的男人或女人要行行好,给那受罪的不幸者送杯水喝,就是乐善好施的人也会望而却步。有人朝他扔过去一块在阴沟里浸过的抹布。

“这是一只碗,给你舀水喝!”一个汉子把一只破瓦罐朝他胸脯扔过去。

这时,他突然看见人群中突然闪开一条路,走出一个打扮奇特的少女,她身边跟着一只金色犄角的小白山羊,手里拿着一只巴斯克手鼓。卡齐莫多那只眼睛顿时亮了。这正是昨夜他千方百计想要抢走的那个吉卜赛女郎。他模模糊糊意识到,自己正是为了这起袭击事件,此时才受到惩罚的。他毫不怀疑,这个吉卜赛姑娘也是来报仇的,也会像其他人一样地揍他。

果然,只见她快步登上台阶。一言不发,默默走近那个扭动着身子妄图避开她的罪人,然后从腰带上解下一个水壶,轻轻地把水壶送到那可怜人干裂的嘴唇边。

这时,只见他那只干涸、焦灼的眼睛里,滚动着一大滴泪珠,随后沿着那张因失望而长时间皱成一团的丑脸,缓慢地流下来。这不幸的人掉眼泪,也许还是平生第一遭吧。可是,他竟忘记了喝水。吉卜赛女郎不耐烦地噘起小嘴,脸带笑容,把水壶紧靠在卡齐莫多张开的嘴上,他实在渴得口干舌焦,一口接一口地喝着。

不幸的人喝完水,又伸着污黑的嘴唇,大概是想吻一吻那只刚刚援救过的他的手。但是,姑娘也许有所戒备,并且想起昨夜那件未遂的暴行,便像一个孩子怕被野兽咬着那样,吓得连忙把手缩了回去。

于是可怜的聋子盯着她,目光中充满了自责和无法表达的悲伤。

这样一个美女,娇艳、纯真、妩媚,却又如此善良,竟这样诚心诚意地跑来援救一个惨遭横祸、奇丑无比、心肠歹毒的家伙,这也许是世上最感人肺腑的一幕了,尤其发生在耻辱柱上,这真是无与伦比的了。

围观的人也深为感动,纷纷鼓起掌来,欢呼:“好哇!好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