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历史的性格:布衣读《资治通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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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大臣之体

北魏太师宇文泰想立嗣,但儿子宇文觉和宇文毓,谁更合适当接班人,兴棋不定。宇文觉是冯翊公主所生,嫡子,而宇文毓是姚夫人所生,长子。宇文毓娶大司马独孤信之女为妻。宇文泰想立嗣以嫡,但又担心大司马独孤信有什么想法,因此,召集大家来商议。众默然,未有言者。尚书左仆射李远说:“立子以嫡不以长,这是古义,宇文觉为世子,公还有什么可迟疑的!若以独狐信为嫌,请先斩之。”遂拔刀而起。宇文泰连忙起身阻拦,“何至于是!”于是群公并从李远之议。

嫡庶之分,只限于江北。《颜氏家训》说,江左不讳庶孽,“故稀斗阋之耻”。而河北鄙于侧出,不预人流,以故父亲死后,儿子们“辞职讼盈公门,谤辱彰道路”。看看《红楼梦》里,赵姨娘的境遇就知道了。当然,这是题外话。如李远的表现,临大事而能坚持原则,终以定大事,此所谓大臣之体也。古语说,“贤人所在,折冲万里”,虽对评价李远有些高,但意思正是这个意思。

唐时,夏绥节度使李祐入朝,官居左金吾大将军,顺便给唐敬宗带来良马一百五十匹,唐敬宗却之。侍御史温造上表弹核李祐,不顾朝廷禁令,胆敢向皇帝行贿,请依法惩治。诏释之。李祐虚惊了一场,对人说:“吾夜半入蔡州城取吴元济,未尝心动,今日胆落于温御史矣!”

唐宪宗元和九年(814年)闰八月,彰义军(淮西)节度使吴少阳卒,其子吴元济径自接掌军务,拥兵自立。李愬奉命进讨。当时,李祐是吴元济手下干将,才智非凡,又十分了解吴元济内情,李愬采纳吴秀琳的建议,智俘李祐。后来历史上有名的李愬风雪夜奇袭蔡州,李祐第一个冲进城内,为唐朝消灭藩镇割据的局面,实现暂时统一,立下汗马功劳。居功如此,温造照样不卖面子,照弹不误,难怪李祐对他敬佩有加。书上说,得有人在外冲锋陷阵,得有人在内看家护院。将士在外不惜命,文臣在内不爱财,就能开出太平盛世。

後梁太平二年(公元908年)五月,张颢、徐温联手杀了杨渥(南吴国主杨行密的长子),诈称暴薨。张颢召集将吏开会,夹道及庭中堂上皆列白刃。张颢厉声问道:“杨渥已死,各位看谁人合适主政?”三问,莫应,张颢气色益怒。幕僚严可求上前耳语说:“军府至大,四境多虞,非公主之不可,然今日则恐太速。”张颢说:“什么意思?”严可求说:“刘威、陶雅、李遇、李简都是先王旧臣,公今自立,他们会服气吗?不如立幼主辅之,诸将孰敢不从!”张颢默然久之。

严可求乘间急书一纸置袖中,与同列一起诣张颢宅祝贺,众莫测其所为。既至,严可求跪读之:“先王创业艰难,嗣王不幸早世,先王次子杨隆演当立,诸将宜无负杨氏,善辅导之。”辞旨明切,张颢气色皆沮,以其义正,不敢夺,遂奉杨隆演称淮南留后、东面诸道行营都统。

副都统硃瑾随后去严可求家拜访,对严可求说:“我硃瑾年十六七即横戈跃马,冲犯大敌,未尝畏慑。今日面对张颢,不觉流汗。公面折之如无人。乃知我硃瑾匹夫之勇,不及公远矣。”因以兄事之。

如李远辈,皆国之栋梁,庙堂之上,不可一日无此君,栋去而屋宇独存,岂可得哉。诸葛武侯劝诫後主要亲贤人、远佞人,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