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太大啦,下得火车的窗玻璃上一塌糊涂。偏偏再一站就该下车了,怎么弄?得进候车室躲一阵?可也不一定,那边保准有人接站,肯定有多出来的一把雨伞或一件雨衣。伞比雨衣强。雨衣那破玩艺儿顾了上头顾不了下头,有点水都淌在裤腿上了……
他就这么望着车窗。车开了,下一站就是。他开始侧着肩从人丛里向车厢外迂回。
“旅客同志们请注意,本次列车3号车厢有一位旅客得了急病,旅客中有医务人员或在卫生战线工作的同志请到3号车厢,我代表患者和全体乘务人员向您表示衷心感谢。旅……”
嗯?耳朵没当回事,脚停住了。抬头盯着车厢头的那个喇叭。片刻,又一遍。
“9号,差6节。不,5节”。他径直向8号车厢挤去。
他捏了捏那只黄书包。铁盒子还在。铁盒子里有体温计,针炙针,还有酒精棉花。格格,参加婚礼还带着这玩艺儿,他想,人家不犯忌讳么?就说原先放进去忘记拿出来了。他想着,又挤到7号车厢里了。
可是不能再走了,车眼瞅到站。那是大事呀。表妹,就这么一个表妹,而且小时候没娘,他给拉扯到15岁,非同小可!几百里地,要不他还用跑这老远来喝喜酒?吃肥了走瘦了。一下车,表妹肯定来接他,躲在家里忙自个儿的?她敢!明天才是正日子哩。他想,一下车,还象小时候那样,勾出中指食指,去夹一下她那小巧的鼻子……
“旅客同志们……”
真他妈会赶节骨眼儿。你早也好,晚也好,病得真不是时候。他捏了捏黄书兜。6号,5号,不行,差两节车厢了,不去看看那还对了?实在坐过站,跟车站上的人联系,再搭个货车返回来呗。他是村里的赤脚医生,说实在的,村里人有个病啦灾啦的哪回离了他?得去,表妹那里,好说。货车有的是。他不熟悉这儿的情况,但此时就认为货车有的是。
4号。停车了。他犹豫了一下。要不就过去看一眼?3号。
他的心狂跳起来,不安。嗯?前面两排座倒出来了。用一块白布遮着。两三个医生,人家穿的啥?白大褂。皮箱,带红十字的。亮晶晶的听诊器,晃得人眼晕。他捏了一下背兜。
“同志,您要干什么?”列车员拦住他。
“我……下车。”他脑瓜反映快,不白给。要是说看病人来了,他娘的不叫人嗤笑才怪。
“没看有病人吗?下车往那边走。快!”
他是该下车了,表妹在迎他。
刚到车门,车开了。他只好趴到车门上,外面一塌糊涂。
列车员追在屁股后面训他:“下车怎么不早早准备?你躲开那车门!”
下一站,他下车了。一打哏儿的功夫,全身便已湿透。“还行,才坐过一站,10来里地,常走过的。淋吧,一会返过热来,伏天的雨,再大不伤人。”
车上那病人没事。他放心又很得意,幸亏在车上没说自己是医生,没亮出那套土玩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