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券时报》记者/李清香
记者：董老，您曾撰文指出，国有企业目前困境的原因之一是国有企业改革的目标不明确。我想请您谈一下我们为什么要进行国企改革，国企改革的目的何在？
董老：为什么要进行国有企业改革，要从两个方面来考虑，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建立来看，国有企业改革成为关键和困难所在，因为不能适应市场的需要，所以，国有企业不能构成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微观基础的一部分。由于国有企业未转入市场经济轨道，从而成为银行市场化改革和证券市场规范化发展的障碍；由于国有企业不改革，政企很难分离，从而也拖延了政治体制的改革。从经济发展的角度来看，由于国有企业在国民经济尤其工业中占比重很大，所以影响着整个国民经济的发展。现在，国企经营状况不好，曾出现净亏的现象，影响财政收支平衡和银行资金周转从而影响整个经济的发展。另外，国有企业有大量冗员需要减少，这些冗员很难转到国企之外，而大量下岗职工生活困难，将导致购买力下降，从而影响到市场，并由此对经济发展产生影响。所以，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建立和经济发展两方面来看，国有企业均存在加快改革的必要性。
我认为，国有企业改革的目的就是要使国有企业发挥在国民经济中的主导作用，促进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正常运行，促进社会经济发展。具体而言，就是要解决社会公平与市场效率的结合问题。
记者：国企改革从总的方向来看，是否就是走向市场呢？
董老：从总的方向来看，国企改革不只是走向市场，而是实现社会公平与市场效率的结合，即如何提供公益性服务，保障国民经济协调发展，达到整个经济效率的提高和社会效益的增进及社会公平的实现。竞争性部门办得好的国有企业还可办下去，但这不是主要的，应逐渐退出；关系到社会安全的部门很难从效率着眼，关系到整体经济效益的基础部门也不能单纯考虑本身的效益，自然垄断部门要考虑到消费者利益的保护，还有为国家宏观调控提供物质基础的部门。这些部门是国有企业发展的主要方向。
记者：国有企业如何改革，目前出现了许多办法，如对国有企业实行股份制改造，推行现代企业制度，组建企业集团，实行“股份合作制”；租赁、承包、委托经营、转让；将返还企业的缴税作为国家资本金投入，将财政性借款和企业欠交的财政收入转入国家注入企业的资本金，通过债权换股权等办法增加企业资本金，降低负债率，通过资本经营实行资产重组；将企业原有的部分职能移交社会或政府；分离多余职工，加快社会保障制度的改革，等等。这些办法对国有企业改革有不同程度的作用。但是，从国有企业改革的总体考虑，国有企业如何改革才能实现目标呢？
董老：从现状来看，国有企业改革要达到目的，必须利用资本市场进行战略性重组。具体说来，国有企业改革分为两个问题：一是哪些部门需要保留和发展国有企业；二是哪些部门需要转移国有企业。这两个问题解决后，下一步的问题就是：（1）不需要保留国有企业的部门，通过什么形式把国有企业改为非国有企业，这可考虑实行股份制，但股份制只是一个过渡。（2）需要保留和发展国有企业的部门，社会公益性的部门不能实行股份制，应是国家独资的；基础产业、高新技术，自然垄断部门，可考虑实行公司制，其中股份有限公司制是一个重要形式。
记者：从现实情况看，国有企业实行股份制后，还面临着经营机制转换的问题，即改制并不等于转机。
董老：从改为股份公司后的企业看，有一部分做得不错，但也存在许多问题。问题之一就是政企未真正分开，政府仍在干预企业，企业任命权仍在政府；另外，企业改组后内部管理制度并未按公司制要求真正形成相互制衡的关系，股东大会、董事会、监事会并未真正起作用。所以，企业不能真正转入市场。究其原因，是国有股比重太大。公司上市，可保留国有股，也可不控股。保留的国有股要慢慢转让，只有少数企业需要实行国家控股。
记者：资本市场在国企改革中的作用和地位如何呢？
董老：国有企业实行股份制改造，推动资本市场的发展并要求与之相配合。资本市场对国企改革的作用表现为：（1）筹集国企所需资金，从而减轻债务负担，改进技术、开发新产品，解决历史包袱。（2）剥离国企非经营性资产。（3）推动国企内部机制转换。国企改制上市后面临更激烈的市场竞争，市场要求公司有更高的透明度，股市在一定程度上成为企业经营状况的晴雨表。所以，上市企业要考虑市场的表现，从而形成一种压力，监督、推进企业转换经营机制，改善经营管理。（4）有助于广大社会公众参与股份公司的投资，使企业发展更受社会公众的关心和支持。（5）有助于政企分离。只要国有股比重不大，政企分离的就较易。
总之，国有企业的改制要求资本市场不断发展、完善，从而监督上市公司转换经营机制，形成国企改革与资本市场发展的良性循环。
记者：最后，能否请您谈谈国有企业股份制改造和经营机制转换方面要注意哪些问题？
董老：可以。国有企业的改制和转机工作要注意以下三个方面的问题：一是不要单独着眼于募资，要同时着眼于现代企业内部治理结构的建立；二是要注意上市公司的质量，不能把亏损企业与好企业捆在一起上市，把不符合条件的企业上市，这不利于股份制改革，也不利于企业经营机制的转换；三是可以进行股份制改造并上市的企业只能是最好的，够条件的企业，其他的国有企业的股权要流通，可以通过发展地方性的资本市场、产权市场和场外交易来实现。
原载《证券时报》，1997 年9 月24 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