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丰臣秀吉(三)
11002200000019

第19章 松与柳(2)

若要问这是否就是信长,答案可以参照他的另一面,那么他的另一面是,在那之后的约二个月后,他若无其事地制造了一片比睿山屠杀更残忍的血海。

事情是这样的:八月十二日,信长在十四日进入敦贺的同时讨伐越前门徒起义。长浜的秀吉也参加了讨伐。

明智光秀任先锋。丹羽、柴田、佐久间、泷川等,其强大阵容更胜过长条之战时的阵容。“不好对付。”

这是信长出征时告诫自己的话。对手是一群一向宗的僧侣和散落各地的教徒组成的乌合之众。并不是拥有边境和特征的国家。因为这只能称为武装暴动,不是战争,是一次不选时间不择地点的起义事件。鉴于此,对手的战法以奇袭和巧计为主,打算打持久战。他们不喜欢一战定胜负的决战形式,长期出没,目的是让信长疲于奔命。

虽然朝仓家已灭,但是越前并没有消亡。即便更换了越前的当权者,根植于平民的教团势力并没有衰退。岂止如此,他们还强化了与旧朝仓的残余部队和大阪寺山本体的联系,其特有的奇特战法将信长战后的施政拆散得零零碎碎,他们的反抗也日益公开化。

“得让你们尝尝厉害。”信长暗自下了决心。没有哪个难缠的对手像这次这么折磨他,让他变得心狠手辣。忍受、隐忍这种东西从来就不是信长的特长。但是只有对这个棘手的对手,他一直艰难地容忍着。

因此,到了最后要出手要出兵的关头,他也会做出类似比睿山屠杀的事,也会毫不犹豫地像长岛那样大开杀戒。只有对一向宗的时候,信长才失去了他原来的特征。正如那些身为敌人的门徒说的,他的所作所为和夜叉魔王如出一辙,他的样子连恶鬼罗刹也逊色几分。

看看战斗记录就知道了:

国内起义已败。败兵四散奔走,逃入山中。信长毫不留情,命部下搜索山林,不论男女,斩之丢弃。八月十五日至十九日间,据记载共一万二千二百五十余人被绑缚,呈献至信长处。后下令小姓武士将其全部诛杀。

另外,从各处掠夺来的男女不计其数。被生擒与诛杀的人共达三四万之众。此记。

《信长公记》如上记录。

其次,其诛杀方法,参看另外一部《总见记》,可知当时场景之极其惨烈状。

他们搜遍寺院、禅房、商铺、民宅,如拔树寻根般一个未留。他们五十、七十个一组被倒背两臂捆绑在一起,各人的袖子间有绳索通过。绑在一起的每一群人都贴有标签。他们或被押往大本营,或于驿站站立着被斩杀,任由老鹰与乌鸦啄食。

这是信长。在翻越山林时赐予残障饥民布匹,给他们搭窝棚的材料,提醒别人别让他们在以后的生活中因饥饿冷冻而死的也是信长。越前平定在八月结束。

羽柴、明智、稻叶父子为响应奉行彻底主义的信长的命令,追击残余势力,一直进攻至加贺。

“适可而止吧。”信长突然中途停止了进攻。因为若从这个地区越界,就会直接与上杉谦信发生摩擦。武田家败退后,之前相去甚远的信长上杉两家自然比邻而居了。谦信观察信长的眼睛和信长眺望谦信的眼睛都炯炯有神,丝毫不马虎,他们心里都清楚: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兵戎相见。

但是目前,信长还没有与他交锋的意思。所以——“适可而止吧。”他在能美、江沼、桧屋、大圣寺各郡都设置了守卫,将它们作为未来的基础。自己则将阵地转移到北之庄。考虑到这片地区十足的重要性,信长在这里安置了老将柴田胜家,让他管辖越前八郡。自己驻守北之庄的筑城、町屋的地盘。经营北陆的重臣就在此处定了下来。再看看别的部署,金森、不破、佐佐等众将被布置在各郡,前田又左卫门利家被分到了二郡。一色左京管辖丹后,明智光秀经营丹波。细川藤孝分到桑田、船田两个郡。战后经营与布置大致结束后,信长对新领主和地侍颁布了条框甚多的《法令》。其中有一条是:

事情无论新旧巨细,均须谨记向信长大人汇报。勿心存过分及非法之想法而嘴上巧言申辩。……无论如何,须尊敬吾辈,勿在吾后有非分之想。须臣服于吾。如此,武士们将得到神佛保佑。

大意就是:尊敬我,相信我,服从我。这样才可以得到神佛保佑。虽说当时的武士立身极其严正,但还没到像信长那样如此夸耀自己的地步。一直跟随他的守将暂且不提,那些被征服领地和地侍以及普通百姓如何看待这根杀威棒呢?

九月下旬,信长将阵地由北之庄移到府中,并于二十六日前后结束处理完所有事宜后,凯旋回岐阜。

然后,就像之前长条之战后,他马上上京都向天皇禀报一样,这年秋日本中世时期的土豪武士。他们并非是任职于幕府的武士,而是在乡土著并在当地拥有势力的武士。

天,越前治理事宜结束后,他又立即踏上去往京都的征程。翻过这年夏天曾驻足过的山林,信长到了近江路。三间宽的大路,有的是山阴处的窄地,有的已经被溪流冲毁,有的是经过各驿站的商铺,有的则沿着湖畔,它们全径直通往京都。“松也好柳也罢,每次经过的时候都看到它们长势喜人啊。”信长骑马前行,眼睛投向路两旁的松树和柳树,仿佛它们就是自己的亲人。

松树的枯叶被扫去,树枝的根也被浇上了水。看这些也成为信长旅途中的乐趣之一。

道路求险,非有必要不在河上架桥,四处布满关卡严防死守,这就是群雄割据的景象。

信玄的军国政治亦是如此。浅井、朝仓都不例外。

只有信长一个人与他们背道而驰。他的领地范围内甚至可以说没有关卡。他每占领一国的领土,就将那里的关卡全部拆除,架桥,铺路,并将以自我为中心的文化远远地辐射出去。

三间宽道路的开通即是开端。另外,入境税、桥税和渡船税等阻挠文化交流的障碍,都被忍痛废除。此次前去京都,信长特意改了道,从势田过去。那是由于夏初,他亲手设计并着手建造的势田长桥工程已经完工。“我想去看看。”

这是他的目的。这是战乱时,反复争夺的军事要地。每次往返这里都极其困难。现在,一座宽二十四尺、长一百八十间、拥有双栏的中国式桥矗立在他眼前,大桥威严耸立。栏杆两边建有镶嵌大颗仿真珠宝的粗柱子。这条新的天下大道,又是一根文化动脉。

“终于建好了。”信长对身边的人说。他来到桥跟前,下马步行。“上去走走吧。”他说。他在桥面上徒步通过,这里的各个角落都让他回想起昔日这里作为战场时的情景,而后不停地看着湖畔的地形,心想这里不久便会开始为全面进军中原做准备。

“现在举行开通典礼!”大家都下马后,浩浩荡荡的随从中有个人这么喊道。

消息传遍四方。势田西面、逢坂口、山科,这些所至之处云集着大量欢迎的民众。摄家、三条、水无濑的二卿来了。

另外还包括近畿的各位大名。正在赶往京都的奥州的伊达辉宗也来了,还赠送了南部的名马和鹰。

“哎呀,特意赶过来,辛苦了!”信长走在宾客中,恭恭敬敬地向每位客人致谢。他优雅的、稳重的微笑此刻让谁都疑惑。他们在想:“这是火烧比睿山,征讨武田,直到昨天还扫荡越前到加贺的猛将吗?”

大阪的石山本愿寺也派出三好笑岩和松井友闲做使者前来问候并赠送了礼品。信长对此二人说道:“让你们远道而来,实在抱歉。”

双方正常会面。播州的赤松和外地的武将也前来拜会,都是些不速之客。遍布京都城内的欢迎客人围绕在他身边,一次比一次多。只要信长待在京都,那里每天都像是节日或者正月。流入百姓口袋的钱也多了。最重要的是从民心上又可看出皇宫的瑞气和公卿们的喜悦。百姓一致说道:“这样一来,我们的主心骨终于立起来了。天下不久或将为信长大人所治!”

进入十月,信长在妙心寺举行茶会等活动。会上聚集了很多地和京都爱好和歌、茶道之人。某时,秀吉对信长耳语道:“那可是位鼎鼎大名的茶道名家哟。”

他是千宗易——千利休,他也来了,在沏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