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尔出院之后,起初就住在冬妮亚寄居的塔季亚娜家里。他总是试着吸引冬妮亚参加社会活动。共青团召开大会,保尔请冬妮亚也去参加,这次冬妮亚同意了。但是,当她换好衣服走出房间时,保尔却咬紧了嘴唇。她打扮得那么漂亮,保尔觉得没法把她带到自己的伙伴们那里去。
于是,他们之间发生了第一次冲突。保尔问她,为什么要这样穿戴。她满脸不高兴。
“我不喜欢跟别人一样打扮。要是你不方便带我去,我就留下。”
那天,在俱乐部里,大家都穿着褪色的制服和衬衫,惟独冬妮亚打扮得花枝招展。保尔觉得很尴尬。同志们都把冬妮亚视为外人。她也觉察到了,用挑衅的目光看着大家。
货运码头的共青团书记潘克拉托夫,一个宽肩膀、穿粗帆布衬衣的装卸工,把保尔叫到旁边,斜眼瞧瞧冬妮亚,问:
“那位漂亮小姐是你带来的吧!”
“是我。”保尔生硬地回答。
“哦……”潘克拉托夫拖长声音说。“可是她那副打扮咱们瞧着刺眼,像个资产阶级小姐。怎么能让她进来?保尔的太阳穴怦怦地跳动。
“她是我的朋友。所以我带她来。懂吗?她并不是跟咱们作对的。要说穿戴,确实是个问题,不过总不能单凭穿戴判断一个人吧!同志,什么人能带到这儿来,我也懂。用不着你来找毛病。”
他本来还想说几句难听的,但是忍住了,因为他知道潘克拉托夫所讲的是大家的意见。这样一来,他又把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到冬妮亚身上去了。
“我早就跟你说了!干吗要出这个风头?”
从这晚开始,保尔怀着痛苦和惊讶的心情感觉到,那一向似乎很牢固的友情渐渐有了裂痕。
以后的几天里,每一次会面、每一次交谈,都使他们更加疏远,更加不愉快。
两个人都清楚:感情的最后破裂已经不可避免了。
这一天,他们来到枯叶满地的公园里,准备作最后一次谈话。冬妮亚看着金黄色的夕阳余晖,带着深深的伤感说:
“难道咱们的友情真的要像这落日,就这样完了?”
保尔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他紧皱着眉头,低声回答:
“冬妮亚,这个咱们已经谈过了,你该知道,我原本是爱你的,即使是现在,我对你的爱情也还可以恢复。不过,你必须跟我们站在一起。因为,我首先属于党,其次才能属于你和其他亲人。”
冬妮亚哀怨地凝视着蓝色的河水,两眼噙满了泪。
保尔注视着她那熟悉的侧影和栗色的浓发,心中不由涌起一股怜惜之情。
他小心地把手搭在她的肩上。
“把扯你后腿的那些东西通通抛开,到我们这边来吧。我们队伍里有许多优秀的姑娘,他们跟我们共同肩负着残酷斗争的千斤重担;跟我们一起忍受着万般艰苦。你到底为什么不愿意跟我们站在一起呢?是你的虚荣心在做怪!你有勇气去爱一个工人,却不能爱他的工人阶级。跟你分手,我感到遗憾。但愿在我的记忆中,你永远保持美好的形象……”
第二天,保尔在街上看见一张布告,下面的署名是省肃反委员会主席朱赫来。他心里一动,马上就去找这个老水兵。好不容易才见到他,彼此都很惊喜。朱赫来的一只胳膊已经给炮弹炸掉了。朱赫来说:
“你既然上不了前线,就在这儿跟我一起搞肃反工作吧。明天你就来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