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理想与自由的歌者:李白
10904800000013

第13章 咏史怀古,借古喻今

李白在游赏金陵时,除了感受到金陵的浪漫与豪放气息,而且还由金陵古今的沧桑变迁看到了历史的苍茫。金陵是六朝古都,但现在古都风貌都已经消失得杳无形迹,这使李白对历史生发出无穷的感慨。李白在《金陵三首》中写道:“地拥金陵势,城回江水流。当时百万户,夹道起朱楼。亡国生春草,王宫没古丘。空余后湖月,波上对瀛洲。”六朝帝都那时已经衰落,对诗人来说,它无疑是一部内容丰富的历史教科书。

吴越一带是春秋战国时期吴越争霸的地方,留下了很多历史文化的名迹。李白作为一位立志要匡扶天下心雄万夫的奇人,内心里非常衷情于历史,对这些历史名胜免不了要凭吊一番,从中感悟,抒发胸怀。

李白在姑苏,登上了姑苏台。姑苏台在今苏州市西南的姑苏山上,为吴王夫差所筑,费时三年乃成,姑苏台横亘五里,耗费了巨大的土木和人力,内有宫妓数千人。夫差又作天池,池中造青龙舟,舟中盛乘妓乐,每日与西施在水上嬉戏,最终导致了在吴越之战中被越国打败。李白想起吴王夫差的荒淫无度,于是感怀而作《乌栖曲》,以讥刺统治者。

姑苏台上乌栖时,吴王宫里醉西施。

吴歌楚舞欢未毕,青山欲衔半边日。

银箭金壶漏水多,起看秋月坠江波。

东方渐高奈乐何?

这首诗写吴王在姑苏台上携西施通宵达旦地荒淫游乐的情景,直到第二天太阳升起,仍然不尽兴。“东方渐高奈乐何”是最为点睛之笔,深刻地表达了吴王沉迷游乐的心理。此诗后来被贺知章叹为“泣鬼神”之作,妙在此诗虽语含讥讽,但都不说破。《诗归》评价此诗说:“哀乐含情,妙在都不说破。”可谓寄兴深微。此诗也极合音韵,适合传唱。

李白就姑苏台还写诗表达了古今沧桑巨变的哲理思索,作有《苏台览古》,其诗云:

旧苑荒台杨柳新,菱歌清唱不胜春。

只今惟有西江月,曾照吴王宫里人。

李白后来离开姑苏,游览越中时,又写有《越中览古》一诗,同样是表达历史兴衰沧桑巨变的哲理思索。其诗云:

越王勾践破吴归,义士还家尽锦衣。

宫女如花满春殿,只今唯有鹧鸪飞。

这两首诗,前者是凭吊战败国的宫廷,后者则是凭吊战胜国的宫廷,无论是战胜国还是战败国,曾经的宫廷欢乐而今都已经消逝得无影无踪。古今盛衰形成强烈的对比,叹繁华之易尽,盛世之难留,其中饱含着古今兴衰变幻无常的哲理。

李白借历史所表达的人间沧桑哲思,其中有一种浓郁的沉痛伤感之音,这与初唐时期刘希夷和张若虚所表达的宇宙哲思有所不同。他们所表达的范围是更加宽泛的,远非历史,而是包含人间的一切,而他们的心情则是轻快的。如刘希夷的《代悲白头翁》中有:“今年花落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已见松柏摧为薪,更闻桑田变成海。古人无复洛城东,今人还对落花风,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诗中有:“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这些都是表达了对宇宙兴衰变迁的哲理思索,借助如梦一样的语言表达了强烈的哲理意识。而这种哲理意识在本质上是与李白相同的,只是心情不同而已。李白是哀伤与沉痛,而刘希夷与张若虚则是轻松愉悦。而这种不同,正反映了他们所承担的历史使命不同,李白是有着历史使命感的。这些诗歌可谓是借历史题材自抒抱负的言志之作,于咏史中将胸中块垒通过古人倾泄而出。

在借历史抒发哲思方面,李白与杜甫相似。杜甫借历史抒发的哲思亦是如此沉痛有力。在成都时作的《登楼》一诗中有“锦江春色来天地,玉垒浮云变古今。”此二句取景广阔,玉垒浮云,苍狗白云,宛如历史的风云和现实的人生。其历史沧桑之叹,人间渺茫之悲,都囊括在此诗之中。刘禹锡的《乌衣巷》中的“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也与李白所表达的历史沧桑感相似。李白与杜甫、刘禹锡等诗人在面对历史兴衰中表达出的无限沧桑之感,反映了这些唐代的伟大诗人有着对历史对国家高度负责的态度。

李白对历史古迹的缅怀,深刻总结出了历史兴衰变换的规律,其中包含了对唐王朝统治者的规劝与讽喻。这些怀古咏史诗是借古喻今的旷世之作,突出诗人独到见解,尖锐而深刻地揭露了统治者的荒淫腐朽,具有深刻的现实意义与警世作用。李白咏史诗的超前意识与批判精神,从表面的繁荣看到隐藏着的社会矛盾,以强烈的忧患意识,借古人古事,将难以直说的隐忧与深层的思考表现出来,这是李白忧国之心的体现。

李白对历史古迹的深刻缅怀,也培养了他个人对于历史的理性认识。有了这样的对历史古迹的深刻凭吊,李白在思想意识上前进了一大步,使他能够站在更加深远的高度看待历史兴衰问题,看待现实政治问题,为他的政治抱负开拓了广阔的政治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