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走向“经典”之路:《古诗十九首》阐释史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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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清真:唐人论《古诗十九首》

一、由“清丽”到“清真”

经历魏晋而沿展至唐朝,“清”在诗学领域里已别开生面。其审美趣味与时尚已由魏晋六朝之“清丽”走向盛晚唐之“清真”。实际上,初唐王勃有言:“雅调高徽,清词丽藻。冀传风于万里,泛羽翩于三江。”意欲将“清丽”作为审美追求而弘扬,杜甫也认为“清词丽句必为邻”(《戏为六绝句》之五)。但李白已敏锐地感知到时代审美趣味的转向,在《古风》第一首中,他对诗歌发展的历史进行了概括与评述:“大雅久不作,吾衰竟谁陈。王风萎蔓草,战国多荆榛。龙虎相啖食,兵戈逮狂秦。正声何微茫,哀怨起骚人。扬马激颓波,开流荡无垠。废兴虽万变,宪章亦已沦。自从建安来,绮丽不足珍。圣代复元古,垂衣贵清真。”大雅不作、正声微茫、骚人哀怨、六朝绮丽都已成为过去,而当下唐代诗歌一种普遍的审美理想与审美趣味就是“复元古”、“贵清真”。

唐代诗歌审美由“清丽”走向“清真”的趋向变迁在王昌龄与皎然的诗论中得到充分体现。“清真”的内涵是什么?他们与《古诗十九首》又有什么关系?

隋唐以诗赋取士,《文选》作为官方的教科书广为流行,并渐成学问,甚至杜甫也教儿子要“熟精《文选》理”(《宗武生日》)。曹道衡先生在《论〈文选〉的李善注和五臣注》一文中认为:“唐代《文选》的盛行与进士科的关系密切,人们去读《文选》,不会都想去当‘选学家’,而主要是学习诗、赋和骈文的手法,以便吟诗作赋,博取功名。对于这些人来说,比较看重的是文章的技巧和辞藻的运用,至于有关名物、训诂以及典故的出处等问题,是比较次要的。”《古诗十九首》作为诗歌经典首先成为唐代诗人的模拟对象,许多唐代的大诗人涵咏于《古诗十九首》中,从字模句仿的“偷字”到“偷意”而达更高境界之“偷势”,《四库全书》中记载的就有陈子昂《感遇》、韦应物《拟古诗十二首》、李白《拟古十二首》、《古风五十九首》、《感遇四首》、《感兴八首》、白居易《续古诗十首》、杜甫《述古三首》、徐彦伯《拟古三首》、顾况《拟古三首》、陈陶《续古二十九首》等。不管是拟、续还是述,这些对诗歌经典范本《古诗十九首》明偷学艺的记载,也暗示《古诗十九首》成就了如李白、杜甫、白居易等大家的历史价值。宋荦在其《漫唐说诗》中说:“阮嗣宗《咏怀》,陈子昂《感遇》,李太白《古风》,韦苏州《拟古》,皆得《十九首》遗意。”“陈子昂之《感遇》……祖《十九首》”,“其《感遇》二十七,……入之《古诗》可作二十首矣”。张戒《岁寒堂诗话》也将李杜的成就归为汉魏古诗,“后有作者出,必欲与李杜争衡,当复从汉魏诗中出尔”。

唐无诗话,有诗格。“诗格”本义是诗的格式、规则、技法等,诗格繁荣是唐代诗歌创作繁荣和以“诗赋”取士这一考试制度顺理成章的产物。唐代诗人不仅在创作中受益于《古诗十九首》,同时指导创作的词章学盛行,讲求诗歌技法、规则等的《诗格》、《诗法》流行。如“诗家夫子”王昌龄的《诗格》与诗僧皎然《诗式》首先所关注的主要是声律和属对这类最基本的诗格问题,并开始多层面地讨论诗法、诗势、诗风、诗境、诗道等美学特征诗学问题,将作诗的技巧上升到诗歌审美理论层面。

作为诗歌经典的《古诗十九首》是历代诗论家建立其各自诗学理论和文学批评的“参照系”。唐代诗论中,王昌龄的《诗格》与皎然的《诗式》均以古诗和古体诗,特别是《古诗十九首》的语言、声调、章法、风格及美学特征等为研究对象,来构建各自的诗学理论。虽然王昌龄、皎然的诗学思想不如《文心雕龙》“体大虑周”,但在诗学史上,他们所提出的诗学概念与诗学思想在诗学史上影响至深至广,如王昌龄提出的“意境”一词引发中国诗学“意境”、“境界”说的滥觞;皎然论诗推崇“情在言外”,追求诗歌“文外之旨”,以“意”与“境”、“体”与“势”以及“作用”为古代诗学的核心概念,由此建构起中国古代的诗学理论。

二、“清”、“真”与《古诗十九首》

在王昌龄、皎然心目中,《古诗十九首》是五言古诗中最好的诗歌。王昌龄的《诗格》与皎然的《诗式》中,大量范例出自《古诗十九首》。他们对汉魏古诗的推崇,不仅因为其声律、病犯、属对等语言声色之美可以成为学诗的典范,同时还在于它们“性起之法”,“张之于意,而思之于心”,“作用”无迹,是诗人真性、真意、真情的自然流露,符合他们的审美理想与追求。在王昌龄的《诗格》与皎然的《诗式》中,“清”与“真”乃他们诗学思想的两个关键词。

首先,王昌龄论诗尚“清”,落实在声律、病犯、属对等语言声色之美。在音韵上,主张辨析清浊,力求音节铿锵,声韵悦耳。王昌龄认为五言诗体最难在于其“声势”,关乎五音五行、六律六吕,乃至天地日月四时八节之阴阳自然。《诗格·论文意》有曰:“夫文章之体,五言最难,声势沉浮,读之不美。句多精巧,理合阴阳。包天地而罗万物,笼日月而掩苍生。其中四时调于递代,八节正于轮环。五音五行,和于生灭;六律六吕,通于寒暑。”

王昌龄认为“清浊规矩”乃诗歌创作的关键。在《诗格·论文意》中,他认为:“凡文章体例,不解清浊规矩,造次不得制作。制作不依此法,纵令合理,所作千篇,不堪施用。但比来潘郎,纵解文章,复不闲清浊;纵解清浊,又不解文章。若解此法,即是文章之士。为若不用此法,声名难得。”王氏对字音的清浊轻重很重视,要求诗中的字音轻清与重浊互相搭配,以取得声律的和谐,即在用韵上也要求区分清浊。《论文意》有云:“夫用字有数般:有轻,有重,有重中轻,有轻中重;有虽重浊而可用者,有轻清而不可用者。事须细律之。若用重字,即以轻字拂之,便快也。今世间之人,或识清而不知浊,或识浊而不知清。若以清为韵,余尽须用清;若以浊为韵,余尽须用浊。若清浊相石,名为落韵。”白居易的《金针诗格》也讲:“诗有四得。一曰句欲得健;二曰字欲得清;三曰意欲得圆;四曰格欲得高。”总体而言,对于字清的重视乃唐代诗格的共性。

皎然论诗也尚“清”谈“丽”,其在《诗议》中谈道:“夫诗工创心,以情为地,以兴为经,然后清音韵其风律,丽句增其文彩。如杨林积翠之下,翘楚幽花,时时间发,乃知斯文,味益深矣。”皎然继承钟嵘的“滋味”说,提出“味深”乃在于“风律”、“文彩”。与钟嵘“风力”与“丹采”相比,“律”比“力”更重视诗歌形式之美,清音与丽句更指向诗歌字词声色之美。另一方面,皎然论诗之“清”还进一步指向诗人之才,即“志”之清。《诗议》中云:“且文章关其本性。识高才劣者,理周而文窒;才多识微者,句佳而味少。是知溺情废语,则语朴情暗;事语轻情,则情阙语淡。巧拙清浊,有以见贤人之志矣。”

唐宋时期,《古诗十九首》成为诗人们模拟写作的范本,诗论家们也喜欢拿《古诗十九首》中的诗句作为阐发其诗学见解、教授诗法的范例,如王昌龄的《诗格》、皎然的《诗式》大量以《古诗十九首》中的诗句为例。皎然在《诗式》中专辟李少卿并“古诗十九首”一节,阐发对《古诗十九首》审美特点的认识。首先,皎然承接刘勰、钟嵘观点,其所论古诗的“讽兴”、“直而不野”、“和平”、“深远”都与儒家诗教“温柔敦厚”相合。其次,皎然以“琴”为喻,认为“古诗之制,丽而不华,直而不野。如讽刺之作,雅得和平之资,深远精密,音律和缓,其象琴也”。再次,皎然将刘勰的“文外重旨”、“复意为工”更进一步发挥,认为:“两重意已上,皆文外之旨。”他以《古诗十九首》中的诗句为例,认为“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返”句已达三重意,“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更达四重意。“但见情性,不睹文字,盖诗道之极也”这一见解,启发了晚磨司空图“不着一字,尽得风流”与宋代严羽“羚羊挂角,无迹可求”的诗论。

其次,王昌龄、皎然以“真”论诗,首次将释道思想与儒家的“温柔敦厚”相融合,在诗歌审美上表现为对诗歌天成自然、真情真性的追求。王昌龄与皎然的诗学将“意”与“真”连接在一起,创建了最初的“意境”说。

王昌龄提出的“意境”一词概括性很强,成为中国古代诗学史上一个核心的诗学范畴。虽然历代的诗学家提出许多概念范畴,但都不如“意境”一词涵盖性广,如唐代殷璠的“兴象”也谈言外之意,但其注重文本具体层面的“象”;皎然的“文外之意”、“气象氤氲”和“意度盘礴”;刘禹锡的“境生于象外”等可以说都是对王昌龄“意境”说的补充。司空图的“超以象外,得其环中”、“不着一字,尽得风流”(《二十四诗品》)、“象外之象,景外之景”(《与极浦书》)、“韵外之致,味外之旨”(《与李生论诗书》)等更是对“意境”这一概念的阐发。唐代以后,南宋严羽的“兴趣”、清代王士祯的“神韵”、民国初年王国维的“境界”,也都沿着这一传统继续发展。尽管各家都有创新发挥,其性质却仍不离“意境”两字的核心内容。

王昌龄在《诗格》中首次提出了“意境”说,并将“意境”定义为“得其真”:

诗有三境:一曰物境。欲为山水诗,则张泉石云峰之境,极丽绝秀者,神之于心,处身于境,视境于心,莹然掌中,然后用思,了然境象,故得形似。二曰情境。娱乐愁怨,皆张于意而处于身,然后驰思,深得其情。三曰意境,亦张之于意,而思之于心,则得其一真矣。

王昌龄将“意境”列为诗歌“三境”中的最高境界,“真”乃其内涵。“真”为何物?王昌龄所推崇的“真”之美,在艺术境界上继承了道家的任“真”重“天”(自然)、道法自然、法天贵真的思想。道家思想认为:“真者,精诚之至也,不精不诚,不能动人。故强哭者虽悲不哀,强怒者虽严不威,强亲者虽笑不和。真悲无声而哀,真怒未发而威,真亲未笑而和。真在内者,神动于外,是所以贵真也。”“真者,所以受于天也,自然不可易也。故圣人法天贵真,不拘于俗。”

在庄子看来,天真和自然是合而为一的,因为“真”“受于天”,所以它必定是“自然”的。

皎然论诗“意”、“境”分立,重取境。《诗式·辨体有一十九字》条一开头就说:“夫诗人之说(诗)思初发,取境偏高,则一首举体便高;取境偏逸,则一首举体便逸……”又说:“性起之法,万象皆真。”(《诗式·复古通变体》)作为佛教徒,皎然所取的“境”、所表现的“万象”,与释家的“法性”、“真如”、“佛性”等体现“绝对真实”的精神本体相通。他常提及的“灵境”、“真界”、“真性”等概念都是佛家精神的体现。

无论是王昌龄观念中的道家之“真”,还是皎然观念中的释家之“真”,在王昌龄与皎然的诗论中,“意境”一词都指向“天真自然”。王氏《论文意》有云:“诗有天然物色,以五彩比之而不及。由是言之,假物不如真象,假色不如天然。”这与李白“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思想异曲同工。王昌龄追求诗歌创作的最高境界是“起于无作,兴于自然,感激而成,都无饰练,发言以当,应物便是”,这一思想在《论文意》中还有多处表述:“凡高手,言物及意,皆不相倚傍。……‘青青河畔草’,‘郁郁涧底松’,是其例也。”《论文意》中又说:“诗有意好言真,光今绝古,即须书之于纸;不论对与不对,但用意方便,言语安稳,即用之。若语势有对,言复安稳,益当为善。”

王昌龄虽对诗歌语言的精美工致颇为重视,但只要意好言真,用意方便,可不拘对偶,他曾列举出一些不完全和律的诗句作为出“意”的典范,如三次将《古诗十九首》中“古墓犁为田,松柏摧为薪”作为“傑起险作,左穿右穴”的范例。王昌龄的《诗格》中论起落之法、语势、势对、六贵、五用等,大量范例出自《古诗十九首》,如《诗格·诗有五用例》中谈到“诗有五用例:一曰用字,二曰用形,三曰用气,四曰用势,五曰用神”,其所列例句多出自《古诗十九首》。如“用字一:用事不如用字也。古诗‘秋草萋已绿’,‘萋’,用字也。用形二:用字不如用形也。古诗‘东城高且长,逶迤自相属’”。其最高境界乃“用神”,“用神五:用势不如用神也。古诗‘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而在其《诗格·起首入兴体十四》中也多以《古诗十九首》中诗句为例:

感时入兴一,古诗:“凛凛岁云暮,蝼蛄夕鸣悲。凉风率以厉,游子寒无衣。”此皆三句感时,一句叙事。先叙事,后衣带入兴五古诗:“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期。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此六句叙事,两句衣带。把声入兴十一。古诗:“白杨多悲风,萧萧愁杀人。”此心闻也。

又如王昌龄《诗格·落句体七》中云:“劝勉二,古诗:‘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此义取自保爱也。”《诗格·诗有语势三》中云:“语势有三。一曰好势,二曰通势,三曰烂势。古诗‘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返’乃好势之范。”《诗格·势对例五》中云:“一曰势对,二曰疏对,三曰意对,四曰句对,五曰偏对。意对三。古诗:‘四顾何茫茫,东风摇百草’。”

由此看来,《古诗十九首》实际上已成为王昌龄的诗学范本,并由此体悟出诗歌“律清”、“意真”的审美趣味。

王昌龄的《论文意》中说道:“凡作诗之体,意是格,声是律。意高则格高,声辨则律清。”并指出:“凡属文之人,常须作意。凝心天海之外,用思元气之前,巧运言词,精炼意魄。”王昌龄独标的“意境”是高出“物境”与“情境”的最高境界,其“意”深受佛禅关于“真”的熏染,表达的是一尘不染、空灵美妙的诗歌审美境界。

皎然以五格品诗为纲要,以“情、格并高”为最高范式,以“作用无迹”为标准,衡之以“一十九体”,依次将汉魏至唐代的诗分为五等,将汉魏古诗作为诗歌创作的至高美学范本。在《诗式·诗有五格》中,《古诗十九首》被列为“上上逸品”的第一格,所用二十八诗例中,《古诗十九首》达十七例之多,由此可见他对《古诗十九首》的赏识与推崇。皎然论诗也强调自然,对汉魏古诗的推崇就是因为它们是诗人真情真性的自然流露,不见作用痕迹。皎然认为:“古诗以讽兴为宗,直而不俗,丽而不巧,格高而词温,语近而意远,情浮于语,偶象则发,不以力制,故皆合于语,而生自然。”但皎然所倡的“自然”,不是不思,而是“若不思而得”。他不认同“诗不要苦思,苦思则丧于天真”的观点,以“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句为例,认为这种自然乃“但贵成章以后,有易其貌,若不思而得也”。所以,在皎然眼里,“《十九首》辞精义炳,婉而成章,始见作用之功”。虽然“李陵、苏武二子天与其性,发言自高,未有作用”,但两者相比,皎然更推崇的还是《古诗十九首》。所以,在《诗式·语似用事义非用事条》的“补遗”中,他认为“苏、李之制,意深体闲,词多怨思。音韵激切,其象瑟也”,而“唯古诗之制,丽而不华,直而不野。如讽刺之作,雅得和平之资,深远精密,音律和缓,其象琴也”。

皎然还将“苦思”与“天真”、“自然”两者统一,即其推崇“作用无迹”。他提出“诗道之极”,于“不顾词采,而风流自然”(《文章宗旨》)。其《诗议》提倡“精思”、“苦思”(《诗式·取境》),但反对“斤斧迹存,不合自然”(《诗式·对句不对句》),皎然认为:

诗不要苦思,苦思则丧于天真。此甚不然。固当绎虑于险中,采奇于象外,状飞动之句,写真奥之思。夫希望世之珍,必出骊龙之颔,况通幽含变之文哉?但贵成章以后,有易其貌,若不思而得也。“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此仅易而难到之例也。

其《诗式》中又论道:

诗不假修饰,任其丑朴,但风韵正,天真全,即名上等,予曰,不然,无盐缺容而有德,曷若文王太姒有容而有德乎?又云,不要苦思,苦思则丧自然之质,此亦不然,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取境之时,须至难至险,始见奇句,成篇之后,观其气貌,有似等闲不思而得,此高手也!

由此看来,皎然倡“清”、“真”而不废“丽”,主张“至丽而自然”(《诗有六至》),达到清丽与清真的高度统一。

唐代的“意境”说内涵集中体现出“清”、“真”的审美趣味与理想。历代诗论中,“清真”诗学的内涵在元代陈绎曾《诗谱》对《古诗十九首》的审美阐释中得以张扬,在其《诗谱》中,“真”是诗歌本质精神,《古诗十九首》由“真”而“清”而“精”,达到诗歌审美的至高境界。《诗谱》对汉诗的总体体认是“先真实,后文章”,无论是乐府民歌、《古诗十九首》,还是三国六朝名家作品,皆体现出一个“真”字。陈绎曾对《古诗十九首》的评价可视为对“清真”全方位的注解:“情真,景真,事真,意真。澄至清,发至精。”《诗谱》评汉乐府为“真情自然”,评张衡为“遣辞自妙”,评蔡琰为“真精极切,自然成文”等。“真”又与“自然”相连,“情真、自然”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