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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火烧栈道,萧何追韩信

汉元年(前206年)正月,项羽终于凭借他在军事上的绝对优势,自立为西楚霸王,定都彭城(今天的江苏徐州市)。裂土分封十八个诸侯王,开始了另一个群雄逐鹿的时代。

而刘邦,在鸿门宴上作出臣服的姿态,终于化险为夷。项羽封刘邦为汉王,定都南郑(今陕西汉中市城东),但是项羽并没有给刘邦最想要的关中地区,而是给了他称得上边险地区的巴蜀一带。项羽将关中分为三部,封秦降将章邯、司马欣、董翳分别为王,企图通过他们控制关中。

几个月来,刘邦心里一直很不甘心。其实最让刘邦生气的是,自己做的一切原来都是为了项羽。项羽一到,就爆发出对秦朝的巨大仇恨,斩杀秦降王子婴,焚烧宫殿,掠夺财宝,席卷后宫佳丽,屠戮咸阳城,挖掘始皇陵,为所欲为。即使如此,各路诸侯还得听命于他,连自己也得低三下四,逆来顺受,在他的旗帜下,接受他给自己的汉王封号。这且不说,堂堂汉王,名为封地关中,实际却在巴、蜀。

张良打点黄金白玉给项伯,求他向项羽说情,项羽勉强给刘邦多加了点汉中的封地。这下刘邦彻底断了念想,难道自己真的要去那边险之地度过余生吗?刘邦当然不甘心,萧何看他茶饭不思、眉头紧锁,就猜到了他的心事。

萧何问:“项羽把主公逼到汉中蛮荒之地,为了什么?”刘邦闷闷地回答:“能为什么?还不是怕我与他争夺天下!”萧何又问:“沛公觉得自己现在有实力和项羽争夺天下吗?”刘邦无奈地笑了:“萧老弟,你跟随我多年,还不知道我这点本事,项羽威震天下,武功盖世,用兵如神,且不说兵力上相差悬殊,就算旗鼓相当我也不敢和他硬打呀!只是他不该防我像防贼似的,让我去那个地方……”萧何说:“我知道主公不甘心,但是您也说了我们现在不是项羽的对手,既然让我们去我们就让他放心好了,那里也不是久待之地。目前咱们的实力虽然还不能和项羽抗衡,但是以后不一定不能……”刘邦听萧何这么一说,觉得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暂且忍着吧。

这年四月,刘邦带着沮丧的心情,率领项羽派给他的三万士兵和自愿跟随的几万人,从杜县往南一步一步地进入沟壑纵横的崇山峻岭中。张良要回韩国辅佐韩王,又一次要和刘邦分别,这次刘邦前往汉中,张良一路护送。走到褒中,刘邦依依不舍地说:“送得再远,也得分别呀,你也要回韩国任职,不必再送了。”张良停下来,对刘邦说:“项王让您去巴蜀之地,其用意想必您都清楚吧?”

刘邦点了点头。张良接着说:“那您到了汉中以后打算怎么做呢?”刘邦心想:“张良今天也糊涂了,我就是有贼心也没有贼胆呀。”张良说:“您现在就这样走了,项王还是不放心,以后您有什么动作,他还会紧盯着不放,为了向他表明没有东还之意,干脆把栈道烧毁吧,也能防止别人从背后袭击。”刘邦看了看张良,想了一下恍然大悟,紧紧抓住张良的手……

刘邦下令,派一小队人走在最后,一边走一边烧毁陡壁上架起的栈道。

从分封后,项羽就时时密切关注着刘邦的动态,派出去的探子陆续回来报告。

“刘邦大军已经出发了。”

“刘邦大军已经翻过山了……”

“……西南方向浓烟滚滚,好像是刘邦烧掉了栈道……”

“栈道?”项羽先是自言自语,转眼脸上就露出了笑容,心想:“这刘邦倒是能猜懂我的心事,这样也好,好好在汉中待着吧。”项羽此时心情非常好,对帐外高喊:“命虞姬准备歌舞……”

项羽高枕无忧了,刘邦的日子却并不好过。刘邦大军一路向汉中挺进,途中山高路险,人烟稀少,兵士本来就怨气冲天。后来又看到刘邦下令烧掉栈道,觉得归家无望了,于是纷纷逃跑。刘邦不断地听到手下的报告,连将领都跑了几十人了。经过数日跋涉,总算到了国都南郑,夜幕降临,明月高悬,刘邦更觉得凄凉,一肚子苦水不知朝谁倒,于是命人找来萧何,想聊一聊天。

刚刚进城,军中兵士正在安置住处,一片乱糟糟的,找来找去都没有找到萧何。有人说,看见萧何急匆匆地跑出城去了,刘邦浑身一颤,握在手中的杯子几乎落地。难道萧何也要逃跑吗?连萧何都跑了,这还了得!刘邦急得大喊:“赶紧把他给我追回来,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捆也要把萧丞相捆回来!”

两天后,萧何出现在刘邦面前,满脸尘土,十分狼狈。刘邦望着萧何,又喜又恼,哭笑不得,不解地问:“为什么连你也要逃跑?”萧何说:“哎呀,主公误解我了,我哪敢逃跑,我去追逃跑的人了。”

原来萧何是追韩信去了。刘邦听完萧何的话,狠狠把萧何骂了一顿,说:“那么多将领逃走了,你偏偏不追,就一个韩信怎么值得你萧何去追,我看你真是糊涂了!”萧何非常诚恳地说:“那些将领要多少有多少,跑光了都不可惜。韩信只有一个,他不能跑掉。如果你只想在这里偏安称王,自然用不着韩信;如果想争天下的话,除了韩信就没有别人了。就看您怎么决策了。”

这句话说得刘邦动了心。刘邦当然想争天下,但是满腹的委屈不是几句话能够说完的。过了半晌,刘邦缓缓地对萧何说:“我做梦都想向东发展,争夺天下,我怎么能长期地窝在这里呢?”萧何说:“既然如此,就应该重用韩信。否则,韩信还要逃跑。”刘邦想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管他有能耐没能耐,先留下来再说,况且萧何推荐过多次,还特意跑去追他,应该有点才能吧,也得给萧何一点面子,便对萧何说:“那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让他做个将军。”萧何不答应,对刘邦说:“让他做将军,他一定不肯留下。”刘邦想了一会儿,说:“大将军怎么样?听起来也挺威风的。”萧何听得出来,刘邦还是不重视韩信,暗想,先做个“大将军”,慢慢刘邦就会发现韩信的价值了。

于是,在萧何的主持下,刘邦选择吉日,沐浴斋戒,设置高坛和广场,举行了隆重的任命仪式,拜韩信为将。刘邦心里并不是十分情愿,但是到底采纳了萧何的意见,连他自己也不知道韩信在今后楚汉之争中的非凡价值,上天赐给他韩信,注定了他最后的成功。

暗度陈仓,章邯大败

刘邦大军到达汉中,刘邦在萧何的极力推荐下拜韩信为将,这对于刘邦大军来讲是一件大事,但是此时刘邦其实并没有真正认识到韩信的才能。

刘邦想和韩信谈谈天下形势,考察一下。于是刘邦就找来韩信,问他:“萧丞相多次称道将军,将军用什么计策指教我呢?”韩信先是微微一笑,谦让了一番,接着说:“汉王想向东争夺天下,最大的敌人就是项王。”刘邦点头称是,心里却说:“见识一般,平民百姓都知道项羽权霸天下,还用你来说?”韩信并不介意刘邦的表情,接着说:“在勇敢、强悍、仁厚、兵力方面,与项王相比,汉王自己估计谁强?”刘邦沉默片刻,如实地回答说:“不如项王。”韩信坦诚地说:“我却认为项王比不上您。”

刘邦对此感到惊讶,接着韩信就向刘邦历数项羽的特点并一一分析:

项王十分威严,震怒时,咆哮得像一头猛兽,全军上下吓得都不敢动弹;但是对自己任命的有才能的将领却放不开手脚,这就不是大将的风度,只是匹夫之勇。

项王平时话不多,但是待人言语温和,恭敬慈爱,也能将自己的饭食分给兵卒吃;可是,一旦有人立下战功,应该封官晋爵,他却把刻好的大印握在手里掂量再三,磨去了棱角都舍不得给人,这不过是妇人心肠。

项王虽然称霸天下,使诸侯臣服,但他目光短浅,放弃关中的有利地形偏偏建都彭城;又违背楚怀王的约定,将自己的亲信分封为王,诸侯们都愤愤不平。

项王的军队所经过的地方,横行霸道,百姓无法好好生活,天下人大都怨恨在心,只是迫于威势,勉强服从罢了,他早已民心尽失……

这一番分析让刘邦心服口服,自己整日抱怨,其实并没有认真分析过两者各自的优劣。韩信一番话,顿时扫去了刘邦心头的乌云,生出与韩信相见恨晚的感觉。刘邦紧接着问:“将军觉得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

韩信斩钉截铁地回答:“反其道而行之。”接着韩信非常自信地阐述了自己“决策东向”的计划:“章邯、司马欣和董翳原来都是秦朝的将领,率领秦地的子弟打了好几年仗,被杀死的和逃跑的不计其数,还哄骗部下投降诸侯。在新安,项王活埋了二十多万投降的秦军,秦地的父老兄弟对这三个人恨入骨髓。项羽依仗威势,强行封立这三个人为王,秦地的百姓没有谁爱戴他们。而汉王当初进入关中,秋毫无犯,废除秦朝惨无人道的法令,与秦地老百姓“约法三章”,秦地百姓都希望您能在秦地做王。根据诸侯的成约,您理当在关中做王,关中的百姓也知道有这个约定,您失掉应得的爵位委屈地进入汉中,秦地的老百姓心有怨气。您的军官和士兵大都是崤山以东的人,他们日夜踮脚东望,盼望回归故乡。趁着这种渴望的心情利用他们,一定可以建大功。否则,等到天下平定,人们都安居乐业了,就再也没有争夺天下的机会了。”

刘邦感激地对萧何说:“你帮我追回韩信,我要记你一大功,今天韩信能帮助我,三秦还不好平定吗?”然后恭敬地问韩信:“大将军认为我们如何攻打章邯呢?”韩信回答:“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刘邦听了以后心情豁然开朗,精神为之大振,大加赞赏,便下令摆下酒席,和韩信、萧何边吃边谈,定下了战略措施。

这就是历史上非常有名的“汉中对策”。“汉中对策”不仅是刘邦夺取天下的纲领,也是刘邦建立帝业的基石。

再说,项羽动身去彭城的时候,给留在咸阳的章邯下了一道密令:严密监视刘邦的动向,一旦发现其有异常举动,立刻兴兵讨伐。当时,雍王章邯封地在咸阳西,国都在废丘,是刘邦东进的第一道封锁线。章邯觉得刘邦走时烧掉了栈道,再要杀回来,并不是那么容易,项王有点神经过敏了。

陈仓原是秦朝屯集粮食的官仓,刘邦如果东进必须要经过这里,章邯就派兵把守,但是考虑到栈道被烧毁还没重修,不能通行,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只设了简易哨所。

一天,有探子来报,说有数百个汉兵在修理栈道。章邯笑着说:“山高路险,栈道又那么长,烧毁容易,筑起来难啊。就那么几百人,能顶什么事?刘邦想要东进,当时又何必烧掉栈道,真是笨得够可以的了,我倒要看他到底何年何月才能修好栈道。”章邯心中轻视刘邦,根本没有把修栈道这件事放在心上。

他万万没有想到,就在他暗暗嘲笑刘邦的时候,刘邦正有条不紊地实施着自己的计划。在修栈道的几百汉兵的掩饰下,汉军悄悄出发了。

八月,韩信率军从南郑出发,分次分批顺着秦岭山脉的秘密古道直奔陈仓。陈仓的守军都是跟随项羽打过天下的,如今分完诸侯,觉得天下太平了,陈仓也是一片乐土,就整天喝酒、赌博,消磨光阴。当韩信率大军奇迹般冒出来时,他们一下子陷入惶恐之中,然后仓促迎战。韩信蛰伏多时,这时终于有机会建功立业了,勇猛非凡,在汉中窝囊了一段时间的汉军像出了笼的猛虎,直扑陈仓守军。守军毫无招架之力,没有坚持多长时间就被汉军冲散了,陈仓轻而易举地被韩信拿下。

八月中旬,章邯正悠闲自在地喝茶,忽然有急报传到,说是汉军已到了陈仓。章邯大骂来报告的人:“胡说八道,真是活见鬼了!栈道还没修好,汉军从哪里出来,难道能插翅高飞吗?”章邯左右都觉得情报不准,劝他说:“再派人去探听明白吧。”派去的人还没有回来,就有陈仓的逃兵逃到废丘,报称刘邦的大军打下了陈仓,杀死守将。章邯一下子惊慌起来,说:“项王当初下密令让我看着刘邦,现在汉军在我眼皮底下打到陈仓,我该如何向项王交代呀?”心里纳闷:汉军没经过栈道,是怎么走的?难道另外有小径可到陈仓?章邯来不及找答案,马上领兵数万,直奔陈仓。

章邯一到陈仓,觉得大事不好,汉军真的是士气高涨,十分勇猛。韩信早就做了战前动员:“拿下陈仓,灭了章邯,咱们就能回家和父母妻儿团聚了……”这一句话的威力非常大,当时,这些兵士心不甘情不愿跟刘邦去汉中,又看到刘邦烧毁栈道,都觉得回家无望了,看着刘邦自然也不顺眼,但是刘邦又下令暗度陈仓,将士们对他是好感倍增,又能回家了,谁不奋勇杀敌!

只见汉军英勇非凡,以一当十,一下子把章邯的几万大军冲得七零八散,个个哭爹喊娘,抱头鼠窜。章邯败下阵来,马上带领残兵败将夺路而逃。逃至好畴,章邯闭门封城。韩信大手一挥,汉军紧追不舍,追到城下,挖地道,架云梯,很快攻上城墙。章邯又一次招架不住,拍马又逃,逃回了国都废丘。没想到大名鼎鼎的秦朝名将章邯,被韩信打得如此狼狈。

韩信出手不凡,此后再也没有人敢小看他了,不久,诸侯中就传开了:刘邦得了一名强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