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行几步,突然,艾尔通大声说道:“各位请留步。我想起了一个重要的问题,那就是,我们到达吐福湾要费时十七八天,前面坷坎不平,荆棘丛生,十分不好走。前面河深水湍,又没有大船渡河。我的意思是,先叫人给墨尔本的邓肯号送信,让邓肯号开到吐福湾,再让船上水手来帮助我们。我们暂住此处,粮食可是很充足的呀!”
孟格尔不大赞成这个办法。但艾尔通又紧接着说道:“在这段时间里,我们可以经常测量水位,如果水位下降,就能从浅水处渡过此河。如果情况允许,我们不妨造个木筏,那就更加妥当了。”爵士觉得这个办法考虑得很周密。爵士要少校发表一下看法。
“艾尔通的计策的确绝妙,一举两得,我们何乐而不为呢?”少校笑道。
少校这一句话令大伙儿颇感意外,艾尔通更是惊讶。一时之间,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少校。要知道,少校一直都不赞成艾尔通的看法。
爵士见少校这句话说得举足轻重,轻描淡写,显然是胸有成竹,便放下心来。只有孟格尔还是不放心,他说:“假如河水高涨,送信人无法渡河送信,那又该怎么办?”
艾尔通哈哈一笑,说道:“这件事情好办得很。送信人根本就不用渡河。他只要知道我们从哪里来的,就行了。要知道,他可以沿着来路返身而回啊。路过卢克诺镇,那里有条直通墨尔本的大道。他乘全队唯一的骏马,只用四天就能够到达墨尔本。上船和邓肯号开到吐福湾,再从吐福湾带齐帮手来助我们脱离苦难,这样来来去去,也只用八天就足够了。”
众人都觉得艾尔通说得有道理。很多人都争着要当送信人,艾尔通对此一言不发,少校在一旁也是一声不吭。爵士被众人弄得茫无头绪,左右为难,进退维谷。这时,艾尔通说话了,他说他是最适合充当送信人这个角色的。
爵士正要点头同意,这时孟格尔又站出反对,他说艾尔通是全队的向导,不能少了艾尔通。假如在这些天碰巧发现船长踪迹,那非艾尔通出马相助不可。
“孟格尔船长,你此言丝毫不差,但你想得太过理想了,我们此时只能在此处束手待毙,只有等到邓肯号水手来帮助我们再论其他事情了。”少校不慌不忙地说。
“事不宜迟,艾尔通,你准备一下,我马上为你写一封信带给邓肯号汤姆·奥斯丁大副,请他立刻把船开到吐福湾。”格里那凡铺纸,就书写起来。
孟格尔瞥了艾尔通一眼,但见艾尔通脸上露出诡秘的微,孟格尔心头一震,顿感蹊跷。再望艾尔通时,却见他笑得更加诡秘。此时,但见格里那凡爵士草草几言,寥寥数笔,信已经写好了。孟格尔欲言又止。
格里那凡把他写的那封信拿在手上,念了起来:“汤姆·奥斯丁大副,即日将邓肯号开到吐福湾来,事紧情急。送信人是我的朋友,他叫——”格里那凡正要读出艾尔通姓名。少校却生硬地说道:“事情本来很简单的,现在却搞得这么复杂,实在不应该。读音是读艾尔通,但拼写字母却要写成彭·觉斯。”
此言一出,众人都大吃一惊。艾尔通突然转一把拔出手枪,只听“砰”的一声枪响,爵士应声而倒。艾尔通怪叫一声,拔腿就跑。等众人醒悟过来时,艾尔通已逃到前面那片胶林边了。孟格尔、穆拉第、威尔逊拔枪上弹正要猛追艾尔通,此时,胶林中有子弹向这边射来。
仓促之际,孟格尔护着爵士夫人和玛丽小姐上车躲避。少校赶忙护扶爵士往车厢靠近。其余人各持武器,趴在地上伺机还击。没想到彭·觉斯逃进胶林之后,胶林里的枪声再也没有响起。少校果断地说道:“胶林里的枪声是彭·觉斯手下打的,他们以为我们会还击,害怕事情败露,早没命地逃走了。”
少校和孟格尔持枪赶往胶林,但见胶林地上脚印杂乱,早不见一个人影。少校不敢轻敌,立刻又奔回车旁,保护同伴。爵士受了一点儿皮外伤,并无大碍,只是渗出了一些血。爵士夫人早已包扎好了爵士的伤口。少校早知道艾尔通是流放犯彭·觉斯,猝然揭破他的身份,歹徒惊慌失措,乱放一枪。
众人回想起刚才的凶险际遇,仍是心有余悸,不由得痛恨起彭·觉斯来。麦克那布斯说:“其实我早就知道彭·觉斯心怀不轨了。但我却疏忽了他会身藏暗枪。我一直怀疑他的真实身份。为马钉马蹄铁时,艾尔通表面上不认识那铁匠,但我在不经意中却发现他俩暗地里悄悄交换眼色。艾尔通城府甚深,生性狡诈多变,心狠手辣,一直深藏不露。自从他加入我们这支队伍里后,我一直反对他离开我们独自去墨尔本送信给邓肯号。我们的牲口接连猝死,我早就怀疑到他了,但一直找不到有力的证据。如果不是昨晚的偶然之事,我真不敢相信任劳任怨的同伴艾尔通竟然是汪洋大盗彭·觉斯。”
少校向同伴们详细叙述了昨晚他的所见所闻。昨晚少校非常疲劳,睡得很早。半夜时分,他突然被惊醒,睁眼一看,看到前方隐隐约约出现了银白色光,仿佛是贴在地面浮动的一幅银白色缎子。少校见识颇多,知道这是某些菌类植物在黑暗里会发射出的磷光。少校正想邀上巴加内尔一起研究研究,要知道,这类奇观常人是难以见到的。少校正要叫醒巴加内尔,突然,他看到几个人影出现在远处的胶林边。那伙人正偷偷伏下身体,似乎在寻找什么。少校顿感不妙,立刻拔枪在手,屏声敛气。
这些形迹可疑的人并没朝牛车这边走来,只是在树林边活动。少校定睛细看,那伙人中就有昔日钉蹄铁的铁匠。他们正在辨认马蹄印呢。
只听那铁匠说道:“艾尔通先生显然是足智多谋,博学多才,寥寥数语竟能胡编出船只失事的故事!”
另一个声音却道:“更绝的是无声无息,神不知鬼不觉地用胃豆草毒死牲口,我们不得不佩服!”
只听第三个人说道:“艾尔通这名字叫起来可真别扭。还是彭·觉斯叫起来更亲切一些。”说完,三人窃笑不止。
事情真相大白,众人对彭·觉斯恨之入骨。多亏麦克那布斯少校沉着机智,要不然真是后患无穷。
玛丽这时大哭起来,她终于明白她父亲根本就没到过澳洲。此次又扑空了,真不知父亲身在何处。
“孩子,别担心,事实上,情况并不是你想象得那么糟糕。彭·觉斯虽然不是不列颠尼亚号上的水手长,但他却有格兰特船长亲笔签名的聘书。彭·觉斯一定跟不列颠尼亚号关系密切,至于他为什么会成为流放犯头子,现在虽然不清楚,但是事情总是会水落石出的。彭·觉斯一定跟不列颠尼亚号有关系。”少校安慰玛丽姐弟。爵士动员大伙儿商量下步该怎么走。
麦克那布斯坚信彭·觉斯一伙儿决不肯善罢干休,他们一定会卷土重来,说不定会在夜晚偷袭。大家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一行人望河兴叹,河深浪大,一时之间,有船也难渡。
孟格尔说应该立刻动身派人去找邓肯号,要求船上水手把船开到吐福湾后,再派人来接应。这里的人只待河浅水退之后,马上赶回吐福湾会合,众人都赞同。
情况是越来越不妙了,大伙儿都感觉到事情的严峻,不敢粗心大意。此行沿途凶险莫测,一时之间难定合适人选。
男士们都争先恐后地表示,就算赴汤蹈火也不惧怕。受伤的格里那凡也争着要去。他说他是旅行队的领袖,应该身先士卒,担当风险。最后公平抽签,水手穆拉第担当重任。穆拉第身形高大,非常强壮。大家都放心他去送这封紧急信。于是格里那凡口述,巴加内尔代笔记录。爵士虽受轻伤,但还未痊愈,稍一用力伤口就要裂开。当他口述到“汤姆·奥斯丁大副:请见信后立即起航,将邓肯号开往——”时,巴加内尔的注意力转移到那张从塞木尔镇拿来的,上面有康登桥惨案消息的报纸,折叠处只露出“aland”这几个字母,巴加内尔情不自禁地念着“阿兰(aland),阿兰。”笔势缓慢了。
“怎么回事?继续啊!”爵士说。
“嗯。”
格里那凡爵士接着说道:“——南纬37度横截澳大利亚东岸的地方……。”巴加内尔立刻抄写在纸上,递给爵士。爵士忍着伤痛签了名。巴加内尔把信交给大力水手穆拉第的时候,还念念不忘:“阿兰,阿兰,西兰(zealand)。”
晚上8时,孟格尔把最好的手枪递给了穆拉弟。穆拉第提枪上马,双腿一夹,那匹马如风而去。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大伙儿为他捏了一把汗。
穆拉第刚刚离去。天空立刻乌云密布,顷刻间大雨倾盆,狂风暴雨困住了众人。
半夜时分,风雨歇停。突然一声尖叫传来。众人立时惊醒,大家屏声敛气,观察四周。紧接着又是一声尖叫,枪声迭起。
格里那凡立刻抓枪而出,他的声音有点颤抖,他说穆拉第极可能遭遇了不测。他立马就要去救援。少校拦住他,叫他不要中了歹徒的诡计,这可能是彭·觉斯他们一伙声东击西的诡计,不要上当。正在这时,一声呼救声又传来,少校辨声定位,立刻撇下爵士自己独身前往。前方不远外,一个步履蹒跚的人向少校靠近。正是大力水手穆拉第,他肋下受伤,流血不止。
少校搀扶着穆拉第,将其救回车厢,爵士夫人立即帮他包扎伤口。穆拉第倒在车上迷迷糊糊地念叨:“信……彭·觉斯……”爵士慌忙查找穆拉第的口袋,原来那封信已被彭·觉斯抢掳去了。
第二天清晨,众人沿昨晚穆拉第经过的路径查找过去离这约两英里的地方,发现两具尸体,其中一人正是那个铁匠。
穆拉第醒来后回忆,昨晚他单骑赶路,走到大概离此地有两三英里的地方,突听前方传来一声怪叫,黑暗中冲出几个人来。穆拉第顿感不妙,他立刻明白遇上强盗了,不及细想,拔枪就射。他连打两枪看到前方有两个人应声而倒,正要再开枪射击,突见眼前寒光一闪,立刻觉得肋下痛了起来。他马上知道自己受了刀伤。一个失神,从马上摔了下来。他受伤不轻,已无力反抗。有人在他口袋里搜寻片刻,听得有人说道:“得手了,信得手了,有了这封信,邓肯号就会为我们称霸印度洋效力了。”穆拉第听出正是凶徒彭·觉斯的声音。
众人早料到这伙杀人不眨眼、抽筋不皱眉的凶徒不会善罢甘休,想到告急信被凶徒掳去,念及邓肯号的安危,都是心中一紧。大伙儿争着奔往吐福湾。
他们要赶在彭·觉斯一伙人之前赶到吐福湾,阻止不幸的事情再次发生。
众人不辞长途跋涉,历尽千辛,饱受万苦,终于抵达了吐福湾。大家都希望邓肯号完好无损地停泊在港口。但事与愿违,码头没有邓肯号。
看到这个情景,大伙儿的心都凉了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