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汛泛滥,冲散了一些木排。入冬前,这些木排在河里挤挤撞撞,向下游漂移,眼看要造成损失。索洛缅卡区派出共青团员,去抢救宝贵的木材。
保尔在患重感冒,但他不愿意落在大家后面,就装着没事儿一样和同志们一道干。过了一个星期,保尔发起了高烧——冰冷的河水和秋天的潮湿,把沉睡在他血液里的仇敌唤醒了。接连两个星期,急性风湿病把他送进了医院,并不断地折磨着他。从医院回到工厂以后,他只能“趴”在工作台上干活。工长心疼地直摇头。几天后,一个公正的委员会认定保尔已经丧失劳动力,为他开了退休证明并为他发了一笔抚恤金。但是,保尔恼怒地拒绝领取抚恤金。
保尔心情沉重地离开了自己的工厂,他拄着手杖,忍着剧痛,蹒跚地走着。妈妈曾一再来信,要他回家看看。此刻他想起了老人家,想起了妈妈临别时说的话:“只有在你们病病歪歪的时候,我才见得到你们。”
他去了省委会,领了两份组织关系证明书,一份是共青团的,一份是党的。为了避免又一次辛酸,他几乎没有跟谁道别,就动身到妈妈那里去了。
接连两个星期,妈妈用草药,又是熏又是洗,医治他肿胀的双脚。一个月后,他已经可以扔掉手杖走路了。黄昏又变成了黎明。保尔乘火车来到省城。过了三天,他由省军务部委派到地方军训部门去做政治工作。
又过了一星期,他来到别列兹多夫镇,担任第二军训营的政委,并兼任团委书记。
别列兹多夫镇的执委会主席利锡增才24岁,但他高大魁悟,为人严肃,看上去足有35岁模样。他穿着“饱经风霜”的灰军装,左胸口袋上佩戴着红旗勋章。
这儿的布尔什维克组织人数非常少,才19个人。他们废寝忘食地工作,正加紧苏维埃的建设。最近,他们又组建成了一个新区,一切都得从头做起,工作变得更加繁忙了。由于靠近边界线,苏维埃乌克兰和地主波兰的国界就从这里开始,所以大家的警惕性不能有丝毫松懈。
凡是积极分子,常常从清早到深夜,一直忙得不可开交。
保尔更忙,有时他一下马,就走向办公桌;一离开办公桌,又上马,赶往训练新兵的广场;还要去俱乐部、学校,参加会议;到了夜晚,他骑马端枪,打击那些越境和走私者。这个军训营政委的白天和大多数黑夜,就是这样度过的。
保尔所在的军训营接到命令,要参加民兵部队的秋季演习。民兵师的驻地在40公里以外。保尔这个营从清晨出发,冒着瓢泼大雨,一直走到深夜才抵达。这次行军,营长古谢夫和政委保尔是骑着马的。
晚上,800名即将应征入伍的青年,到达营房。民兵师的指挥部给这个营的调集令下达得晚了些,明早就得接受检阅,并立即开始演习。
第二天早晨全营在场地上排好了队形,军训营已经领到服装和步枪,面貌焕然一新。营长和政委为这支队伍倾注了大量心血,花费了许多时间,因此心中有底,不慌不忙。全营迂回行进,整齐地变换着队形。等到检阅完毕,有个脸蛋漂亮但皮肉松弛的军官,声色俱厉地问保尔:“您为什么骑马?营长和政委不应该骑马。我命令您,把马关进马棚,徒步参加演习。”
保尔知道,自己离了马背,就无法参加演习。这两条腿呀,连1公里也走不了。
“我不骑马就不能参加演习。”
“为什么?”
“我两腿肿胀,没办法走路。同志,我还不知道您是谁。”
“我是你们团的参谋长,这是第一;第二,我再次命令您不许骑马。如果您是个残废,那么我并没有叫你在部队里工作,不能怪我。”
保尔的心就像被猛抽了一鞭。受辱发怒和沉着制怒,这两种感情在保尔心中搏斗了几分钟。如今的保尔,已经不是那个擅自从一个部队跳到另一个部队去的小战士了。“在遵守军纪方面,我的举动会给全营留下什么样的印象!况且,自己训练全营战士,又不是为了这个花花公子。”这么一想,他双脚脱出马蹬,忍着关节的剧痛,朝队伍的右翼走去。
接连数日,天气特别晴朗。演习接近了尾声。第五天,他们在舍佩托夫卡城郊进行演习。这座小城,也就是演习活动的终点。保尔的这个营接受了任务,要从一个村子出发,攻占车站。
保尔对这一带太熟悉了,他把所有的路径都告诉了营长。全营兵分两路,曲折迂回,绕到后方,高喊着“乌拉”,冲进车站。
评委们认定:这一仗打得非常漂亮。车站让他们拿下了,防守车站的那个营,被判定丧失一半兵员,退进了树林。
演出结束后,保尔和连长朝一个道口走去。
团部的军官都聚集在那儿了。他们祝贺营长古谢夫打了胜仗。
“这不是我的功劳。保尔正巧是本地人,是他为我们指明的路线。”
那个耀武扬威的参谋长骑着马,来到保尔跟前,冷嘲热讽地说:“同志,原来您是能够健步如飞的。您要骑马,显然是为了出风头吧?”
他还想挖苦几句,但是被保尔的目光镇住,话到嘴边,咽了回去。等团部的人走后,保尔轻轻地问古谢夫:“你可知道他叫什么?”
古谢夫在他肩头拍了一下:“算了,别去管这个滑头。他叫丘扎宁。”
“好熟悉的名字,”保尔使劲儿回想,在哪儿听到过这个人,不过怎么想他也没想起来。
其实,丘扎宁就是以前宣传列车上的政委。冬妮亚曾告诉过保尔这个人曾企图用暴力污辱她。
所有的演习都结束了,这个军训营成绩优良,获得了好评。军训营返回了别列兹多夫。但是,保尔的身体几乎彻底累垮了,他到妈妈身边住了两天。这两天,保尔每天睡上12个小时。第三天,他到机车库去看望哥哥。在熏黑了的厂房里,保尔有一种亲切感。
将近中午,保尔回到了别列兹多夫。
保尔看到他的办公桌上有一封公函,外面写着“急件”。他拆开了,只见上面写着:
别列兹多夫共青团区委会,省党委会决定,从你区调回保尔同志,拟另行委派他担任重要的团工作。
保尔向工作了一年的地区告别。最后一次区党委会议上讨论了两个问题:第一,批准保尔转为正式党员;第二,解除保尔的团区委书记职务,通过他的鉴定。
保尔骑着马,从大院出来,上了大道。这时候,十多名战士为他鸣枪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