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头这一带就让那帮残疾人司机袭断了,谁定的不知道,反正是零件健全的公民无权涉足,于是,这一站点便被称为“福利站点”。
北方多雪,下起来弥漫得让你难识四米外谁何,冷起来让你抻不出脖子。在这样又苦又肥的日子里,司机们兴奋得无法比拟,就怕不冷哩,好天好日头的哪个肯花大头钱坐车走,小城市本来不大,放仨屁走个来回!
那个拄双拐的中年人又捱过来啦,这人本来就太磨唧:上得慢,下得迟。耽误你的生意不说,钱给得也不痛快。司机们都不甚得意他。但眼下是大雪天!
“三工地,多少钱?”双拐是老主顾了,他明白要打听仔细后上车才能不挨骗。
“十元。”被问的头一扬。
“不都五元吗?”双拐有些气短。
“你瞅瞅啥天气?这道路费油、磨轮子,有那空儿还不如摆弄自己那玩艺儿呢。”他说完,同行们也倚开车门一阵哄笑。
体、肢健全的人咬咬牙,顶雪走,双拐却只好认了。
不知过了多少日子,也是双拐正哀求车主降价没结果呢,沿途过来一辆出租。开车的小伙子抻出头来问:“那师傅,你去哪儿?”双拐急摆手:“你忙你的,我坐不起这个。”
出租却听不进去。下了车,硬拉上双拐,“我不要你一分钱,就要这口气。”轻轻松松把双拐送到目的地,并问:“你都什么时间坐车?我定点接送你。真是!”后两个字是冲那些坐地户车主说的。双拐不好意思啦,一定要给钱:“这股道儿,少算吧,也得十元以上,我坐那破‘岗田’有时还要交十块呢。”
但出租变了脸:“我不是钱的孙子,那玩艺儿缺了不行,多了更不行!”
双拐坐了十几趟白车。
又过了些日子,“福利站点”全部受益人员接到开会通知。讲话的总裁一露脸,众人吃一大惊:总裁?这不是那个双拐吗?又介绍佳宾,众人更掉五里云中——佳宾就是拉总裁坐白车那位出租!
双拐总裁讲话声音蔫蔫地:“去国多年总思归呵。出薄资搞了一个福利院,寻思给各位同病相连者谋点福利,就缺个院长啦。我以为,咱们人中间必多有同情心者,所以乔装成用户。想不到咱们自己人不疼自己人呐。今天,只好郑重聘请这位王先生出任福利院的财、政一把手了,经暗访,王先生完全能胜任这个职务,此乃天缘也。”
在感情复杂的掌声中,“出租”王先生涨红着脸站起来:“总裁,我受之有愧。我谈不上有什么同情心,只是家父瘫痪,见到这样的人我就产幻觉,仿佛眼前的是我父亲,可惜他老人家连坐儿子车的功能也不具备……我拥有的不过是狭隘的家族观念或血缘观念,绝不好冒领这个好差使的。”
“找对了!”总裁声音高出八度,“就凭你这份坦诚,就凭你这份家族或血缘观念,你称职!”
“岗田”车主们扫兴透了,本来咱们自己的事,他算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