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悬搁菖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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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慕雪”之音

皇宫中的消息散的快,纹风殿又是一个敏感之地,原来的主人玉夫人深的皇宠,即使逝去十六年也未曾失去皇恩。但今日却大张旗鼓的搞起改装,将原本的桌椅板凳和轻纱布幔都撤了去,换上了新的,就算这皇宫再大,也能传遍了。

寻双宫中,灵葵在帮岑妃收拾些简单的衣物,一边收拾,一边流着泪说:“娘娘终于要离开这个地方了,老天有眼,没有让您孤寂于这里。”

“灵葵,这些话还是少说吧!如今圣宠突然降临,怕是又要再起风浪。”岑妃坐在一边,面露愁容,“还记得当年我们刚进宫的时候吗?”

“娘娘,您不会是……”灵葵对那时宫变记忆犹新,自然也是知晓轻重的。

“是,不露锋芒,韬光养晦。如今十一回朝,又恰逢大汜求和后的第一个进贡之春,无论怎么看,都是多事时节。”

偏厅中一时沉默,只是一个念想,都是可怕的。

“父皇招儿臣来是为何事?”羽戈进入凌书宫中,看着正在逗弄着鸟儿的清安帝。

“都下去吧!”清安帝将手中逗鸟儿的物什放下,挥退下人。

宫女侍从纷纷离开,羽戈也不知为何,只道一定不是寻常之事。

“过几日,就是封王大典了,皇儿有什么想要的吗?”清安帝坐在一旁的藤椅中,漫不经心的拨弄着茶碗。

羽戈也不回绝,只问:“父皇是问哪些?”

这话回的含糊,清安帝却回答的果决:“所有,只要你能想到,朕能办到的。”

“儿臣要带母妃离开。”羽戈答,声音铿锵,字字掷地。

清安帝惊讶,道:“没想到皇儿这愿望如此真切,可父皇不能答应。说说你看上的封地,这类的吧!”

羽戈看着清安帝的眼睛,毫不避闪,说:“名利金钱均不是儿臣所求。”

“哈哈!”清安帝笑了起来,然后将一幅画卷放到羽戈面前,“打开看看,这是朕为你选中的妃子!”

羽戈犹疑的看了清安帝两眼,拿起画卷展开。画中白衣女子生动,宛如要从画中走出一般,一张脸极美,羽戈知道她是谁。

“怎么样?”清安帝问道,“这女子不论是相貌品性都是世间少有,皇儿喜欢吗?”

“此女美艳,儿臣看着很是舒心。”羽戈不动声色,只是乖顺答道。

“好好!皇儿喜欢就好。”清安帝说,“此女出生相门,饱读诗书,精通音律,据说弹得一手好琴。听说皇儿有一支竹箫,可否为朕奏上一曲?”

“当然可以,只是儿臣粗通音律,如有污圣听,还望父皇见谅。”说罢,羽戈便从袖中拿出那只竹箫,箫身斑驳,制作简陋,清安帝见了略微皱眉,然想到羽戈每日都带在身上,便知这其中定有故事,只是猜测不到。

羽戈持箫立于凌书宫中,大殿空旷,箫声渐起,声音婉转传开,清安帝闭目聆听,竟有荡气回肠之感。突然箫声一转,曲子节奏忽快,声音起伏跌宕,此消彼长,隐约有金戈之意,仿佛站在城墙上亲眼见证一场惨烈的战争。曲末,悠长的尾音在大殿中久久不散,一股莫名的愁伤之感涌上心头,最后,竟似无尽的思念,缠绵悱恻,不绝于耳。

“儿臣献丑了。”羽戈一曲毕,收起竹箫,站在殿中,虽箫音变幻,但演奏者面色如常。倒是深陷箫音的清安帝被羽戈一句话惊醒,恍如隔世。

“这曲子叫什么?”清安帝问。

“没有名字,此乃儿臣即兴吹奏。”

清安帝本以为曲子感情模糊又清晰,定有一个故事,写曲之人一定阅尽世事,饱经风霜,却不料是面前的十八岁少年即兴之作,顿时心生感慨:“在外面这些年……父皇会尽力补偿你的。”

“儿臣谢过父皇。”羽戈跪下,低头掩去一身风华。

从凌书宫出来,见到一直候在宫外的陌泽,羽戈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那曲子,并非即兴之作,而是在离开暮州的马车上,得到那红衣女子死去消息后,辗转病痛,不得已停在了暮州边界的晓昏河边的镇子上。陌泽在晓昏河边寻觅了一家客栈,两人住在其中,羽戈每日都坐在窗边,看着客栈下的晓昏河流淌,想念着远处的烽火狼烟,和……那个人。

夜部每日都会传来消息,汇报着暮州荒城的战况。而自从那女子死后,羽戈对战事并不上心,身体也越发虚弱。

陌泽极为担心,因为和大汜人的频繁接触,短短岁月中,就中了三次毒,虽恢复的快,但也难保不留下病根,于是每日为羽戈诊脉看病,研究医书,出门抓药。一定要亲自见他喝下,才稍微安心,但连过几日,身子不见好转,才暗叹“心病难医”。

陌泽逐渐放开了,也不每日看着羽戈喝药。终于有一日,陌泽端着午饭回房间的路上,听到箫声,听起来,吹箫之人身体并无大碍,并且内力稳健。匆忙奔回,只见羽戈立于窗前,看着慌张进来的陌泽,道:“这是我新作之曲,名叫‘慕雪’。”

站在宫外的陌泽也是听到了,却不去询问什么,只看了看羽戈一直平静无波的脸色,便知清安帝定是做了让羽戈不悦的事情。

“我一个人走走,你先去纹风殿。”从凌书宫出来,一条直路直通纹风殿,走到半路,羽戈才开口。

陌泽不说话,悄悄离开。

羽戈离开这大路,走向后花园。长平后花园被以大道分开后,分为西面和东面。此时羽戈走进的正是东面的锦簇,专供皇室子弟宴会玩乐的露天场所,设计更是精美,中央半径八十米的人工湖和东西宫的人工湖相连通,是东西宫中人工湖的子池。羽戈循着台阶缓步向下,走到了湖心的红毯舞台上,然后挨着边悬空坐下。

对着宽阔的湖面,又将袖中竹箫取出,开始吹奏。仍是一曲“慕雪”。与在大殿之中不同,这里更为开阔,声音更为悠长。羽戈心中想着刚刚父皇递来的那张画,心生烦闷,吹箫使上了内力,湖面波纹瞬间激荡起来,刚好到了快速那段,不由的多了杀气。

当箫声要转入思念之时,羽戈却突然停下,头微微左侧,问道:“是谁在偷听?”

淡黄色衣衫女子从左侧走入羽戈视线中,站定,端庄大方,道:“公子箫声略带杀伐之意,惊扰了春水,使得湖光失色,实非君子所为。”

“那依姑娘看,因这一曲,我便不是君子了?”羽戈站起,正视那女子,发现她正是画中之人,不过换了身衣服走出,唇角突然带着讥诮,美眸一丝质问流过,收起竹箫,气势逼人。

“并非如此,但这宫中乃平静之地,长平多年几无征战,无端吹出杀戮之音,我想听听公子心中所想。”淡黄衣衫的女子觉得眼前男子肤白若纸,相貌清丽,似出尘之人,不应吹出这样的乐曲,心生疑问,不由问道。

“呵!”羽戈冷笑一声,“既然姑娘能听出杀伐之意,定是通曲之人,可否猜猜,这里面的故事?”

女子对羽戈的无理提问并没有反驳,反而调理清晰的分析起来:“此曲作者将征战之景描绘的极为逼真,定是见过战争之人,如果是公子所作,在看公子年纪,只能是去年的暮州一战。而这后宫中能进出自如的男人,除了皇上就是皇子,想必你是刚刚回宫的十一皇子。这其中故事,恕我不能妄加猜测。”

“为什么不猜是七皇子呢?”羽戈眉目流转,笑得邪魅,言语中尽是犀利,“左相之女——班妤静!”

皇城驿馆中,夜色还未至,便有丝竹之声。

每年春季向长平进贡是周围各小国表示臣服的方式之一。而今年,又多了一个国家——大汜。

暮州一战败给长平后,签订了条约,愿意臣服长平,不再进犯。

而为表长期和平之意,大汜今年更是派出了皇子带着大汜解百毒的“苍穹丹”和数名善舞女子亲赴长平,刚进入景州,大汜使者便成了所有百姓的热门话题,争抢着要围观,而在这周围小国中,大汜实力较强,也是各国使者讨好的对象。一时间,苍平皇子入住的驿馆门庭若市,人来人往,极为热闹。

“大汜皇子殿下,我是西宗国使者段若晖,奉我国国王之意,望于大汜交好。”苍平左手座位上的中年男子举杯示意。

“大汜皇子殿下,我是千沙国使者胡坤。”

“大汜皇子殿下,我是……”

见有别国抢先,其余国家的使者都争相向苍平表示友好之意。苍平一一笑着举杯回敬,道:“众位使者,此次我们前来是为了向长平皇帝进贡,各位可别本末倒置啊!大汜也希望与各国继续友好交往,不过此事不急。本殿带了数名舞姬,不如大家一同看看我大汜的舞蹈如何?”

“好好好!”……各国使臣点头答应,也明白了苍平言语之中的意思,心知肚明,纷纷附和着苍平的意思,报以虚假的笑。

随着苍平的示意,一众露脐赤脚的舞姬走入大厅,伴着音乐开始舞蹈,众人看得开心,但堆满笑容的脸下在盘算着些什么,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