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个精灵,那俏影像电闪般划过夜空,一下子,攫住了我的眼睛,也抓紧了我的心灵,于是,一个石破天惊的画面,便凝固在我的脑海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我是从来不大相信表演会有那么持久的生命力,然而,在舞台上这个穿着火红衣裙的精灵,却使我明白,真正在灵魂上的震撼,哪怕只有一刹那,这辉煌也会永远铭记的。从那以后,这个视觉中的不朽,只要合上眼,那团火焰般旋转的舞神,倏然而至,接着,便是那鲜花的海洋,和那被艺术所陶醉了的天和地。
那真是一次很偶然的机缘,才有幸目睹到“此曲只应天上有”的壮观场面,因为,无法想象这是凡人能够达到的境界,只有称得上为艺术精灵的大师,才能出神入化,创造出舞台上的奇迹。这份不会重复、更不会再现的独特记忆,一直在我心中珍藏着。
现在,我终于要把它写出来,一边握笔,一边使我的思绪,回到那个冬天的莫斯科去。因为像这种“人间哪得几回闻”的盛况。那个穿着火红衣裙的精灵,在舞台上展开双臂的大跳,轻捷的弹起,空中的旋转,无声无息地悄然落地,然后又是一连串风姿绰约飞舞,那情那景,可以毫不夸大地说,今生此世,也就只有这一次,“黄鹤一去不复返”,此后,这世界上,谁也无缘再看到这位穿着火红衣裙的舞神了。
那年,坐在莫斯科大剧院里,欣赏这位世界闻名的芭蕾舞大师的演技时,还是镰刀和斧头的莫斯科。十多年以后,当我提笔撰写这篇文字时,被称作“苏联”的庞大国家,早也成了一个历史名词。这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使人无法不感慨人间的沧桑多变,世事的复杂多端,而最后能留存下来的,除了不朽的艺术和文学,还能有什么呢?
那是1984年的寒冬,一个地道的莫斯科的寒冬。
在访问的日子里,时不时要走过当时苏联人民引以自豪的红场。当我们这些客人,踏着那些铲不尽而冻得更结实的积雪时,老实说,那份阴冷、沉闷、呆重、死板的气氛,很难说得上有什么赏心悦目的感受。凡是城市里的积雪,无不由于环境的污染的缘故,很快变得不那么干净,由最初的白皑皑,到随后的灰蒙蒙,到最终的黑黢黢,一天比一天让人感到沮丧。在广场上,除了教堂的洋葱头圆顶,尚有令人目光为之一亮的色彩外,余下的,视线所及,森严的克里姆林宫也好,庞大的国营百货商店也好,街道上的电汽车,来来往往的人群也好,以及那一成不变的说阴不阴、说晴不晴的天空,如今在我的记忆里,都是一律的暗淡色调。
在这个灰暗色彩的背景上,出现契诃夫的忧郁,出现陀思妥耶夫斯基的颓废,出现果戈里沉重的讽刺,出现托尔斯泰的苦难的历程,都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出现这样一位火红的吉普赛女郎,像一团烈焰,想把整个世界燃烧的欲望,让我止不住地惊讶。
记忆,到了我这种年纪,由于脑细胞已经烦了、厌了的缘故,总是先拒绝而后才接受。即使在努力记下什么的时候,也同时会淡忘掉一些什么。但隔了十多年以后,搜索枯肠,再想不起那座广场上大教堂叫个什么名字了。好在红场上就那么一座花花绿绿的教堂,似乎在莫斯科我也没有再看到别的教堂的圆顶上,涂过如此鲜艳的色彩。因为,对于第一感觉的眼睛来说,再没有比亮色更为敏感的了。可是当我回想那一次苏联之行,除了这座教堂的圆顶之外,只有这个一团火似的精灵,是我在莫斯科留下的最为亮丽、最为强烈的色彩了。
我记住了那个美丽非凡的,令你目不转睫的舞台精灵。
无论谁,只消看上一眼这位舞神,就永远不会忘记。于是,那像一丝暖风,像一阵温雨,有几许亢奋、有几许激情的西班牙旋律,开始兴奋地敲着你的耳鼓。接着,眼前出现了那个穿着红靴的吉普赛女郎。正在兵营外,轻快而且欢乐地,同时又是挑逗地跳着塔兰泰拉舞,那纤纤脚尖在疯狂旋转时,洋溢出来的浪漫情调,任何人都会为之情不自禁地陶醉:那薄如蝉翼的飘逸衣裙,在斗牛场里如火如荼地翩跹时,所涌动出诱人的青春魅力,所有观众的心,都由不得不随着她的脚尖而激荡起伏。
像饮得太多的醉鬼,怎么样离开那桌艺术的盛宴,我已记不起当时怎么走出那座富丽堂皇的大剧院了。全部观众已经被赞叹和惊奇,以及想不到成为幸运儿的喜悦,掩盖住而浑不知其它。我不禁想,在人的一生中,并不会总有机缘,赶上一位世界级的艺术大师,被称作告别舞台的绝唱演出,能够有一个座位,坐在那里欣赏。我一直问自己和同伴,你不觉得,这是上帝的安排嘛!
后来,我在北京看过一位美籍华人舞蹈家江青(一点不错,正是这两个字)的现代舞作品表演。演后的小聚,我对她谈起我在莫斯科期间的这件幸事,让她好生羡慕。她以极其尊重的口气,提到这位大师的名字,在芭蕾舞的世界里,那是一颗耀眼炫目的巨星。
正在我们访苏期间,著名的芭蕾舞演员普利谢茨卡娅在她六十周岁生日这天,举行告别艺术生涯的盛大演出,就在那座常于苏联电影里见识过的莫斯科大剧院举行。在她和她的舞台告别,她的观众告别,也和她凝聚一生艺术心血的芭蕾舞告别的庄严时刻。每个躬逢其盛的人,都对这极其壮观的,带一点悲怆色彩的,又是完美无比的天鹅之死式的绝唱,怀着深深的敬意。整个剧院,座无虚席,鲜花几乎把乐池和舞台都淹没了。我还记得,幕间的掌声和欢呼声,震耳欲聋,恨不能将剧场高耸的穹顶轰塌下来。
没有一个人会相信表现出那样生命活力的大师,竟是1925年出生的。作为芭蕾演员,在舞台上生活到六十高龄,还能像二十多岁年青姑娘那样轻盈,秀美,柔韧,透出青春的朝气和充沛的精力,简直就是人间奇迹。因为任何一个看过她《卡门》的观众,都会坚信这一点,除了她以外,还会有谁把那个吉普赛女郎,演得如此活灵活现,惟妙惟肖?至此,我才懂得什么叫作大师,这两个字的意义就在于她具有夺人魂魄的高超魅力!
在一个陌生的外国人眼中,其实,冬天的莫斯科,是没有什么吸引力的城市。虽然一位行吟诗人唱过,“你不到冬天的俄罗斯来,你能体味到这块黑土的什么呢?”但冬天的莫斯科,积雪像沉重的白色铠甲,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敦实的建筑物,冷清的街道,笨重的车辆,和戴着厚重雪冠的行道树,看多了,便全无兴味。无论你站在阿尔巴特街,或者列宁山下的大路上,站在加加林的宇航纪念碑下,站在经互会那像一部打开的书似的大厦前,站在共青团员地铁站的出口处,看那些穿得臃肿、把自己裹得圆圆的、在寒冷中走路的俄国人,那脸色,恕我不客气地说,和天色,和雪色,相差无几,一式的灰暗无光。我惶惑不解的疑团是:这样的国度里,这样的氛围中,怎么能出现那样非凡的艺术巅峰?
冬天的莫斯科,也许因为气温永远在零下的缘故,也许不完全因为天气的缘故,凡是被称作门的入口处,都是紧闭着的。商店、酒馆、咖啡厅的门,都蒙上挂着厚厚的帘子。而且,每个居民家的门,都异常地厚重敦实,对想推开它的人来说,无疑意味着一种拒绝。我不禁再想问下去,在这样生冷的环境里,怎么能诞生出那样美妙的艺术精灵,有她适宜生存下去的条件吗?
我在来到莫斯科作客之前,曾经先接待过来华访问的苏联作家代表团,并且陪同他们走遍了大半个中国。作家,前苏联国歌的词作者米哈尔科夫——那时叫同志,现在大概该称呼先生了。在北京国际俱乐部座谈时他开玩笑地说过,把政治留给政治家去研究或者解决,文学家,还是谈谈文学吧!所以,我们到了莫斯科以后,他尽量陪我们非正式地见见一些朋友。这种私人会见,家庭式的聚会,可以省去许多公务来往时的繁文缛节。
“谢谢你的好意安排了!”
具有贵族风度的米哈尔科夫,幽默地说,“这样省得你频频举杯了!”他知道我不善于他们喝酒时那种表现自己口才的方式。刚到莫斯科的时候,我认为,在这个地球上,最能致祝酒词的民族,莫过于俄罗斯人了。等后来到了梯比里斯,才知道,致祝酒词的冠军应该是格鲁吉亚人才是。后来,我也发现,当这些高加索朋友开始用枪口说话的时候,同样也是不肯罢手和住嘴,一打就是好多年。所以,每次宴会,不光主人讲个没完,所有坐在桌旁的人,也不甘示弱,不说到你擎着酒杯的手开始发抖,是不会让你喝下那一口的。所以,当你吞咽每一块面包到肚里的时候,同时伴之许多词藻华丽、热情洋溢而又空洞无比的话语,就有点食不甘味了。
因此,我盼望坐在铺着一块土布的木桌旁边,吃食和酒水,放在离手不远的地方,愿意听就听,愿意聊就聊,看看人家怎么过日子,不拘束,不强求,不一定有什么主题,自由自在,随便从容,那该多好?
这样,米哈尔科夫与我们,就有了一次与一位画家的小聚。当我进到那挂有许多古老圣像和堆满西伯利亚木雕品的阁楼里,我仿佛被关在了桑那浴室的感觉,热得透不过气来。莫斯科的暖气,真令人有冬天里的夏天之感,你恨不能剥得只剩下一件衬衫。
室外的冷,和屋里的热,拒绝的门,和好客的主人,所形成强烈的反差。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俄罗斯人的性格?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譬如,当我们来到画家居住的这座公寓,搭乘的电梯,说是一具装野兽的狭窄铁笼,不算过分,简陋倒不可怕,运行时那铁索的声响,令人心惊肉跳,这才叫恐怖。但谁都知道,这个国家的载人宇宙飞船,却是世界上第一个遨游太空的。譬如,我在红场上那硕大无朋的百货商店里,名字我也忘记了,几乎看不到什么使我想购买的商品,但在画家这里,他所提供的洋酒、饮品、奶酪、点心之类,比之我去过的西方国家,也不逊色。也许这位现代派的画家,米哈尔科夫的朋友,是个很特殊的例子,不足为训。但我在其他很一般人家作客时,也能品尝到珍贵的黑鱼子酱,或是有年头的上好葡萄酒,那是市面上绝对看不到的。对这所有的一切,我们外国人很难作出判断,究竟哪一方面更接近于真实的俄罗斯?
那画家叫什么名字,再也想不起来了。当夸奖他的作品时,他有点自负,但谈到他的收藏,他就比较地谦谨。虽然屋里摆了那么许多古董,但他的超现实主义的绘画,和伟大的俄罗斯文化,也看不出什么必然的传统联系。他有一个很大的画室,里面有一幅顶天立地的尚未完成的巨幅油画,把世界上所有的大人物,尽收其中,其间也有我们国家的领导人,对这些生拉硬扯在一起,分明是矫揉做作的画,我自然不敢恭维。不过,他的藏品,使我想起读过的在“文革”期间就翻译过来,作为内部参考的,可能是科切托夫写的教义小说,书名大概叫《你到底要什么?》,讲到一些败类,怎么将古老教堂里的圣像画,偷卖给西方人的故事。这本绝对是主题先行的小说,看得出来,作家已经江郎才尽,连早期《茹尔宾一家》的气势,《叶尔绍夫兄弟》的激进,也找不到了。
也许这个先入为主的印象,使我对这位画家兼收藏家,有些距离。当然,那是绝不可能的,米哈尔科夫是个太可爱的老头,他不会让我们去见一个不值一见的朋友。但印象也会产生误导作用,何况在座的他们,在谈论某件圣像拥有数百年历史时的口气,总离不开美元的估价,颇带有商品的味道。于是联系这幅世纪人物肖像画,联系我读过的那部教义小说,太多的急功近利的成分,使我难以置信,那个穿着火红衣裙的精灵,怎么能够得以翩翩起舞?如果那是绝对纯真圣洁的艺术殿堂,就建筑在这样一个浅薄的基础上?一个民族的文化,怎么可能植根在这样肤浅的表土层里呢?
我真有点惶惑不解了。
感谢那时苏联的官僚机构,一般说来并不高的工作效率,使得我们这些客人,能够从什么人的手掌缝隙的疏漏下,得到这几张被人企羡得要死的票。其实,作为这次旅行中的一个项目,主人米哈尔科夫已经请我们在克里姆林宫礼堂,观看了芭蕾舞剧《吉赛尔》的演出。但是,我记得,某次座谈会上,一个显然不是等闲人物的作家,提到了普利谢茨卡亚的这次告别舞台的演出,他认为,如果可能,让中国朋友看看,这样的机会,此后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有的了。
普利谢茨卡娅,出身于舞蹈世家,她是苏联著名舞蹈家密谢列尔的外甥女,可以说是家学渊源。1943年,苏德战争尚未结束,她在莫斯科舞蹈学校毕业。曾经向有名的盖尔德特的女儿叶丽莎维塔和瓦冈诺娃学习,这些都是培养出像乌兰诺娃这样一代优秀人才的芭蕾舞的著名教员。所以,她有深厚的艺术修养,和扎实的芭蕾功底。嗣后,由于她在舞剧中出色地塑造人物性格,以及精湛的表演技巧,和她双臂富有表情的运用,成为莫斯科大剧院芭蕾舞团的首席女演员。
她在舞台上,成功地扮演了《巴赫奇萨拉伊泪泉》中的扎列玛,《劳伦西娅》中的劳伦西娅,《宝石花》中的铜山公主,《睡美人》中的阿芙罗拉。尤其脍炙人口的,是她在《天鹅湖》中,令人钦服地扮演了奥杰塔一奥吉莉娅,被公认为是她在芭蕾舞剧中最拿手的角色。她还以她深湛的艺术造诣,和对文学的理解,自编自演了舞剧《安娜·卡列尼娜》。
她是一位世界级的芭蕾大师,前几年,还曾来过北京,还曾在人民大会堂的舞台上,象征性地表演了一小段《天鹅之死》。那时,她虽然是近七十岁的人了,但风采仍不减当年。
但记忆中的那天晚上,我们在金碧辉煌的莫斯科大剧院里,同时欣赏了她的《带叭儿狗的女人》和《卡门》两出舞剧。前者,体会到了契诃夫的冷峻,后者,感受到了梅里美的狂热。当穿着红色衣裙的普利谢茨卡娅,在漆黑的舞台中央,被光柱渐渐照亮,当她在音符中,在铃鼓声中,跳出第一个动作,和接二连三的旋转,当一个火辣辣的卡门,在眼前活生生地站立起来,如痴如狂的观众,再也忍不住,全场起立,爆发出难以抑制的掌声。
我已记不得那天演出结束后,普利谢茨卡娅谢幕的次数,七十回,八十回,恐怕是个保守的数字,送上台去的鲜花,从楼座投下来的鲜花,将她团团围住。我想,那天晚间的大剧院,至少把莫斯科全城的鲜花,都集中到这里来了。她在鲜花丛中,一次又一次地向热爱她的观众致意。
她虽然从此离开了舞台,但她的完美形象,将会在观众心目中永存。
这时,我从灿烂的鲜花,和那些无论如何不肯离开剧场的观众脸上,看到了伟大的俄罗斯文化的传统、底蕴,和深藏的力量源泉。我还从来没有见识过这样酷爱艺术的人民,更没有见识过这样崇敬和倾倒于艺术大师的人民。这时候的俄罗斯人,那脸上的色彩要丰富得多,表情要热烈得多,语调要亲近得多,和我在红场上见到的他们,几乎找不到共同之处了。
这真是让人费解呢!
是啊,“你不到冬天的俄罗斯来,你能体味这块黑土的什么呢”?了解一个民族,是那么轻易的一件事吗?当我在画家的阁楼上,看到他自己由电影胶片翻转的录像带,我仿佛找到了一些答案。
那是卫国战争刚刚结束的年头,大概也是普利谢茨卡娅开始崭露头角的时期,饥饿和贫穷仍不肯与战神一起离开这块饱受劫难的土地。我在镜头里,看到了废墟,看到了弹坑,看到了阵亡将士的十字架,也看到了终于获得胜利、但疲惫不堪的老百性。我也看到了这位我不怎么喜欢的画家。他那时显然不会超过二十岁,衣衫褴褛,面有菜色,可能还在美术学院里领他的学生配给粮,一块黑面包,和两小块方糖。现在这位富庶的画家,由于养尊处优的缘故,脂肪使得他的身材,较之早年的他,要庞大两倍到三倍。
这是一部苏联早期的纪录片,我见到一群和他年龄相同的,那些瘦骨嶙峋的男女同学,正在借助于坦克车的力量,将战争期间,为防止德国法西斯的掠夺而转移到外地、埋藏起来的石雕像,从泥土里拉出来,装上卡车,运回原来陈列的冬宫,在早先的基础上竖立起来,供人游览。
当这些青年人,小心翼翼地剥掉雕像身上裹着的草袋和麻包,晶莹如玉的女神,栩栩如生地出现在人们眼前的时候,我注意到,所有那些参与这一复原工作的美术学院的老师和同学,他们那由于饥饿而显得特别大的眼睛,都情不自禁地留下了泪水。那些学美术的女孩子,兴奋和激动得不能自己,抱成一团地哭泣着。这位画家,他竟连泥带水地跪在了地上。那份艺术的真诚,让我对他的看法,有了根本性的改变。
然后,我们在影片中看到的,是这些雕像在运输过程中的场面,那也真是让我们经历过文化大革命的中国人怦然心动。觉得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比不上俄罗斯人更珍惜他们的艺术珍品了。即使是那些普通的老百性,凡上了点年纪的,无不对这些眼前缓缓驶过的艺术品,流露出崇敬膜拜的神情,来不及地在胸前连连地画十字,并且喃喃有声地念叨着上帝的名字,看他们消失在远方。而所有的军人,无论是列队行进的,还是零散的复员回乡的士兵,只要见到这些装运艺术品的车辆,没有一个不是马上立正,向这些雕像,极其庄重地敬礼。在他们运送的途程中,所有的车辆,都自动停下来,为他们让路,所有的交通警,都为他们打开了绿灯……
我不能不折报了,在拥有这样深厚文化传统的国度里,拥有这样酷爱自己民族艺术的人民,那穿着火红衣裙的精灵,又怎么能不“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地展现她最大的艺术才能呢?莫斯科大剧院里的鲜花会枯萎,但在这土壤里萌发出的艺术奇葩,肯定是永远也不会凋谢的。
这大概是我那年在冬天的莫斯科,所体味到的最值得写出来的一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