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政治遏制与绥靖:大国制衡行为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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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3 法、俄、德经济关系

统计资料表明,法俄同盟成立前后,这两国之间经济联系密切;而1887年至法俄同盟产生前后,法、俄两国与德国的经济联系则呈现削弱的趋势。

19世纪80年代末之前,俄国在经济上与德、法的经济联系都非常密切。从19世纪70年代至80年代中期,德国一直是俄国第一贸易伙伴;而且,在80代末之前,德国还是俄国工业化和政府债券的主要融资来源。法国在经济上对俄国也具有重要意义。19世纪50年代组建的帝俄铁路公司的主要支柱就是法国资本,1877-1878年俄土战争期间俄国借款的1/3来自法国。截止到1887年,俄国公债的大约一半是外资,其中绝大多数又为德国和法国所拥有。

从法国方面来说,在19世纪80年代之前,俄国是其最重要的金融联系国。1859年和1862年,俄国两度在巴黎成功发行政府债券,截至1881年法国人手中约10%的外国政府债券是俄国公债。19世纪70年代和80年代,法国资本大规模流向俄国煤炭、钢铁和石油等战略行业。由于法国投资的涌入,俄国高加索的石油产出占世界原油产量的比例从1882年的12.7%上升到1891年的37.9%。法国投资还促进了乌克兰铁路的竣工,并首次在俄国开创了冶金运输联合体。法国对德国的贸易和金融联系则比较有限。19世纪70年代和80年代,法国对外贸易的大约10%来自对德贸易。法国和德国的银行在巴尔干、瑞典和南美虽然进行了某种程度的合作,但是,除了一些有限的交易业务,德国一般不能从法国获得贷款,这决定了法德经济联系停留在较低水平1887年之后,俄、法与德国的经济关系发生了急剧逆转。俄德经济关系中的摩擦和障碍因素显著增加。一方面,俄国的农业出口严重威胁到德国的谷物生产;另一方面,80年代末沙皇的俄国化政策禁止德国农民经营俄国土地,德国农业集团的利益受到很大损害。因此,1887年,德国继1879年、1885年之后第三次大幅度提高了谷物进口关税作为报复,俄国对德谷物出口锐降。另外,俄国在工业化进程中大力推行保护主义措施,这使得德国占俄国进口商品份额从1877年的46%下降到1887年的29%。1887年11月,俾斯麦命令帝国银行停止接受作为贷款抵押凭证的俄国有价债券,并发出俄国信用不健全的通告,这直接导致俄国在柏林交易所的期货交易大幅下滑,其长期后果是“德国资本市场对俄国的封闭”。因而,在19世纪80年代末,俄国与德国的经济联系受到严重削弱。

但是,俄国的工业化进程迫切需要外来资金,俄国政府不得不急切地向外寻找替代德国资本的资金来源,这为当时的金融资本大国法国填补德国资本撤离后的空缺提供了绝无仅有的大好时机。1887年至1890年,法国资本流入俄国的速度大大加快。正如博维金所指出的那样:“法国资本市场为俄国证券提供了酝酿已久的土壤。法国资本对俄国工业的渗透早在19世纪70年代后半期就开始了,但关于俄国证券的处置问题的讨论则始于1886年。”俾斯麦拒绝接受俄国有价证券的命令向社会公布以后,巴黎的主要金融集团立即组成了促进法国资本进入俄国市场的辛迪加。1888年11月至1890年不到三年的时间里,法国财团与俄国政府总共签订了六个贷款协议。这些贷款协议规定了很高的利润回报,再加上俄罗斯政府的信誉担保,对法国投资者极具吸引力。这些协议资金的到来使俄国政府可以重组外债,并且弥补了俄国大力推动的工业化所面临的国内资金缺口。

从19世纪80年代末至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法国遂取代德国成为俄国的主要债权国,俄国对法国的财政依赖加深。到1904年,外国投资者拥有俄国政府债务的46%,其中大多数为法国投资者所购买。同时,法国还是俄国私营企业的最大外来投资者,截至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法国占俄国私人投资的1/3.到1900年,俄国股份公司40%的外国投资为法国所有,25%的法国对外投资流入了俄国,超过了其他的被投资国。

这些贷款和投资对法、俄两国的经济发展都具有非同一般的意义。对法国而言,19世纪70年代之后,金融资本发展迅速,1892年法国出售的债券和其他有价证券达770亿法郎,而投入工商业的资本只有66亿法郎,这些资金急需有利的投资渠道。而且,资本输出是法国经济的重要支柱,所以有学者指出巴黎发挥着欧洲大陆中央银行的作用。对俄国而言,由于国内税收系统的低效率以及经济实力的薄弱,俄国政府的工业化目标和重组债务的需要都不得不依靠法国的巨额贷款和投资。从这个意义来说,维持和发展彼此之间的金融联系对法、俄两国都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

当然,要准确地判断19世纪末以后的法、俄、德之间的经济关系,不能只考察它们之间的金融联系,还必须考察它们之间的贸易联系。对法国来说,对外贸易是其国民收入的一个极其重要的来源,1871年至1905年,对外贸易大约占到法国GDP的24%~31%。但是,这些收入中来自对德国和俄国的贸易比重都不大。而且,德国虽然是法国的第二大贸易伙伴,但1887年至1905年,对德贸易额只占法国年均GDP的2.65%。法国与俄国的贸易就更微不足道了。

那么,怎么从总体上来评价法国与俄、德两国的经济关系呢?从贸易方面来说,法国对德贸易不高,对俄贸易更小。但是,法国与俄国有非常密切的金融联系。如上所说,法国在国际经济中的比较优势是金融资本,国际金融联系对法国经济意义重大。所以,可以认为法国高度依赖与俄国的经济关系,对德国经济的依赖较小。

与法国相比,贸易对俄国则具有更为重要的意义。不过,由于缺乏1914年之前的俄国GNP的统计数据,贸易对于俄国的重要性很难量化。有研究指出,俄国领导人非常看重贸易对本国经济发展的作用,其中尤其重视对德贸易。从1871年至19世纪80年代初,对德贸易占俄国贸易总额的比重一般在30%~40%之间。但是,从80年代中期到1905年,俄国对德贸易占其对外贸易总额的比例下降到25%~30%之间。另外,1871年至1905年的绝大部分年份里,德国维持着作为俄国第一贸易伙伴的地位,英国紧随其后,法国居第三位(大约只占俄国对外贸易总额的5%左右)。

俄国领导人虽然非常看重对德贸易,但与法国的金融联系无疑显得更为重要。因为如果没有法国的资本流入,俄国财政将可能陷于崩溃,也无法推进其雄心勃勃的工业化目标。金融援助对俄国的极端重要性无疑使俄国在经济上更为依赖法国;相较而言,俄国对德国贸易的依赖性则退居次要地位。况且,到19世纪末,随着俄国农业基础的扩大和工业化的快速推进,俄德贸易的互补性越来越低,俄国实际上已经成为德国经济的有力竞争者。

因此,从趋势上看,1887年以后的法俄经济关系得到强化,而俄德经济关系受到削弱。19世纪90年代早期,德国与俄国之间一度暂时停止了关税战,德国还在1894年重新向俄国开放金融市场,但这种良好的关系维持的时间非常短暂。1894年10月,德国农业利益集团逼迫首相列奥?卡普列维下台,新政府再次实行谷物保护。德国虽然重新向俄国开放了金融市场,但与巴黎证券交易所相比较,柏林货币市场给俄国所能提供的资本实在有限。

总之,从19世纪80年代后期到1905年,法、俄、德三国之间经济关系的类型,即现状维持国之间的经济联系比较密切而它们与作为威胁来源的国家的经济联系相对较弱。不过,这里应该提起注意的是,在19世纪90年代初,卡普列维在德国当政时期,德俄经济关系一度有所改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