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诗家之绝唱:屈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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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民族烙印的史诗

长期以来,在中国民族精神的构建上,人们往往过分强调儒佛道等的影响,特别是儒家文化对民族精神的塑造与构建,而忽略了非正统的文化包括文学等的巨大推动作用。实际上,以屈原为代表的文学在中国民族精神包括民族心理——文化的构建上的作用也是功不可没的。儒家文化等是以一种教条式的理论来传播的,而屈原的文学则使儒家这种教条式的理论艺术化和情感化,使之可知可感,通过长期的文化熏陶与积淀,从而对一个人起到潜移默化的影响作用。

屈原的诗歌,之所以具有很强的民族性,能深刻地塑造民族的心灵,就是因为屈原在诗歌中处处展示了中华民族的传统精神美德与精神风貌,如艰苦奋斗、自强不息、爱国主义、忧患意识、仁爱精神、自信自尊等中华民族的传统优良品质。这些优良品质的展示,使屈原的诗歌深深地刻上了民族的烙印,也使这部诗歌成为研究中国人传统精神和民族性格的重要著作。

屈原在《离骚》《天问》等篇目中,都不同程度地表现了中国人的民族精神。如表现艰苦奋斗、自强不息的民族精神的有《离骚》中的“忽吾行此流沙兮,遵赤水而容与。麾蛟龙使梁津兮,诏西皇使涉予。路修远以多艰兮,腾众车使径待。路不周以左转兮,指西海以为期”。叙述了在周游天地过程中的艰辛:道路艰险漫长,披荆斩棘,架桥渡水,诗人并没有被艰辛所吓倒,而是勇往前行,最后终于到达光明的彼岸。这种自强不息的精神正是人民改造历史所具备的精神。

在《天问》中,表现艰苦奋斗、自强不息精神的诗句更多。如“鲧禹治水”、“伊尹、姜太公助君主得天下”、“吴王破郢都”等历史故事,都表现了英雄人物的这种艰苦奋斗、自强不息的精神。在写鲧禹治水时有“洪泉极深,何以寘之”,“应龙何画”,“禹之力献功,降省下土四方”,“阻穷西征,岩何越焉”等,都是表现鲧禹治水克服种种困难,治理洪水的事情。其中洋溢着自强不息,艰苦奋斗的精神。鲧禹治理洪水是人类历史上的首次与自然斗争的惊天壮举。

在写阖庐时有“勋阖梦生,少离散亡;何壮武厉,能流厥严”,意思是说,吴王阖闾是寿梦的孙子,年少时遭流离逃亡之难,为何他壮年后勇武猛厉,能够让自己威名流传?阖闾是王室长子,理应被立为王,却被别人将王位夺走,最后凭借勇猛与智慧,击杀了吴王缭,夺回了王位,后又在孙武、伍子胥等人的辅助下,一举攻破了楚国的都城郢都,做出了一番功业。吴王阖闾的艰苦奋斗、自强不息精神是民族精神的宝贵遗产。

在写民族史上这种艰苦奋斗、自强不息精神对历史的推动作用的同时,还举了几个反面案例,如夏桀、商纣王等几位奢侈荒淫的亡国之君。这些在位君主由于忘掉了祖先打天下时的艰苦奋斗、自强不息的精神,整天过着骄奢淫逸、苟且偷安的生活,不思忧患,不谋发展,结果被人民所推翻。“授殷天下,其位安施?反成乃亡,其罪伊何?”这是对朝代兴衰更替的追问,其原因就是开国之君拥有艰苦奋斗、自强不息的民族精神,而亡国之君身上,这种民族精神消失了,所以他们再也无法成为这个民族的代言人,被人民所推翻是必然的事情。

从正反两个方面,屈原强调了这种艰苦奋斗、自强不息的民族精神的重要性,认为它是中华民族战胜各种艰难险阻,使民族得以生生不息的重要精神资源。

屈原在诗歌中还展示了强烈的忧患意识。屈原的忧患是深广的,他常常一想到世间的浑浊,“夜耿耿而不寐兮,魂茕茕而至曙。”他既忧人民的疾苦,“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又忧国家的命运和人民的灾难,“民离散而相失兮,方仲春而东迁”。这种心系天下的忧患意识,正是历代知识分子在历史风云或大劫难面前表现出积极的忧患意识的动因。宋代范仲淹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清代龚自珍的“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以及鲁迅的沉痛与忧愤、犀利之笔,毫不留情地深刻刻画国民性中的丑陋,都是继承了屈原的这种深广的忧患意识。

屈原在诗歌中还展示了他深刻的仁爱精神。在屈原的一系列光辉诗篇中,除了忧愤之外,仁爱精神是另一个大主题。在《九歌》中写少司命时有“竦长剑兮拥幼艾,荪独宜兮民为正”等语,道出了屈原对天下苍生命运的关注与仁爱之情。这种仁爱精神在后世也是知识分子所效仿的楷模,如大政治家王安石,在登上相位后积极倡导变法,就是基于当时农民的贫困与破产,从仁爱的精神出发,想给百姓以基本的生存权利,因此而开始变法图强。这与屈原的变法图强的初衷也是相一致的。爱国思想家顾炎武等,所倡导的民本主义思想,更是屈原的仁爱精神的继承与发展。而这种思想是中国近代思想的萌芽。

中国民族精神中的自尊自信之精神,在《楚辞》中也有多处体现。自尊自信是民族精神中的重要部分,当民族在遭遇危难的时候,这种精神往往表现得更加明显。因为自尊,所以不屈服于外来的统治者,在外敌面前始终高昂着头颅。因为自信,所以才相信国家能够有希望,不至于绝望。“楚虽三户,亡秦必楚”,这就表明了楚国人的集体的自信。这并不是口出狂言,而是一种民族精神焕发光彩与力量的体现。

屈原在《楚辞》中,也表现出了高度的自信心,这种自信心是对自己内心高洁品质的自信,对自己站在正义立场上的自信。在这个忠奸善恶不分的世界里,一个人是很难区别自己所作所为到底是善还是恶的。但屈原的世界里,善与恶都有着截然的界线,能够划分出这个标准,表明了他在区别善恶上所具有的自信心。屈原在《楚辞》中把善恶区别得是如此清楚绝对,对善与恶所表现出的态度是如此分明,这也正反映了楚国民族的特点,他们为人处事是很自信而且是善恶分明的,因此楚人有着鲜明的民族性格特点。

至于爱国主义,《楚辞》中表现得更是淋漓尽致了。屈原因政治失意而悲愤,化而为《离骚》,就是一首具有高度爱国主义的政治抒情诗。此时楚国的政治江河日下,割地、都城陷落、迁都等惨痛国难不绝如缕,政治上几乎再也无回天之力,屈原只能把满腔的悲愤、忧伤之情发泄在诗歌里,表现出对国家的高度负责任的爱国主义精神。而这种爱国精神正是楚人所具有的重要精神之一。“楚虽三户,亡秦必楚”,也表明了楚人所具有的爱国主义。

在爱国主义精神的承传上,屈原是一位伟大人物,是历代知识分子的精神偶像。屈原以他自身的复杂政治经历与人生经历,清晰地展示了爱国主义思想的精髓,能给人更加深刻的启迪,屈原的爱国主义是中华民族这一民族精神体系中的奠基石。两千多年来,屈原的这些具有高度爱国主义精神的诗篇,对中国的文化以及民族精神的构建产生了巨大影响。后世的人民都以屈原的爱国诗篇作为爱国主义教育的榜样教材,这些诗篇中的爱国精神渗透到了历代知识分子的灵魂。特别是在国家衰亡,战争频繁的时候,这种爱国主义的传承就更加明显。如文天祥的浩然正气、大义赴死;岳飞的精忠报国,抗击金兵;林则徐的虎门销烟等,无一不是这种爱国精神的继承与发扬。

屈原在诗歌中所展示的这些精神,正是民族精神的具体体现。屈原的诗歌中对这些精神进行了艺术的叙述,能给人很深的影响和启迪。如果说孔子、孟子、墨子等所倡导的思想,只是抽象的概括,对人起到的是一种警示作用,那么屈原则是对这些精神进行了艺术的表现和发掘,赋予了这些精神以灵魂,使他能够深入走进知识分子的心灵。屈原正是以他史诗式的诗歌来实现对后世知识分子的教化作用,从而完成对民族精神的塑造的。

总之,屈原的《楚辞》,深刻而全面地展示了民族性格,成为了一部深刻反映民族心灵的史诗,并对后世产生了巨大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