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五楼的卫生间，钟海在进女卫生间之前，先低声地问里面有人没有。连着问了三遍，里面都无人应声，钟海确定里面没人后拿着拖把走了进去。
钟海挨个冲洗着卫生间，冲洗过后还要把蹲坑在冲洗一遍，轮到最后一个时，钟海打开门，却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一幕。柯林局长正在聚精会神地看报纸，看到钟海进来，惊叫一声站起来，把报纸挡在了裤裆前。
钟海退出，站在门前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我都叫了三次了，确定里面没人后才走了进来，你别出声，否则我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柯林提上了裤子，打开门从里面走出来，站在水龙头边洗了手，才转过脸对钟海说：“你说不怨你就不怨你，我也没埋怨你，下次注意点，对了，如果中午有时间，请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你的按摩手法很轻巧，水平够专业的，用一个流行的字，那叫爽，我喜欢。”
柯林的脸上突然飞起一片红色的烟霞，说完之后掩着面，迈着小步走出了卫生间。钟海把头从卫生间探出来，看看周围没人，就低着头从卫生间走出来。
“这活老子没法干了。”钟海冲进老杜的办公室，把拖把狠狠地摔在地板上。
“嗬，小子长了本事了，张口闭口老子长老子短的，要我叫你老子呀，欠揍的东西。”
“我不是东西。”
“你就不是东西，你不提醒我我也知道你不是东西，这里有份文件，你看一下。”
老杜说着，从桌子上拿起一张红头文件递给了钟海，钟海接过来看了一眼，一行二号仿宋体映入了钟海的眼帘……
《关于整顿政府机关纪律的通知》。
“我一个保洁员，看这个干什么，我巴不得有人开除我。”
“你先看看再说。”老杜说。
“不看。”
钟海把文件扔到了桌子上，文件随风一飘，落到了地上，钟海弯腰捡起来，重新放回到桌子上。
“我劝你还是看看的好，也许与你有关。”
“狗屁关系，我不看。”
座机响起，老杜接了个电话。
“在这儿呢，我说话不好使，还是你亲自给他说吧。”
老杜把电话递给钟海。
“谁的？”
“听了就知道了。”老杜说。
钟海接过话筒，里面传来冷冰冰的声音：“钟海同志，请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是中药材，声音就像金银花的药性，冰凉驱火。钟海还没问什么事，中药材已经挂断了电话。
“去吧小子，金秘书要委你重任了，也许就与文件的内容有关，到时候飞黄腾达了，别忘了我这个老家伙。”老杜说。
“你不是老家伙，你是我爹。”钟海没好气地说。
一天多来，钟海肚子里一直憋气，恨不能逮住一个人狠狠的痛打一顿。
“报告。”钟海站在中药材办公室门前，憋足了吃奶的力气喊道。
里面没人回应。
“报告，保洁员钟海同志前来报道。”
“进来吧。”是中药材的声音。
钟海推门进去，看到中药材把话筒放下。
“请问首长有什么指使。”钟海问道。
“还脚掌呢，什么手掌不手掌的，怎么，觉得保洁员辱没你大学生的身份了。”
“你老人家说的没错，我就是来辞职的，我不干了。”
“你确定你说了算？”中药材的脸上挂着冷漠的笑，加上她一动不动的身姿，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具僵尸。
“我的命运我做主，我说了当然算。”钟海理直气壮地回答道。
“这样吧，既然你不想干，我说了不算，你说了也不算，我这就给吴市长打电话，只要他点点头，我马上就放了你。”
中药材拿起电话就拨号码，钟海怕中药材出卖自己，就上前一步，摁住了话筒，说：“别，先别，请问你叫我来有什么吩咐，如果你是来给我调换工作的，这个电话还是不打吧。”
“我就知道你不敢要我打这个电话。”中药材显得有点自豪。
“这么说你知道我和吴市长的关系了。”钟海问道。
中药材摆摆手，说：“不谈这些，你别问我，问我我也不会和你交谈，在市府工作，只讲原则纪律，不讲交情，也不攀扯亲情，请你记住了，这是一份文件，你先看一下，然后再说。”
有是文件。
钟海接过来扫了一眼，和老杜让他看过的一模一样，就说：“看过了。”
“恐怕你只看了标题吧，我让你当着我的面读一遍，大声地读。”
钟海赌气，照着文件就读起来……
为了……第一，在办公室不准交头接耳聊天，第二，不准玩电脑游戏，第三，不能串门，第四，不能公款消费，第五，不能在办公室谈情说爱，第六，不能在政府大院里抽烟，包括卫生间……以上共计二十五条，如果有违背，根据情节轻重给予不同处理，直至开除公职……”
钟海大声朗读了一遍，不等中药材发问，就主动问道：“请问，我违反了那条指令了。”
“你是没有违反，可有的人经常违反，我奉命交给你一个任务，你除了大扫卫生，还要做一份另外的工作，具体的任务和这个文件内容有关，你那么聪明，我想不用我细说，你能体会到。”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具体地说，就是要你利用你特殊的身份，监视市府所有办公室里所有人员的纪律状况，我想这下你该明白了。”
“我还是不明白，拜托你一次性把话说清楚了，别让我一直云里雾里的摸不着头脑。”钟海不客气地说。
中药材目不转睛地看着钟海，说：“文件你也看过了，不管你采用什么办法，我和吴市长都希望在一个月内你看到你的报告，具体地说，就是市府工作人员在上班时间违反通知内容的具体事实。”
钟海了两手一摊，差点跳起来，说：“我不是纪检委的，也不是警察局的，我就是个保洁员，我总不能每天坐在他们的面前监视他们的行为吧，即使能，那么多办公室，那么多人，我也没有分身术，我怎么能完成这个任务，你们这不是难为我么。”
中药材看到钟海猴急，不但没发脾气，反而抬手把镜框往上推了推，得意地笑笑，说：“干这种事是你的老本行，不要我教你，我相信你完全具备完成这项任务的能力。如果你脑子里还没有形成具体的方案，我可以提醒你，如果有必要，你可以利用现代设备为你服务。”
“你是说在办公室安装监控？”
中药材笑而不答，钟海从她的微笑中意识到，很不幸，他猜中了答案。
“钱呢，那需要很大一笔钱。”
“钱的问题你自己解决，如果解决不了，可以找吴市长或者吴市长的千金吴子玥。”
钟海心里一惊，先暗暗地佩服自己，他就知道，老泰山叫他到市府，绝不会仅仅给他安排一个打扫卫生的工作，一定还另有委任。再让他吃惊的是，这个中药材肯定也知道吴子玥的房间里放着一大笔钱，不然她不会这么说。
钟海意识到，叫他来市府工作，是吴市长和金银花的精心策划，也许老杜也参与了策划。种种迹象都表明，中药材和老杜早就知道自己是吴市长的女婿。
“我可以继续打扫办公室的卫生，可以接受你另外安排的工作，但是，等我顺利完成了任务，你必须在吴市长那儿替我说情，给我调换一个理想的岗位。”钟海趁机提出了要求。对于这个要求，钟海没指望中药材能答应，但令他没想到的是，中药材听了之后破例一笑，说：“别提吴市长，如果你的要求不过分，我就能满足你的要求。”
“你的权限有多大，能具体说说么。”
“对不起，等你完成了这次任务我再告诉你。”
座机铃声吵闹，中药材拿起座机，捂着听筒，示意钟海离开。
钟海开门刚进房间，吴子玥就一溜小跑赶过来，急忙给钟海换拖鞋。钟海面无表情地站着，等吴子玥殷勤地给自己换过鞋子，就走到餐桌旁坐下翘起了二郎腿。吴子玥从厨房端出饭菜，把筷子递给钟海，说要钟海趁热吃饭，钟海接过筷子，把筷子架在盘子上，吴子玥说：“我伺候得够地道了，你不会还要我喂你吃饭吧。”
“我还没洗手。”
“那就洗去呀。”
“你把毛巾拿来，我擦一下就行。”
“看把你美的，自己去洗。”
钟海把腿放下来，从吴子玥手中夺过筷子，盯着吴子玥问道：“你是不是把我卖给吴市长了。”
“傻话，你是我老公，是他女婿，你既然是我的，也是他的，我凭什么把你卖给他，怎么了，是不是不习惯市府的工作。”王紫月笑着问道。
“我在一高做的事你都告诉他了吧。”
“说了那么一点。”
“我就知道你出卖了我。”
“这不就出卖，就汇报。”
“你这是强词夺理，你知不知道，他又把我出卖给中药材和老杜了。”
“中药材？我爸爸把你当中药材了？什么药材，是甘草还是人参呀。”吴子玥打趣地问道。
“就是你爸爸的秘书金银花。”
“你的意思是……”
钟海哼了一声，说：“我到一高做卧底，干了对不起王一鸣和蒋丽君的事，那是因为报答紫月的一饭之恩和你的垂青，这事能做不能说，一个大男人，不追求事业上的成就，尽搞些上不了台面的事，可你不该把这些事告诉你爸爸，他知道也就罢了，他现在踩住了我的尾巴，要我在市府重抄旧业，监视市府办公室人员，我以后还怎么有脸在市面上混，你说说，他们要我做那些见不得光明的事，是不是你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