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省三先生编了一部《世界语名著选》,把目录抄给我看,要我做序。我惶恐得很,因为我说不出什么话来——实在我也真不配在这上面说什么话。我于是便起了一种不纯洁的心思,翻开冯先生去年编的《初级世界语读本》上面周启明先生的序来看看,要想暂时对不起周先生的序,把它当做从前八股时代的《文料触机》一类书用用,看里面有没有可偷的意思。
我真高兴,看到第四行,便发现了半句话:“我是不会做切题的文字的。”我得了这半句话,我的胆顿时壮起来了。因为“不切题的文字”,我还可以勉强对付着胡诌几句。我明知周先生的话是他的“自谦之词”,但我现在只好“断章取义”,引它来替我自己解嘲了。
我先要声明:到现在为止,我还未曾学会世界语。说起世界上有Esperanto这一种语言和文字,我却知道得不算很迟,1906年我在日本,就见过关于世界语的读本等等。1907年,吴稚晖、李石曾、褚民谊诸先生在巴黎办《新世纪》周刊,大大地鼓吹世界语,我那时看了,觉得心痒难熬,恨不得立刻就学会它。1908年,刘申叔先生在日本请了大杉荣先生来讲授世界语,我赶紧去学,学了一星期光景,总算认得了二十八个字母。后来为了某种事件,我不愿与申叔见面,因此,世界语也就没有继续学下去。忽忽至今,已有十六年了。这其间国内发生的研究世界语的团体却也不少,有几处我也曾加入,但总是学了几天便中辍了;中辍的缘故,现在不必去说它。我除加入研究世界语的团体以外,又常常喜欢购买世界语的读本、文典、词书等等,常常作自修之想,可是终于没有做到。所以直到现在,还只认得二十八个字母!像我这样的学世界语,总不能不说是“无恒”了。像我这样学世界语而无恒的人,对于世界语的读本,有什么话可说,有什么话配说呢?
可是我虽犯了“无恒”的毛病,到现在没有把世界语学会,而我对于世界语的感情,自己觉得非常地好。我对于它有很大的希望:我希望它早日取得实际上的国际语言文字的地位;我希望它在中国大大地发展起来,与国语占有同等的势力;我尤其希望它来做国语的导师,并且任国语的新文字来采用它的词句。
这三种希望中,第一种是凡世界的Esperanisto的希望,第二种是凡中国的Esperanisto的希望,无庸我来赘说了。第三种却是我的希望(自然不止我一人)。下面要把这一种希望的意见说它一说。
国语的组织有改良之必要,这已经为现在思想清楚的人们所公认的了。改良时应该用哪种语言做标准呢?我以为最好是用世界语。关于这一点,已经有胡愈之先生先我而说过了。胡先生说:
现在不是有所谓“语体文欧化”的要求吗?
所谓“语体文欧化”,决不是无中生有的事情,只因为在翻译外国文和传达高深思想的时候发现国语文里有许多不适用的地方,实在干不下去,所以主张尽量采取欧语的组织来补正它。但是所谓“欧化”,应该采取哪一种欧文呢?“英化”
呢,“德化”呢,“法化”呢?我们倒不如直截了当地说是“世界语化”。因为国语的最大的缺点,是在于文法的不完备,组织的不合理,单字的不够用,而世界语却是最合于逻辑的文字,它的文法最完密,单字的变化也最丰富,所以世界语实在是我国国语的唯一补充物了——《教育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