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恩走后,包绮丽就开着营地的越野车载着宝音直驱德尔莫格,第二中午就到了阿其勒图的牧场。
在毡包里,阿其勒图一家人热情地招待了宝音和包绮丽。而让宝音感到奇怪的是,诺敏其其格却一副很不开心的样子。宝音和阿其勒图住在另一个小毡包里,包绮丽和婶婶以及诺敏其其格她们住在一起。
“墓地就在苏布拉嘎草原西边的丘陵中,我去看过了,以我经验来判断那应该不小。”阿其勒图仰卧在被窝里说。
“大叔,您是守陵人,凭您的感觉,您知道是什么人的墓葬吗?”宝音躺在另一张毛毡铺就的褥子上问道。
“我希望是匈奴人的墓葬。”他转过头盯着宝音说,“如果是蒙古人的,我是不会同意你们动它的。我判断那一定是匈奴人的墓葬。”
“我们就想知道它的历史,对里面的财宝我们不感兴趣,它们最终都属于国家的。”宝音为了打消他的戒备心理,小心翼翼地说。
“你说,如果这是一个大墓葬,你们考古队或者国家会给我什么奖励吗?”阿其勒图突然问。
“当然有,考古队会给你一笔信息费和守护费,这是您应得的。”
“那应该有多少呢?”阿其勒图枕在胳膊上,眼睛里放着光芒,一会儿他又叹着气说,“唉,希望这笔钱能够为诺敏其其格置办一份丰厚的嫁妆,我要让她风风光光地出嫁。”
宝音一听,一个鲤鱼打挺翻起身来。
“诺敏她要嫁人了?”宝音惊讶地问道。
“是啊,明年就要出嫁了,我可就这么一个女儿。”阿其勒图微笑着说。
“上次来还没提到这个事情,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宝音试探地问道。
“是你婶婶在诺敏小时候就定的一门亲事,那个小伙子不错,他叫查干夫,家就在温都尔汗市,好像在乌兰巴托政府工作。我们对这门亲事很满意,不过诺敏好像还有点不大愿意,这孩子,从小就被娇宠坏了。”阿其勒图说着,露出一脸很满足的表情。
“查干夫?我所在的考古队也有一个叫查干夫的人。”宝音若有所思地说。
“不会就是他吧,哪有这么巧的事情?”阿其勒图有点迷迷糊糊地说。
宝音以为他瞌睡了,就转过身去想着诺敏其其格的事,她美丽稚嫩的脸庞就好像定格在他脑海中一样,使他辗转反侧。于是他起身看看熟睡的阿其勒图,然后静悄悄翻起身,蹑手蹑脚地走出毡包。迎面袭来的一股冷风使他打了一个冷战,草原被风吹得发出凄凉、低沉的喧嚣声,震得毡包檐角上的铜铃叮当直响。
他走到离毡包不远的一辆马车前点燃烟,刚抬头就看到不远处有个纤小的黑影。他有点紧张,不知道前面的是什么,心里嘀咕着:这么晚了是谁站在那里呢?
宝音壮着胆走近前,却听到一声声抽泣声,他心里更是一惊。
走近那个黑影才知道是诺敏其其格。“诺敏妹妹,你怎么在这里?”宝音将半截烟头踩在脚下,双手扶住她瘦小的肩头关切地问。
“宝音哥哥……”她抖动着弱小身躯依靠在他怀中,战栗着说道。
“诺敏,你这是怎么了?”宝音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宝音哥哥,我不想嫁给查干夫,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就是死也不想嫁给他。”她啜泣道。
“明天我们在毡帐里说好吗?这里太冷了,你先回去休息吧,你这样会感冒,会生病的。”他心疼地扶起她说。
“去我的毡房吧。”她挽着他的胳膊。
“这个……”他看看四周的毡包犹豫了片刻说,“好吧,希望不要惊醒大家。”
“是怕让那位姑娘知道吗?”她突然问。
“哦,不,不是这样。我是说,让大叔和婶婶知道的话,这可不妙。”宝音嗫嚅着。
“不会的。”她边走边说。此时的宝音总是警觉地环顾着周围的动静,而对她表示沉默。他深深吸口气,进入毡包,似乎紧张得有点口干舌燥。她打开电灯,灯光有点黯淡,毡子上有一只柜子,柜子上是叠起来的被褥,上面铺着红色格子的遮布。宝音这才看清楚她身穿一套长款羽绒服,披着一件红色的大绒披肩,头上戴着一顶缀着玉花的毡帽子,长发披散下来,一双漂亮的眼睛就像墨玉一样熠熠生光。
“你上次走后,我已经两个月没有见到你了。”她摘下帽子说。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他坐在毡子上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尴尬得不知如何回答,只好随意说。
“你爱我吗,宝音哥哥?”她坐在他身边突然问道,这是她想了很久而且决定在这样的场合一定要说出来的话,为此她准备了很久。
这突如其来的一问让宝音大吃一惊,他惊异地看着娇羞满面的她。
“哦,是的,我当然爱你,难道你怀疑哥哥对你的爱吗?”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那个女人是谁?”
“你是说包绮丽,她……她是我同事。”
“我就知道,我相信你是永远爱我的。”她说着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永远……”他有点不自然,然后想了一下说,“诺敏,你快要嫁人了,我们这样……”
“我是不会嫁给他的,他不是我爱的人,那是妈妈的主意,可我爱的是你,小时候到现在我一直都没变过。”她打断他说。
“可是,如果……”他看着美丽的她欲言又止。
“怎么,你不爱我吗?如果你不要我,我只有死路一条了。”她沉着地说。
“诺敏……怎么会不爱你,我说过了,我爱你。”他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尽量温和点,但是依然有点生硬,此时他突然想起包绮丽。
“我爱你,我想对你说的就是这句,我想见到你。”她说话的语气严肃而又认真,她紧紧地依偎着他,对他表示亲热和温存。接下来,她就像孩子一样什么都对他说,甚至是一件事情还没说完,马上又接着说另一件事。她对他倾诉自己的爱,她依偎着他,虽然也有一点不安,但她十分惬意。
宝音却心不在焉,时时刻刻都在恐惧中侧耳觉察着毡包外边。当草原的风声吹过毡包时,他的心就怦怦直跳。
“宝音,你别担心,这么晚了没人知道我们在这里,即使知道了也没关系。”她突然吻了他一下,好像是向他担保不会有什么危险,想以此来驱散宝音心中的恐惧。而他却思索着在这里留宿之后会有什么后果。他点了一支香烟猛吸着,香味弥漫在毡房内没有散去。而她丰满的嘴唇溢满了笑意,似乎在笑他心中的问题,看他是否敢打开她的心门而勇敢面对他最糟糕的恐惧。
“我们躺下来吧,盖上被子,这样可以暖和一些。”她说着,站起身来取下被褥铺好。
“好吧。”他掐灭烟蒂说。当她看到她背过身在脱外套时,他本能地低下头。他和衣钻进被窝,背过身子枕在枕头的一角。
“宝音?”她轻声温柔地唤道。宝音转过身子凝视着她。由于距离很近,他看到她涂了胭脂和眼影,薄薄的嘴唇上口红很清亮。他将目光移向她的脖子周围,就知道她只穿着胸罩和衬裙。
“诺敏,你真漂亮。”他的脑子里嗡嗡作响,此时他感觉躺在自己身边的仿佛是格根塔娜。
“宝音……”她靠近他,用双臂把他抱住。
“这就像是做梦一样。”他轻微地喘着说。
“我爱你宝音,我希望这样,即使命运让我非得嫁给他,我也不会再有遗憾了。”她流着泪在他的脸庞和颈部吻个不停。
宝音贴近她吻她的朱唇,然后将脸埋在她的秀发里。
“当我看到你的时候,我以为……”他小声说着。
“以为什么。”她低声问道,一面靠紧他,与他紧紧拥在一起。
“哦……没什么,我爱你。”他嘴上说着,却满脑子都想着格根塔娜。
在她去世之后的岁月里,他唯一梦想到的便是与她在一起,幸运的是包绮丽的出现减轻了他内心原本撕心裂肺的疼痛。
“你为什么不在我父亲面前表示你爱我?”她柔情地凝视着他。
“我怎么表示,他昨天对我说已经开始为你准备嫁妆了。”他用一种无奈的表情看着她。
“你可以提议让他悔婚,我不同意这门亲事,这些他知道,我母亲也知道。”
“那你自己为什么不反抗呢?”他摇摇头,表示茫然不解,“我怎么能对大叔说出这样的话呢,他会动怒的。”
“其实父母也曾后悔过,他们说更中意的是你,但没有人来提亲,而查干夫那边又不好毁约。”她沮丧地说。
他愣住了,脸上显出了惊诧的神色。
“我提出来退掉这门亲事,可母亲死都不答应,说草原上的人都知道了,以后还怎么嫁人……”她以手掩口,娇躯发抖。
“或许还有办法,你也别太着急啊。”他安慰道。
“真的吗?宝音,只要你向父母表示想娶我,他们那边我来对付。”她抓住他的手臂,充满急切之情,秀目睁得大大的,盯着他。
“我想……我应该找个合适的时间来试试看。”
“我爱你,宝音。”她柔情万种的样子撩拨得他心跳不已。
他仔细地端详着她的脸,她如波似浪的赤褐色的秀发倾泻双肩,她的大眼睛,还有她的一颦一笑,甚至愁眉苦脸的样子都与格根塔娜没什么区别,这种感觉就是她不是诺敏,而是活生生的格根塔娜。他摸着她的娇小的手背,那块蝙蝠图案的文身更是让他如在梦幻中一般,他尽力想弄清楚还有什么事情不对劲。
“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在想着毡包里的那个女人。”她噘着嘴说,对他的沉默不语产生了误解。
“我是在看你这个文身。”宝音很快地解释道,“真的很好看。”
“我也喜欢,每次看到它我就想起了我奶奶,这个图案是她给我刺上去的,她的手背上也有这个。”她说着,温柔地躺到他的臂弯里。
“为什么是蝙蝠呢?”他感到自己神经松弛下来,兴致勃勃地说,“我是说,女人一般都喜欢花之类的图案,刺这种蝙蝠的还是比较少见。”
“说了你也不信,我奶奶生前经常对我说她的传奇故事。我曾问过她手背上为什么会有蝙蝠文身,她说那是出生时就带来的,她说她是速赤吉勒的转世,就是铁木真汗的父亲也速该的别妻。”她认真地说。
“噢,竟然有这样的奇事?世界上有很多事情不是说清或说不清那么简单。”他说着,突然觉得这其中必有奥秘,于是让她继续说下去。
“奶奶说她生前与铁木真的正妻孛儿帖曾被蔑儿乞惕人劫走过,她不惧蔑儿乞惕人盗贼脱黑脱阿的凌辱,乘机逃脱了他的魔爪,在丘陵沟壑中躲避了一夜,第二天又被他们发现,还是被抓了回去。这一次脱黑脱阿要处死奶奶。这一次是要通过巫术来处死她,就是巫师与阴间的恶灵通灵,然后将奶奶的灵魂交给恶灵。据说这样蔑儿乞惕部就可以得到恶灵的护佑,巫师也可以从恶灵那里换取魔力来为自己的部族效力,这也是蔑儿乞惕人那么凶狠残暴的原因。据说蔑儿乞惕人杀死敌人之后,还会吃敌人的肉,喝敌人的血。”
“这个巫术是迷信。”宝音插话道,“不过蔑儿乞惕人吃人肉这个事,历史上倒是有记载。”
“这当然不是迷信。”她认真地说,“我奶奶小时候也从她母亲那里学过一点巫术,知道怎么对付他们,于是在当天晚上就在毡帐外偷偷摘了几根紫色的草,她放在嘴里嚼碎,然后用簪子在左手背上刺下了蝙蝠图案,再把草汁敷上去,就这样,文身就出现了。奶奶说,巫师请来的恶灵最惧怕蝙蝠,因为蝙蝠是阴间的守护精灵。我相信奶奶说的话。为什么蝙蝠只在夜间活动,而又在睡觉时倒挂着?是因为它们属于阴间,头要朝下,而不能朝上,如果朝上的话,睡眠中灵魂就会被天神抓走。”
“哈哈哈……”宝音突然开心地笑了起来,他接着问道,“那么,奶奶后来怎样了?”
“后来奶奶被他们杀害了,但奶奶说她的灵魂却没有被恶灵带走。奶奶说,她死之后就记得自己跟着一群蝙蝠去了一个地方,然后掉进了一个有亮光的洞内,之后她就不记得了。但奶奶说,她从4岁开始就知道自己的来历了,而且记得自己的身份,也记得自己被杀,跟着蝙蝠来到有亮光的洞口的事情。奶奶将这个总结为生死轮回,所以她在这一世没做过一件坏事,对长生天是无比虔诚的。为了让我健康成长,奶奶就将蝙蝠图案文到了我的右手背上,这样可以辟邪,也可以带来好运。我很信这个。”
“噢……”宝音听到这里,又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诺敏其其格伸手抚摸他的脸颊,他抱紧她,手指在她背部光滑的丝质衬裙上揉来揉去,他似乎不觉得她是诺敏了,而怀抱里的是格根塔娜,或者说,他此时根本无法分辨诺敏是格根塔娜,还是格根塔娜是诺敏,他想念她昔日的月貌花容。
她娇羞地闭上眼睛,她希望他此时更热烈一些,当他摸索着要解开她的胸罩扣带时,她一边抚摸着他的脸,一边娇声道:“宝音,你不会变吧?”
“变什么?”他轻喘着说,一边摸着她的长发掩饰他的不自在。
她光滑如丝的皮肤,玲珑优美的曲线,这种风情让他难以抗拒,他几乎头昏目眩。她的嘴在他赤裸的胸膛上动来动去,他感到自己的血液在经脉中怦怦跳动,他想到他整个人可能要爆炸了。
“你会离开我吗?”她温柔地说,轻柔地咬他的脖子。
“格根塔娜……”他的声音渐渐听不见了,他的双臂把她抱住,他是多么想占有她。
“什么?你刚才说什么?”她立即停了下来,推开他说。
“我是想说,格根塔娜也说过这样的话。”他喘着说,两条腿已经不听自己的使唤,“可是她几年前已经死了……”
“现在你只爱我,你不会爱别的女人,对吗?”她催促着。
“当然,我只爱你。”他一边呼吸,一边迫不及待地抚摸她。
“我可以不听从父母的话,嫁给那个浑蛋了……”她享受地呻吟起来。
他充满了强烈的需求,他在她身上,吸着她的体香,他们都不能自制了,很快就跌进情爱的世界。
熟睡中的诺敏看起来彻底与世无争,就像可爱的幼童一样纯真,她仍然相信现实中真实的生活就像童话一样美丽,有着快乐的结局。而宝音在入眠前却担心着一个问题,那就是他不知道当诺敏从这样心情平静如水的状态中清醒过来时,是否还能对他们的爱情抱有把握。
凌晨4点的时候,宝音本能地坐起身,穿着衣服,诺敏也惊醒了,一把拽住他。
“还早呢,你要去哪里?”她迷迷糊糊地问道。
“我得回大叔的毡包,让他们发现了就不好了。”他用紧张的语气说。
“他们都在睡觉,这时候没人会起床,草原上的空气多么新鲜啊,来吧,多睡一会儿。”她娇滴滴地说。宝音无奈,只好重新钻进被窝。
诺敏又紧紧地抱住他,娇嫩的脸蛋紧贴他宽厚的胸膛。
宝音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看着她那就像用两瓣薄玉雕成的嘴唇,以及她那美丽纤瘦的肩膀,还有她那时刻改变神色的眼睛以及生得极为漂亮的体态。而她娇躯一滑就落入了他的怀抱,她伸出她白嫩修长的胳臂,搂住他的脖子,粉红的嘴贴上他的嘴唇。他感到他的嘴仿佛被烫了一下,情不自禁地抱住了她的肩膀,吻着她的脖子,她的脖子被他贪婪的吻弄得紧张而收缩起来。
她低声地叫着,眼里闪出了炯炯目光。
“我已经是你的女人了,无论去哪里,你都领上我好吗?”她温柔地乞求道。
“那怎么行,我们是在考古,你去干什么?”他轻柔地回应道,就在这一刹那,他的内心突然作出一个决定,那就是一辈子也不会离开这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女人,他决定要娶她。
“可我怕你会离开我。”她抚摸着他的脸,可怜楚楚地动着嘴唇。
“诺敏,我爱你,我不会离开你的。”他盯着她那双青玉一般的大眼睛真诚地说,“接下来,就让我们为我们的结合而努力吧,要说服你父母可需要时间和耐心。要知道在蒙古族,解除婚约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会惊动整个家族。”
“嗯。我听你的话。”她娇声说,然后稍稍扭过头来,小嘴唇上还露出一丝怪异的微笑。
“可是,我怕。”她突然不停地颤抖起来,紧紧抱着他,一道凄凉的阴影从她的脸上掠过,然后消失在嘴角。
“怕什么?”他搂紧她低声地说,接着热情地吻她。
“爸爸妈妈都是笃信萨满的,而我和查干夫的婚约都得到了萨满和族人的见证,妈妈说一旦我要悔婚,我们家就要众叛亲离了。”她说着,不时用她两只轻盈白皙的小手摸他的胸膛。
“噢!我讨厌这种陋习,我想我们会争取,总之,只要你反对,没人可以强迫你做什么,法律也不允许。时代变了,礼教是要从我们开始改变一下了。”他慢慢地回应道。
她没有回答,同时尽量把身子蜷缩在他的怀抱。
“诺敏,原谅我好吗?”他挨近了她,再一次低声说。
“原谅你什么?”她望着他的眼睛问道。
“原谅我……昨晚我们……”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闭上眼睛。
“不,我就不原谅,我还想要。”她说着就开始抚摸他,激烈地吻他。
他禁不住她激情,双手配合着,低沉地呻吟着:“诺敏!诺敏!”
“我爱你!我爱你!”她喃喃地说着,满怀激情地抱住了他,同样感到浑身战栗。
随着一声深沉的呻吟,他进入了她的身体。
“我爱你!我爱你!”她不断地重复着这句甜蜜的话。
“你小声点。”他一边撞击着她,一边气喘嘘嘘地说。
“我现在就想说我爱你,我要让全世界知道。而且我也知道妈妈毡包里的那个女人也在爱你,我知道她是你的情人,可我不在乎,我知道你不会爱她的,你只爱我一个人。你对我来说就是一切。”她激动地叫唤,说得又快又乱,嗓音时而中断,时而又如突如其来的暴风。
“我爱你,诺敏。”他不停地唠叨,连自己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最后在一声沉吟后翻下她的娇躯,她又抱住他,紧紧地挨着他,轻轻地吻他。他被自己发狂似的感情已经不能自持了,爱情的巨大魔力使他神魂颠倒,使他陷入了迷茫。他也给了她许多亲吻,然后全身无力了,就像死了一样躺在那里。
“我幻想过这样幸福的时刻,我在等着你,受够了痛苦的折磨。就算我们不能够在一起,我现在都可以心甘情愿地死去了。”她说着又狂吻起他来。
天色出现亮光,有一丝透过毡包门的缝隙而入。羊圈旁拴的两条黑狗发出了沉闷的吠叫声,他们没有察觉,因为爱情已经俘虏了他们,使他们沉溺在爱的巨浪中。
“诺敏。”他捧着她的脸叫道。
“怎么?”她闭着眼睛说,一行热泪汩汩滑落。
“我想我们该起来了,他们发现就糟糕了。”他强调说。
“宝音,你爱我吗?”她重复着。
“你不相信我吗?我爱你。”他用力握着她的手说。
她柔情似水地看着宝音,心想着他们俩是否会像她的父母之间那样深刻地了解对方。她想母亲只要对父亲看上一眼,父亲就能够意会,继而会笑笑,或皱眉,或点头,他似乎都能够了解母亲的心意,根本不需要言语来说明。
“好吧,那我们起来吧,是该回去煮奶茶了。”她喃喃道。
宝音一边穿衣服,一边环顾着毡包内的摆设,帐壁上挂满了鲜艳的黄缎子,上面密密层层绣着许多淡红色的花朵。一堆堆中国式的枕头被扔在地毯上,色彩鲜艳,好像被涂上了颜料一样。各种香味混杂在一起,充斥了整个毡帐。
穿好袜子,宝音走向帐门,地毯是羊皮制成的,毛层特别丰厚和松软,走在上面听不到脚步声。
“天要亮了!”他透过门缝张望着说。
“你先去吧,我待会儿就来了。”诺敏其其格嘴里咬着发卡,整理着散乱的秀发说。
“好吧,不能让他们察觉。”宝音说着,蹑手蹑脚地推门而出,他看到不远处,有一位老妇人提着铁桶站在一头奶牛旁。他有点担心,只好大步离开。
在毡包内化妆的诺敏心里七上八下着,她知道太阳升起来了,新的一天到来了,她要面对现实中发生的任何事。
宝音顶着习习凉风,刚走到阿其勒图的毡包门口时,却看到包绮丽从旁边走过,他心里又惊了一下。
“你去哪里了?”她微笑着小声问道。
“去那边方便了,哦,你呢?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他压制着紧张的情绪说。
“我也是。起来时发现诺敏不在毡包里,也不知她去哪里了。”
“不知道,也许去别处了吧。”他环顾着四周说,这时他看到婶婶端着盆子走向那个老妇人。
“今天跟阿其勒图大叔去墓葬地察看吗?我去给车加点油吧。”她温柔地说。
“你去休息吧,我等一会儿帮你,那么大桶的油你怎么提得动呢?”他说着,瑟瑟发抖。
“瞧你冷的,快进去吧。”她伸手整理了一下他的衣领说。
走进毡包后,宝音见阿其勒图还在酣睡,这才放下心来。
草原上牛羊的叫声和狗吠声打破了清晨的寂静。
整个草原被天边的鱼肚白披上了一层朦胧的亮光,远处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些散落在草原的毡包,仿佛都慢慢苏醒了,炊烟袅袅升起,弥漫在空旷的天空,牛羊和枯黄色的草地呼吸着一团团烟雾。
“宝音,你休息好了吗?”阿其勒图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问道。
“大叔,谢谢您,我休息得很好。”宝音异常客气地回话。
“我让诺敏去煮茶,我们吃过早餐就出发。”他说着走出毡包喊道,“诺敏,煮茶了!”
“我去给汽车加点油吧。”宝音说着也跟了出来。
四周都处在第一抹晨曦的照射之下。宝音在汽车旁打开后备厢拎起汽油桶,他看到诺敏正在帐篷外煮茶,一只水壶架在堆成金字塔状的干树枝上,火苗腾腾燃起。婶婶在一边不停地忙碌,诺敏回过头温柔地望着他,脸上溢满了幸福的笑容,他也微笑着回应她。
阿其勒图往羊圈的料槽里加着草料,时而会伸手到衣兜里抓出几个干枣子填在嘴里,一边慢慢地嚼动,一边扶住叉子柄望着他的牛羊。
在阿其勒图家的大毡包里,大家盘腿坐在一起吃着早餐。一张铺了大红台布的波斯式的乌木餐桌横放在地毡上,看上去有年代历史了,上面摆满了干肉和油炸的面食,还有热气腾腾的奶茶。宝音发现与上次来这里不一样,毡包明显重新装修过,帐壁挂满了崭新的帷幕,那些装饰品都做工精细,有些像是绣了鲜艳华丽的花纹。
阿其勒图亲切地与包绮丽交谈,而诺敏其其格一边添着奶茶,一边用含情脉脉的大眼睛注视着宝音,时不时还给他放一块干肉。这一切却被包绮丽看在眼里,她总觉得诺敏样子怪怪的。
“好吃吗?”包绮丽已经无意理会阿其勒图的话了,扭过头问身旁的宝音,眼神中充满了疑惑。
“嗯,好吃……”宝音觉得不自在起来,他尽量表现出大方的样子。
这时候,诺敏其其格给宝音添奶茶,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旁若无人,都没看到奶茶溢了出来。
“嗨!小祖宗,你在想什么呢!奶茶都倒出来了!”婶婶笑呵呵地提醒着她。
“真是的!怎么这么粗心大意。”阿其勒图似乎看出了苗头,尴尬地望了望包绮丽。
包绮丽的眼神里仿佛透露出一种明白了什么事一样的目光,她看看诺敏又看看宝音。
“啊,对不起呢……我刚才突然想起奶奶来,那时候吃早餐的时候,是奶奶为我们添奶茶的。”诺敏醒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笑。宝音表现出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然后瞥了包绮丽一眼。
“是啊,那个怪异的老太太,我也想起来,那是一个多么有趣的场面呀!”阿其勒图跟着说道。
“可是她已经去长生天那里了!你们看,她就在那里,我每天都会想起老奶奶。”婶婶笑着指了指帐壁。
在墙上一副相框非常珍贵地挂在一个又大又圆的图腾挂毯旁边,正好阳光洒了进来,照在上面,使镶嵌在它周围的一排排紫晶和红宝石熠熠闪闪,仿佛在燃烧。宝音看到一位慈祥的老奶奶坐在毡包的地毯上微笑着面对看她的人,左手背上那个蝙蝠文身清晰可见。然而,在她的身边一个角落里的高台上立着一尊金佛像,跟前还放着一只不起眼的鎏金盒子,这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
“那个盒子……”宝音喃喃着看着包绮丽,“你不觉得很眼熟吗?”
“是啊,这不是我们上次在……”
“对,真的是一模一样。”他怕她说出来,于是打断她的话。
“这是老奶奶留下来的东西,老奶奶归天之后,也就跟着她去了。”阿其勒图语重心长地道。
“的确是一个美丽的盒子。”宝音低声地说,而他心里却想着这盒子的来历,太多的疑惑又爬满了心头。
奇怪的是,温都尔汗一年四季很少下雨,这一次却迎来了一场难得一见的大雨。
早餐刚刚结束,雷鸣声响起,不一会儿乌云就遮蔽了蔚蓝色的天空,大雨瓢泼而下。
“一定是我们谈论了不该谈论的事情惹怒了长生天。”阿其勒图喃喃道,“我们家从未做过惹怒长生天的事啊。”
这句话却让包绮丽感到不舒服,她觉得阿其勒图这句话似乎在抱怨他们的到来。而在一旁默默收拾餐具的诺敏其其格却突然停下手来,脸色苍白地望着帐外。
“你这个死老头子,天天把长生天挂在嘴上,刮风下雨是自然的事,和长生天有什么关系。”婶婶笑着对包绮丽说,“你别介意他的话,他就是这样,每天都要念叨几遍长生天,唉,我都已经听得习惯了。”
这时候,宝音正想说些什么,却见早上看到的那个老妇人顶着一块帆布站在帐外。
“老姐姐,你怎么不进来,进来坐啊。”婶婶热情地招呼着。
“阿纳日,你出来一下,我有事要对你说。”老妇人对正在忙碌的婶婶说,然后一双眼睛怪异地在诺敏和宝音身上扫来扫去。
婶婶出去后,和老妇人去了另一个毡包说话,那正是诺敏的闺房。
宝音也感觉事情有点不妙,他下意识地抬起手腕看手表,却发现手表不在腕上,他这才心慌了,心想:“难道手表丢在了诺敏的闺房?”他急忙看了看诺敏,见她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反而含情脉脉地望着他。他给她使眼色,她却没有看懂。
“我想,我们应该回基地去了。”宝音喃喃着。
“我也有这个意思。”包绮丽跟着说。
“你们真的在意我刚才说的话吗,我当然不是针对你们,等明天天晴了,我们还要去考古呢。”阿其勒图笑呵呵地说。
“哦,不是这样的意思。我们并没多想,大叔。”宝音解释道。
“来了这里就和自己家一样才好。”阿其勒图说着,微笑着看包绮丽,她也回以微笑,礼貌地点点头。
“大叔,刚才那个阿姨是谁?”宝音急忙问道。
“哦,她家住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她就是诺敏的未婚夫查干夫的姨妈,我们的亲家姐啊。”他望着帐外说。
“哪个查干夫?”包绮丽惊奇道。
宝音说:“当然不会是咱们考古队的查干夫了。”
正要接着往下说,却听到帐外传来婶婶的哭泣声,好像还有老妇人的责骂声。他这才感觉事情真的不妙了,他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上,一时傻了眼,没了任何主意。
“这是怎么了?”阿其勒图警觉地站起身,他对旁边的诺敏说,“去看看你妈妈怎么了?”
宝音隐约感觉到,在外边这场暴雨之后,他即将迎来一场可怕的暴风雨。
宝音看到老妇人愤愤而去。几分钟后,婶婶抹着眼泪进入帐中,她没有看宝音,只是低头继续洗着餐具。
“亲家姐来都说了些什么,你们怎么这样?你们这都是怎么了?”阿其勒图板着脸说。
“我去看看诺敏吧,找她说说话去。”包绮丽说着就往外走。
“你去干什么?你这不是添乱吗?”宝音的口气很重,她奇怪地看着他,停下脚步。
“去吧,诺敏也挺孤独的,你也好陪她说说话。”婶婶低头说。包绮丽这才没理会宝音的阻止,低头走出帐外。宝音彻底蔫儿了,他心乱如麻,他不但怕婶婶的责问,而且还怕包绮丽知道这件事的真相。
“你去给牛羊加点料吧,这都快中午了。”婶婶指挥道。阿其勒图应了一声,低头也走出帐外。
宝音明白,婶婶将大家都支走,肯定是有话对他说。
果不其然,婶婶见他们出去之后,就解下围裙,严肃地盯着宝音。
“宝音,我和你大叔都一直把你当作自己的孩子,你怎么做出这种让我们伤心的事?你让我们今后还怎么见人呢?”婶婶抹着眼泪说。宝音不知道说什么,一直默默地低着头。
“这件事查干夫已经知道了,早上的时候,刚才那个亲家姐都看到了,而且在诺敏的闺帐里,我还看到了你留在那里的手表。老姐姐在质问诺敏的时候,她都承认了,我不知道这要怎么才好收场啊,如果让她爸爸知道,谁知道还要发生什么事呢。”婶婶唉声叹气地说。“婶婶,是我对不起您和大叔,不过我对诺敏是真心的,这件事我会负责的。”宝音终于开口说话了。
“你怎么负责?你要娶她吗?她是有婚约的人啊。现在完了,我们在这里抬不起头不说,就是你母亲知道这件事,她是一个传统的女人,她绝不容许自己的儿子娶一个已有婚约的女孩的。”婶婶抹着眼泪叹息道。
“婶婶,这件事我做主,您就放心吧。”宝音低着头说。
“行了。我不会告诉你大叔的,你和诺敏的事你们自己去处理吧,你们都长大了,我老了,管不了这些了。”婶婶说着站起身来,端着一盆洗碗水出去了。
阿其勒图喂好牛羊就回到帐中,又和宝音说起了墓葬的事情。过了很久,包绮丽才回来,宝音从她脸上也没发现什么异常,这才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