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一本已经很过时的书了,但还是有理由让人提起的。那天,几个朋友在一起聊天,就说到了那本《廊桥遗梦》。一个刚从大学毕业的朋友告诉我,在她们学校图书馆,这本书都快被翻破了,上面很多地方可以清楚地看出,有泪水浸过的痕迹。
那是一些怎样的泪?究竟是为谁而流?
这本书我也看过,薄薄的一本,一个下午就看完了。因为之前在杂志上看过其梗概,对故事本身并无新鲜感——一个丈夫、孩子不在家时的中年女人邂逅了生命中的男人,两个人在一起过了激情迸发、令人销魂的三天三夜后,为了对家庭的责任感而眼望着心爱的人在雨中离去,此后他们再没相见,但却心心相映,当他们都死后,她的儿女们在她遗留的日记本中得知这段往事,也得到各自关于家庭与责任的感悟。
里面比较经典的一句,是女主人公的一段内心独白:这里的生活很沉闷,但这是我的生活。这里没有浪漫,没有性欲,没有厨房烛光中的共舞,没有一个懂得怎么爱女人的男人。尤其没有了你。但是,我有无法逃脱的责任感,对先生和孩子的责任感。如果我现在真的离开了,这些凌乱思绪会使我变成另一个女人。一个不是你爱过的女人。
一夜春宵到毕生至爱,这都是她隐秘的快乐,表面上她是心如止水的贤妻良母,老死于牧场暮色,但是,她真的没有缺憾?
《廊桥遗梦》有一种田园牧歌般的诗意与浪漫,一切都是在宁静空阔的自然中发生,两个人的邂逅,也像是这自然的一部分,没有人来窥探、介入,一切都是发乎内心,顺其自然的,但是最后女主人公所表现的自律、责任感都让我为之动容,也许她是对的,彼此的分离、距离竟可以让这一份烈火般的爱绵延开来,成为一生的温暖。
都是成年人的爱情,在家庭之外,不期而遇。
日本渡边淳一的《失乐园》是无奈而又决绝的:一个女人在38岁时遇到一个50岁的男人,他们就像神话中那个被上帝分开的人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另一半,两个人用他们所有的热诚疯狂地拥抱在一起,缠绕的身体,缒绻的神态,躲闪中的目光,相依相偎,灵与肉的交融,这极致的快乐中又有着神谴、自责、对家人的歉疚。激情如火山爆发,现实又冷酷得让人心颤。在同事的眼光、家人的冷漠中,他们秘密地共同拥有了一段情感,负罪感是有的,但最后,当恋情在众人面前暴露时,他们身边的人并没过多地纠缠,他们都得以平静地离婚,辞职。表面看来,一切都是那么的平淡,舒缓,自然而然地,两个人就走到了一起。
但是,但是,在表面上似乎一切问题都已解决,在一般人的想象里两个人可以过上幸福的生活时,他们却选择了死亡。这是其中最震撼人心的一笔。也许,只有禁忌的快乐才是真正的快乐,这时,对于他们乐园已沦失了,只有一死,以谢众生。
他们之间的一切实在让人唏嘘,极端,惨烈,一种冷酷的美。也许,她不该遇见他,在她已为人妻的时候,虽然这只是一个冷漠的没有正常性爱的家庭里,一个受施舍和压抑的妻。他不该遇见她,在他年近50,事业稳定,家庭宁静,正在开始走向生命的黄昏时,遇见她。
但是,却分明就是这样地发生了,两个人,命中注定,相遇。第一眼,就知道他是他想要的,他是她想要的,就像电的正负极,就像磁与铁,就像风与风,就像火与油,就像一个人的影子,在光的照耀下,那么义无反顾地扑向自己,连成一体。
当光消失时,他们也一起消失。
当他们以极致的方式去死时,画面很平静,没有流泪,没有争吵,甚至没有一点点的犹豫,语言也不多,一切只是在默然中,只有一注血就那么静静地伸延开来,结束了一段未日般的情怀。
不如在颠峰时刻,让生命嘎然而止,断然谢幕,以临死前最深情最绝望最苦涩最无悔的拥抱,用一种自虐的快感与恨意,将生命孤注一掷。
爱情如死般坚强。
港片《玻璃之城》则有一种不真切之感,一开始便是悲剧,燃放的烟火,狂欢的人群,衬出一对中年的男女的仓促与噩运,车祸中两人双双死去,警察发现他们不是夫妻,只是一对情人。他们的儿女分别前来处理后事,一起追溯他们年轻时代的足迹。从而在时空的交互跳跃中,我们看到年少青衫薄时的失之交臂,正当中年里的重逢、续缘,与现在家庭的磨擦,在家人的注意力之外或者是心照不宣的姑息中,营造了他们俩个人的一座玻璃之城,直到不幸发生。
但是一切的一切都太戏剧性,甚至在他们意外死亡后,他们的下一代还来相逢,两个人从一开始的视若仇家,打打闹闹的,到最后竟然滋生了好感,并在犹豫中似乎开始了一段如当年父母一样的牵绊。就像轮回,也是一种补偿。
整部片子让人感觉是一部成人童话,温、甜、软,像巧克力一样地融化了,像所有中国传统的爱情一样,哪怕死了,也要化蝶双飞,墓木合抱,连理枝茂……绚丽,圆满,温情,仿佛这样的安排就可以安抚那生不得幸的挣扎的灵魂。
《一声叹息》,是婚外情这一社会现象的中国大陆版,我们看到的是什么?
这里没有结局,无论是李小丹还是宋晓英,更别说是梁亚洲,他们都没有拿出决断的决心。
首先是梁亚洲,在他身上有着男人最强烈的白玫瑰与红玫瑰情结,一个是贤惠的妻安适的家,一个是浪漫的情人激情的生活,他都想要,但是,怎么会所有的好事都落到他一个人头上,在一种两难的处境中,在将要被撕裂开的痛苦中,他只好跪地呼号。
宋晓英也曾想过离婚,但是,她离不了,她与他有过美好的过去,她爱他,爱孩子,爱这个正在自己手下变得美丽温馨的家,她不甘心就此退出,她也没有理由就此退出。所以电影中可以看到一个女人为了捍卫自己的婚姻所做的种种努力,以及最后一种类似于自欺欺人的驼鸟心态。
李小丹呢,似乎她是一个不该出现的人,但是,存在的就是合理的,她对梁亚洲的爱不可非议,她主观上也不想伤害宋晓英,她除了爱是主动的之外,其他行为上没有可以厚非的地方。当一切都激化到顶点时,也是她黯然离去化解了一切。但是,这就解决问题了吗?没有。片中最后的悬念是:梁亚洲扭过头,一张失魂的脸。我们可以想象,这时是谁出现在他的面前。
在这里没有死亡,当事人都活得好好的,为了房子、孩子、票子在奔波,也为了一份爱而劳心。除了李小丹玩笑一样地跳了一次树上了一次吊外,除了宋晓英因为魂不守舍而摔过一回外,事实上,她们两人的任性与疾病反而成为对男人的一种很有力的威胁,潜意识里,女人是弱者,她们的弱小更能激起男人呵护她们、关爱她们的可以冠之以责任感的虚荣心。
大家都活得好好的,并且想活得更好。但是,这怎么可能呢?在这纠缠不清的情感的困扰中,每一个人都想得到全部,而发出的却是一声叹息。
美国中产阶级理想的责任感,日本大和民族的冷艳与凄美,港台式的温情与做作,大陆版的世俗的真实。
这几部片子,几种典型的婚外恋情,当我们看着这样的纯情、悲情、艳情、俗情时,我们基本上已经领略了婚外情感的美与痛——炽情玫瑰终成灰,足矣!
世界上没有可以永远埋藏的秘密,除非是与死相伴,在产生的一刻即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