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原在《天问》一诗中,对很多历史上没有交代清楚的事件,并没有采取搁置的态度,而是将这些困惑提出来,追根究底地诘问,引起人们的思考,试图开启这些历史的奥秘,这种追根究底的史学精神也是屈原在历史研究上的求真精神的一个重要体现。
如屈原在提到周穆王时问道:
“穆王巧梅,夫何为周流?环理天下,夫何索求?”
即是说穆王贪图淫逸,为什么到处周游?他天下都跑遍,想追求的究竟是什么?
屈原在提到周昭王时问道:
“昭后成游,南土爰底;厥利惟何,逢彼白雉?”
意思是说周昭王盛兵出游,直到南方的楚地;他到底求什么利益,难道为那白色的野鸡?
屈原在提到商汤灭夏这段历史时,对于其中的疑点问道:
“桀伐蒙山,何所得焉?妹嬉何肆,汤何殛焉……何承谋夏桀,终以灭丧?”
意思是说,夏桀把蒙山攻伐,得到哪两位美女?妹嬉有什么放肆,商汤怎么样灭夏……伊尹如何受命谋算夏桀,终于导致夏桀灭亡?
在提到诸侯灭夏这段历史时,屈原问道:
“争遣伐器,何以行之?并驱击翼,何以将之?”
意思是说,诸侯争着派遣军队,这部署是怎么样进行的?并驾齐驱夹击两翼,是哪个统帅指挥的?
在提到殷纣王的残暴统治时,屈原问道:
“彼王纣之躬,孰使乱惑?何恶辅弼,谗谄是服?比干何逆,而抑沉之?雷开阿顺,而赐封之?”
意思是说,殷纣王这个独夫,谁使他昏乱迷惑?他为何厌恶忠臣,却信用谗谄奸佞?比干如何违逆了他,竟遭到纣王剖腹剜心?雷开如何奉承了他,就被赐予高官厚禄?
在提到文王发现姜太公时,屈原问道:
“师望在肆,昌何识?鼓刀扬声,后何喜?”
意思是说,姜太公还在肉铺里宰牛,文王是如何知道他的才能?敲刀招揽生意的声音,文王听见为什么欢喜?
如此等等。
这些疑问中,有很多是大的历史问题,但也有很多只是历史的细枝末节的问题,对于历史事件的本身并不起关键作用,但屈原将这些历史疑问提出,表明了他对历史真实的关注,并不忽视细节问题和小问题。这些历史的悬疑问题,没有历史文献记载,或者历史文献的记载语焉不详,给历史研究带来了很大的困难,而这些细节问题也是关系到事件本身真实性的一个关键之所在。屈原将这些疑问提出,表明了追根究底的史学研究精神。
比屈原晚些时候的司马迁,对于历史的求真精神,也同样真切感人。为了掌握第一手史学资料,他二十岁那年就在父亲司马炎的指导下开始了壮游之旅。在壮游途中,他历尽艰辛。对历史真实做了非常精道的考察:屈原的行吟泽畔,孔孟的周游天下,战国四公子的好客养士,陈胜的鸿鹄之志,韩信少时的落拓,甚至包括乡间黎民的俚语风俗,都一一摄入了他的视野,并且做了详实的记录。司马迁的考察,甚至超出了历史记载的范畴,很多生活的细节问题都纳入了他的考察范围,比如刘邦青年时的种种无赖行为,韩信贫居时葬母高地、受胯下之辱等,这些史书记载闻所未闻的事情,也都纳入了他的视野,而且司马迁都调查得特别清楚,表明了司马迁求实求真的实践精神。而这种精神正是屈原对历史的求真精神的延续与发展。
历史的真实来不得半点虚夸。史学家向来就把秉笔直书当作自己的最高责任,不隐恶,不虚美,为给后人留下一份宝贵的历史文化真实史料,很多记载历史的史官甚至不惜丢掉性命也要写出历史的真实。这表明历史的真实对于人类文化的重要意义。屈原虽然不能像司马迁那样对历史进行一番考证,但他所提出的这些问题,是对历史真实的尊重,是对史学研究的一个重要启示,为史学研究指引了一个方向。
挖掘历史的真实事件之所以重要,就在于为当时和后世留下宝贵的历史真实的同时,也弘扬了科学精神,挖掘真实史料如同科学研究一样,只有一种真实的答案。任何虚假的结论都是对真理的亵渎,都不利于史学研究,也不利于人们对历史进行借鉴与思考。如果历史不真实,那么“以史为鉴”将引导后人步入歧途,就会误导了历史研究,使其得出错误的甚至完全相悖的结论。
“路曼曼其脩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屈原在历史研究上追根究底的精神,是他求真精神的具体表现之一。屈原的历史求真精神,对后世如司马迁、班固、司马光等史学大家的历史研究产生了重要影响。他们在历史研究上努力求索,跋山涉水,或在历史故事的发生地亲访历史的遗迹,或在浩如烟海的历史典籍中去探索历史的真相,把一个个历史故事尽可能真实地还原,这类似于大海探针的史学求索精神,是古今科学研究的精神楷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