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实际数,准吓你一跳,矿长哪像个50多岁的人呐,40以内,还差不多。尤其是他发号施令的果断劲儿,说一不二,简直就是个小伙子。
可这回体改,却卡了壳。问题出在他儿子身上。小伙子中专毕业,安排到我的科室,工作干得确实不坏,正踌躇满志呢,矿长一声令下:“机关下到前勤,五分之二,都呆在办公室,没人养活。”这条件那条件,矿长儿子在上一线的杠里。小伙子毛了“我不去。那框框教条,机关里中专毕业的再有第二位下井的,我就去。”
我也为难。小伙子说得在理,还有,偌大个矿,差他一个人?我说:“先等一等,有事我顶着,谁攀,让他拿毕业文凭来说话。”
但事情没那么简单,现在的工人不信邪。“矿长少爷为什么不下?”
矿长电话打过来,一通臭骂:“让他下去,其它,说啥也不行。”
小伙子眼泪在眼圈,回家病倒,几天拒绝进食,我们都不忍心,可看矿长那脸,又怎么敢说情。
小伙子到底通了:“顾叔,啥别说了,我下。今后谁说我是矿长儿子,我骂他祖宗。矿长是矿长,我是他手下的矿工,就这。”此后,干脆住进大宿舍,家也不回。
矿长情绪也不好,整日耷拉个头。嗨,哪个爹不疼儿子,特别是到那种年纪了。
矿长。
这天晚上,矿长打电话,说请我喝酒,我当然求之不得。小酒馆一坐,他说:“顾,你背后说我为儿子的事犯难了?”我点点头。
“说真的,我动摇了几次,真想为他说几句话,开脱算了。但是,我没这么办。”
矿长讲了一段往事。
那时他是矿工,在一个极艰苦的小井挖煤。有一天,忽然冒顶了,排长一把推开他自己却被一堆货压住了双脚。矿长大惊,拼命往外拽他。排长亲哥哥一样照顾他两三年,关键时刻又救自己一命,能不豁出来帮他吗?可双腿压得太死,拽不动。这时,只能找爷子把两只脚剁掉才能逃出。可是,顶上哗啦啦又往下掉碴了。排长说:“兄弟,你快跑,记住,孩子托给你,长大别让他下井。”矿长哪里依?又要硬扒,这时,忽拉,又下来十几吨货……
排长的眼睛没闭上,矿长哭着说:“排长,你的话我记住了。”边哭,边为排长合上了眼睛。
矿长娶了排长的遗孀,那孩子才三个月,就是召集扬言要断他父子关系的中专生。
矿长眼圈红了:“就为了拉扯他,我不再生育。如今,想想我失信于排长,不过,当一名矿头,几千号人的饭碗等着添米,不采取点措施,怎么办?排长要是活着,你说,他会怪我么?”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矿长,我们跟您没错。我冲动地抓住他的双手,明天,我要把这事说出去,给全矿的弟兄们听听。
细看矿长,眼角的皱纹挺密挺密,到底是年过半百的人啦。可是矿长,您手里握的这整座矿山,却一日比一日年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