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从秦皇到汉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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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汉武帝对司马迁的严刑

礼云:“动则左史书之,言则右史书之。”正义云:“左阳,故记动。右阴,故记言。言为尚书,事为春秋。”案:春秋时置左右史,故云史记也。

——《史记·五帝本纪》

汉武帝重用人才时不拘一格,对于有才能的臣子,也不管起出身如何,一律重用。高兴起来,高官厚禄任君挑,要什么给你什么。

但对于不听话的,甚至和自己作对的大臣,他也决不心慈手软。

这一点,从他对司马迁的处罚上,就可以窥测一二。

司马迁字子长,是汉武帝时期的一位小小的太史令,太史令的主要工作是负责记录皇帝的言行和当朝的大事,相当于现在的新闻记者,但是这个职位在当时是很不起眼的。所以司马迁家既没权又没势更没钱,但是作为太史令他的职业道德和专业素养绝对没得挑。

后世人都知道,司马迁遭受宫刑,发愤著《史记》。那么,司马迁是怎样得罪汉武帝的,汉武帝处罚司马迁的原因何在?

我们先来看看司马迁为何受腐刑?

公元前99年的秋天,新一轮的汉奴战争爆发。由于没有援军,李凌的部队几乎全军覆没,李凌也战败投降匈奴。

李陵被俘虏之后,汉武帝认为李凌挫败了大汉王朝的军威,挫动了大汉国威,很恼火,很生气。

朝廷大臣们,看着汉武帝生气,落井下石也纷纷来咒骂李陵,替武帝解气。按照汉朝的规定,在朝廷议事的时候,史官必须陪同在皇帝身边。汉武帝就问身边的司马迁对这个问题有什么看法。

司马迁是汉朝的史官,那么就得讲一些史官该讲的话,起码得职业素质是应该具备的,司马迁于是就说了一番话,大体上是实事求是的,但是其中也有替李陵辩护的语气。

汉武帝一听这话就恼了,这一恼司马迁就得跟着倒霉。

司马迁被定了一个什么罪呢?“诬罔主上”。就是攻击诬蔑咒骂皇上。于是司马迁被打入大牢,等待发落。

大概过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武帝一直没有李陵的消息,就派一个叫公孙敖的人到匈奴去打听李陵的消息。

公孙敖在匈奴那个地方转了几个月,始终没有得到李陵的准确的消息,到底李陵现在怎么样了?是死了?还是活了?是投降了?还是干什么去了?不知道。

后来有一个传言,说李陵正在帮助匈奴训练军队,公孙敖得不到别的准确消息,于是带着这个消息回来了。

汉武帝听说李陵在帮助匈奴训练军队准备对付汉朝,立马活了,心想你活得不耐烦了,跟我大汉作对,于是就把李陵直系旁系等九族人都给杀了。

司马迁也跟着倒霉,这次被判了个死罪。

得了死罪不一定必死无疑,按照汉朝的刑法,死罪犯人有两条道路可以免死:一就是缴纳五十万钱(张骞、李广都是因为这条法律免于死刑的典型),第二就是接受宫刑。

钱到用时方恨少,这个时候正式司马迁用钱的时候,但是一个当史官的比不了李广有战利品,张骞有私藏品,每个月就那么点儿死工资,就是想贪污也没地儿贪,司马迁家里穷得是叮当响,勉强能够吃饱饭就很不错了。

自家是没钱,但是可以向别人借啊。但是,司马迁得罪的谁,是汉武帝。谁有那么大的胆子借给他钱啊,纯粹是不想活了,明白着跟皇帝对着干嘛!

因此,司马迁要想活命,只能接受宫刑。

什么叫宫刑呢?宫刑就是施刑于男人下身的刑法,阉割掉生殖器,接收过这种刑法的人,直接可以当太监了。

当时人们嫌这种刑法叫起来太抽象,就起了个更有趣的名字:下蚕室。

据接受过这种刑法的人讲,正常人一旦被施予这种刑法就会变得畏冷怕风,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因此施刑的牢房保暖条件必需要好,当时还没有温室,人们就想到养蚕的屋子也挺暖和,所以把受宫刑也叫下蚕室。

对司马迁来说,死亡和接受宫刑更容易接受的是什么?是死亡。司马迁不怕死,因为他知道,“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这是他自己的话。

从司马迁个人内心深处来说,自己宁愿死掉也是不会接受宫刑的。

但是,司马迁这个时候已经不是单纯的为个人的名誉而活了,他身上还寄托着父亲的遗愿,他不能让《史记》的写作半途而废。如果自己死去,将以何种面目去见九泉下的先人呢?而作为一位史官,没有留下半点文字,如何向后人交代呢?

于是,司马迁放弃了死亡的权利,作出了让人不解得选择:宫刑。

于是他就告别了男人的称号。

被武帝下蚕室以后,他并没有立马被放出来,又在监狱中呆了三年。这三年中,他隐忍苟活,一直坚持写《史记》。

大概是在汉武帝太始元年,也就是公元前96年,司马迁50岁的时候,武帝大赦天下,司马迁出狱了。

出狱以后司马迁做了中书令,主要工作是“领赞尚书,出入奏事”,什么意思呢?就是把各部的尚书有什么表,有什么奏章呈现给皇上,把皇上有什么圣旨,旨意,传达给大臣们。

但这个职务一般是由宦官(赵高就是这样一个职务)来担任的,现在司马迁担任这个职务,也就是说汉武帝实际上把他看作一个宦官。

司马迁是为了做官活下来的吗?不是!

出狱以后的司马迁,须发脱落、形容枯槁、弱不禁风,他经常是精神恍惚。

他在给任安的一封信里边写道,自己动不动就精神恍惚,不知道怎么回事,或者走着走着,哎呀!我怎么走到这儿来了。

这个时候,他的人生处在一种恍惚状态,但是一提到《史记》,一写《史记》他清醒了。只有一个伟大的理想支持着他,那就是著书的事业,可以说司马迁为《史记》而活着,为《史记》而奋斗。司马迁用生命写成的《史记》原来准备是“藏之名山,传之其人”的,也就是司马迁原来写《史记》,并不是要公开发表,他写这个书是准备藏之名山,等识货的人来发现的。

司马迁死后,他的家人遵从遗愿把《史记》转移藏匿在他女儿家中。

司马迁有一个女儿,而且女儿所嫁的丈夫,叫杨敞。这个杨敞本事也不小,在汉昭帝时期,曾经官至宰相。

杨敞有两个儿子,也就是司马迁的女儿给杨家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名叫杨忠,小儿子名叫杨恽。

杨恽自幼聪颖好学,他的母亲也就是司马迁的女儿把自己珍藏着的并且深爱着的这个《史记》,拿出来给他读。

杨恽初读此书,便被书中的内容吸引住了,爱不释手,一字字、一篇篇,非常用心地把它读完了。

杨恽成年之后,还把它读了好几遍,每读一遍总是热泪盈眶,扼腕叹息。

在汉宣帝的时候,杨恽被封为平通侯。

这时候他看到当时朝政清明,想到他的外祖父司马迁这部巨著正是重见天日的时候,于是上书汉宣帝,把《史记》献了出来,从此天下人得以共读这部伟大的史著。

汉武帝是历史上少有能干的统治者,政治上的伟人。他的眼界,他的气魄,他对政治的熟练操控尤其是别具一格的人才选用方式,在中国乃至世界历史上独树一帜。

在那个风扬跋厉的时代,在一部震烁古今的书里,有一支千古无二的笔在记述着这个伟大时代的一切;在这个皇权意气风发的时代,在那位特立独行的皇帝身边,有一位伟大的思想家、史家,在郁闷甚至仇恨中旁观着这位伟大的统治者,并将他的一切写进书里。

《史记》,与其说它是一本史书,不如说是一种精神,它是那个时代思想的巅峰,也是一系列机缘巧合而成的奇葩。它所达到的高度,后人无法企及;它的影响,已经远远超过了时空与国界的限制;它所记述的历史,令人如身临其境;它所塑造的人物,千载之下,仍栩栩如生。《史记》,对后世史家来说,只有仰望而已。

武皇开边的时代,是个中华民族风扬跋厉的时代,文汉武功有之,张扬铺排的汉大赋有之,但对整个汉史甚至整个中华民族的文化思想史来说,这个时代真正的成就是留下了一部“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的《史记》。

在那个封建皇权专制的时代,能有这样的勇气写出这样的“谤史”,非有大无畏的精神不可。我们也无法知道那位英明睿智一生从不被人欺的汉武大帝,这位建立了真正的皇权专制的独裁者,是出于什么原因,留下这么一部对自己实在不怎么恭维的“谤史”。

历史的真相后人无法确知,我们只知道——《史记》写出来了,而且流传下来了。

点评:

汉武帝作为一个政治家,同时也是一个思维强悍的智者,他有绝对的自信,认为自己的功业作为不管史书怎样记载,仍湮灭不了其中的光辉。对他,后世自有公正的评价,因此有意不去管司马迁,也因此,为我们留下了《史记》这样光照千古的名篇。这一方面,与之异曲同工的还有武则天的“无字碑”,不留一字,坦坦荡荡。

历史,在他的坦荡面前却显得的那么苍白。

原因仅是这么简单吗?不是的,历史,远比暴露在表面的那一部分更加丰富。汉武帝能容忍《史记》那样的“谤史”的存在,其原因是多方面的,用我们现代人的想法来衡量那个时代的人,往往只能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