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白居易的《长恨歌》全篇。所念念于心的是“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字里行间,遣绻柔情,蜿蜒缠绵,令我看不到尽头,沉吟至今。
循着华清池的踪迹,我来了。在它面前,我仿佛触摸到了历史跳动的脉搏。踏足华清池大门内,湖中央,半披浴纱,足踩温泉水的杨贵妃雕塑,清丽脱俗,风情万端,我见犹怜,由不得你不去探寻她的前世今生。
南依骊山,北临渭水的天然温泉华清池,倚骊峰山势而筑,回廊环绕,红柱挺立,雕梁画栋,楼台馆殿,遍布骊山上下。这里山是绿的,水是绿的,天是绿的,地是绿的,一切绿得让人心醉。
在华清池畔正面看骊山,虽蜿蜒连绵,但并不峭拨,它宛如一条沉睡千年的长龙横卧在我们面前,这样的山形被风水学喻之为龙脉,俱有王者之气。难怪周、秦、汉、隋、唐历代封建统治者,都在这块风水宝地上砌石建宇,兴建行官别苑。
这不,周幽王来了,修筑了“骊宫”。秦始皇来了,修就了“骊山汤”。汉武帝来了,建成了“汉骊宫”。唐太宗来了,筑就了“汤泉宫”。唐高宗也来了,再建了“温泉宫”。到唐代第七位皇帝唐玄宗李隆基来了,就不想走了。因为有个杨玉环而不想走。为了这个绝代美人,他在前朝宫殿的基础上,环山列宫殿,宫周筑罗城,修建了登山夹道和通往长安的复道,将长安的“大明宫”、“兴庆宫”连为一体。新宫落成,李隆基赐名华清宫,后因宫内多温泉浴池,又名“华清池”。
“高高骊山上有宫,朱楼紫殿三四重”。清风暖阳下,富丽宏大的建筑群,从山顶至山下,宫殿林立,楼阁相属。宫内置百宫衙署及公卿府第,新修有玄宗皇帝专用的“御汤九龙殿”、杨贵妃沐浴的“海棠汤”及供百官公卿沐浴的“尚食汤”、“少阳汤”、“长汤十六所”。使华清池成为我国罕见的大型温泉池。于是,有了“天下温泉二千六,惟有华清为第一”之说。有了郭沫若的“华清池水色青苍,此目规模越盛唐。”著名诗句。
“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据说,杨玉环出生在陕西华阴,随父入川,受都市熏陶,性情温婉,举止优雅,17岁便出落得如花似玉、美若天仙。由于唐玄宗的爱妃武惠妃病逝,后宫三千粉黛无一人。于是,五十六岁的老皇帝偷偷地爱恋起自己的儿媳。这种有悖人伦的事儿,放在今天也会受人指责,但是,他却做了。
杨玉环被册封为贵妃,从此“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门外千宫罢早朝,三郎沉醉不知晓”。唐玄宗为她扩建了温泉宫,建了海棠宫。每日里“骊山飞泉泛暖香,九龙呵护玉莲房”,杨贵妃在这里荡涤尘垢,享受着温泉赐给她的尊贵、温暖与恰意。
杨贵妃36岁生日时,唐玄宗为她举行了盛大的宴会祝寿,仅乐工就有120名,场面极其壮观。“缓歌慢舞凝丝竹,尽日君王看不足。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华清池畔,日日笑语,夜夜笙歌。在唐玄宗眼里,玉环是当世最美的女子,又和他一样精通音律。昔有伯牙弹琴子期听。可见知音对唐玄宗而言有着磅礴难挡的魅力,更何况爱情的魅力还远远不止于此。
华清池出土时,发现了唐玄宗赠送杨玉环的爱情礼物,在池中间的一块贵妃沐浴时所用的条石上,还清晰可见刻着“杨”的字样。在莲花汤浴池中间有个进水口,汉白玉雕刻的莲花底座上接有莲花喷头,下接陶水管,与泉水源头相通。可想而知,当年唐玄宗和杨贵妃共洗鸳鸯浴时,水从莲花口中喷出,飞珠溅玉,水雾漫起,柔情蜜意也弥漫了整个华清池。
莲花汤是李隆基沐浴的地方,李隆基是狂热的道教徒,他希望通过沐浴与天相连,在清泉、莲花的护佑下,求得一种解脱,一种升华。所以莲花汤造型奇特,上下两层台阶不同的造型,上平面四角呈写实的莲花状,下平面为规则的八边形,“八边”代表着大地的八个方位,取“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之意,莲花的设计则在大地八极之上,完全合乎于根植大地,花浮于水的自然规律。通过水、土、花,天、地、人,自然与宗教的整合,沐浴与自然的沟通,从而实现延年益寿、长生不老,“天人合一”。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唐玄宗与杨贵妃曾在骊山半山腰的长生殿前相依而立,仰望星空,羡慕牛郎织女的多情,伤感人世间的多变,于是双双跪地对天盟誓,愿生生世世不分离。因此,莲花池设有两个进水孔,同时设有双莲花座,池岸周围有双排石础,这些双孔、双座、双排有着并蒂莲开的寓意,应和了唐玄宗和杨贵妃“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誓言。
然而,闲看花开花落,王朝兴替,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杨贵妃也如大多美女一样,终究躲不开命运的纠缠。借着“骊山语罢清宵半”的好辰光,这个“祸国”的女人,在安史之乱之际,与唐玄宗逃至马嵬坡前时,将士相逼,不得不被玄宗赐死,其时她才38岁。
昔日里还是“缓歌慢舞凝丝竹,尽日君王看不足”,转眼间竟已“九重城阙烟尘生,千乘万骑西南行”。只落得马嵬坡前“一掊黄土收艳骨,数丈白绫掩风流”。
至此,一场惊天动地的“黄昏恋”始于骊山,成于华清池,殒于马嵬坡。
“开辟鸿蒙,谁为情种?”山盟虽在情已成空。开元盛世,皇图霸业转眼成灰。
弹指间,华清池已静默千年。
昔日的皇宫禁苑,天子御汤,今日已成为融风景园林、文物遗址、温泉沐浴于一体的综合性的旅游胜地。
离开时,正是华灯初上,所有建筑都被动感彩灯照射得扑朔迷离。华清池内的九龙湖恍如骊山脚下历史留下的一面镜子。当大型水上舞台缓缓浮出九龙湖水面时,《霓裳羽衣舞》又将演绎曾经怎样的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