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西路军:天山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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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2、完成初教机,转飞侦察轰炸机

基础课学完后,转入专业学习。飞行班和机械班开始分开上课。飞行班学飞机操纵、领航、仪表、气象等课;机械班学飞机、发动机分解和维护。

飞行班有一名本地学生,叫姚维涛,只有17岁。他父亲叫姚雄,是盛世才请来的东北系空军军官,曾任飞行队副队长、队长。事实说明,盛世才将姚维涛安排到飞行班学飞行,是应姚雄的请求,并没有政治上的不良动机。红军学员同姚友好相处。姚在学习期间,始终不知道航空队的党组织情况。新中国成立后,姚曾在北京民航局任专业科长。

学习专业课的同时,教官开始带飞飞行学员。

盛世才的航空队共有三个飞行中队。第一、第二中队由前两期毕业的老飞行员组成,每中队十人左右,配一名中队长。第三中队专门训练飞行学员,有一名中队长和两名飞行教官。

紧挨航空队大院的迪化市南门外,草地机场,有两个高大宽敞,能停放十几架飞机的机库。由于机场小,平时只用于飞机起降和停放。用于训练的机场,开始在博格达山下的欧亚机场,以后在迪化以西的地窝铺机场。

飞行班26名学员编成三个教学组。第一组六人,由中队长黎焕章带飞。黎是维吾尔族人,能说汉语和俄语,对苏联和中共都友好。他在以后盛世才发动的反苏反共事变中被关了起来,据说也被杀害。第二、第三组各十人,由飞行教官任兆祥、杨兆荣带飞。苏联教官负责指挥和检查考核。

开飞前,教官先领大家到机场搞了三天地面实习。大家好奇地围着外号叫“双膀子”的Y-2型教练机转。这是20年代的初级教练机,机上安装一台100匹马力的内燃发动机,最大时速146公里,升限2000米。教官从如何放、拿飞机轮挡的最基本知识讲起,领他们逐一了解飞机的主要部件和性能。接着,上座舱熟悉仪表和操纵系统,多次练习地面开车。

1938年4月4日。蔚蓝色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能清晰看到百里外的天山雪峰在阳光下泛着银光。离迪化城七公里的博格达山脚下的欧亚草地机场上,铺着白色T字布。在T字布的前方150米、后方50米,各放一块白色限布板。3架Y-2型教练机,昂首挺立在起飞线上。整个机场划有起飞、着陆和滑行三个地带,随着风向的变化而调整。

当时的飞机没有无线电设备,机场上也没有指挥用的塔台车。指挥员只好站在起飞地带,令一名值日的飞行学员替他打红、白信号旗实施指挥。举起白色信号旗,表示允许起飞和着陆;举起红色信号旗,表示禁止起飞和着陆。飞行教员和学员按旗语开车、起飞。着陆前,先低空绕场一圈,看到亮红旗,就加油门复飞、盘旋;看到亮白旗就对着T字布下滑着陆。着陆后,滑到固定在机场边缘的加油线。那儿有十几个贮油罐。机械人员提着油桶,用漏斗往飞机上加油。加满一架飞机,约需100多公斤汽油。教员和学员都在加油线上下飞机。

飞行服上衣和裤子缝在一起,穿的时候,先两腿伸下,然后从身后往上拉才能穿好,头戴皮帽及一个视野很宽的风镜,脚穿毛皮靴。

第一天课目是感觉飞行,也就是到空中体会飞行的滋味,感觉飞机的操纵性能。他们憋足了劲,体内像灌足了气似的随时能弹射出去。

中队长黎焕章带吕黎平走向第一架飞机。一进座舱,吕黎平的心就狂跳起来,怎么也抑制不住。随着发动机的轰鸣,中队长驾飞机徐徐向前滑行,接着抬起尾部加速,飞机就晃晃悠悠地升空了。Y-2型飞机只有风挡,没有座舱盖。一升空,强劲的寒风迎面扑来,冷得人直起鸡皮疙瘩。耳朵内除了螺旋桨的“嗡嗡”声和“哗哗”的气流声外,其他什么也听不到。

吕黎平在座舱内左右侧着身子往下看,不敢相信已经到了空中,只见地面的人影越来越小。升高到400米左右,人影只有几寸长;到800米的空中看下面,人就像芝麻粒那么小了。中队长口对着一根前后舱相连的通话专用橡皮管,大声地叫吕黎平前后、左右活动驾驶杆,体会一下飞机的操纵性能。飞机盘旋了几圈,他还没来得及将机场周围的轮廓完全看清楚,飞机就轻飘飘地下滑接地了。

26人都完成了20分钟的感觉飞行,乘汽车返回航空队宿舍。春天的阳光那么灿烂,一直灿烂到他们抑制不住的笑容里。

有人说:“长征路上,一见敌机来了就命令谁也不许讲话,说飞机上有顺风耳,连咳嗽都能听到。大家连粗气都不敢喘。现在可明白了,在地面上就是喊破嗓门,吹响军号,飞机上也听不到。”

有人说:“反空袭时伪装还是很有用的。只要头上戴一顶草编的帽,飞行员就发现不了。”

大家都嚷嚷,一定要把这些新发现,转告前线作战的战友们。

汪德祥瞪着迷惘的大眼睛告诉大家:“我原以为飞机这么大的铁家伙,开起来一定很费力气。教官让我在空中拉一拉驾驶杆,我的手刚使一点劲,飞机的头一下子直翘起来。要不是教官喊我快松手,飞机不知翻哪去了。原来,开飞机要像绣花那样轻手轻脚的。唉!可惜了我这双粗胳膊,在飞机上没地方使劲!”

大家听了乐得像是放炮仗似的。

两次感觉飞行后,开始由教官带飞起落航线。Y-2型飞机速度小,纵向安定性差,因而起飞和下滑都很难保持直线方向。空中转弯要手脚密切协调,动作一致,坡度压得不大不小,否则很容易掉高度。在有侧风的情况下,着陆杆稍粗猛一点,飞机就会歪歪斜斜,跳跃飘飞。

红军学员都在沙场鏖战多年,见惯了冲锋陷阵的惊险场面,学飞行中共同的特点是胆子大不怕死,动作粗猛不柔和。吕黎平在着陆时目测高,拉平早,动作量又大,飞机尚有一米高度就失速坠地,右翼尖差一点擦在草地上,受到教官的严厉训斥。类似的险象,其他学员也发生过好几起。

七八个飞行日过去了,多数学员的起落动作仍然歪歪扭扭,险象横生。好发脾气的苏联教官开始骂人,盛世才的教官,有的公开嘲讽:“粗手笨脚的大兵,还想学航空!”有的私下嘀咕:“放不了单飞,就淘汰!”

大家切身体验着学习的艰难和焦急,树立起心中那山一般不可动摇的信念。

要学好操纵,首先要熟记程序和要领。大家几乎将能利用的每一分钟时间都用来背记和练习,连站队走路也要默背几句。机场、操场和宿舍内外,到处有红军学员比比画画、念念有词地在地面“飞航线起落”。半夜里,常有人说梦话,仔细一听,还在背操纵程序呢。

要克服险象,必须练柔操纵动作。教室里几件简陋的地面练习器,成了大家的宝贝,一天到晚总有人坐在上面。熄灯了,还有人摸黑摆弄练习动作。吕黎平还摸索了一个练习起飞、着陆动作的方法。每次乘坐汽车,他右手握根棍子,面对车行方向。汽车开动,就模拟飞机加油门滑跑,轻轻地将手中的“驾驶杆”往前推;汽车速度快了,就往后带杆“起飞”,汽车减速,就模拟飞机减速下滑着陆,眼观左前方,目测离地面的高度,轻轻地“带杆”、“拉平”。后来,不少同学乘汽车时,也用这个办法练习驾驶杆的操纵动作和目测距离、高度。初学阶段,都感到得益不浅。

带飞中,碰到困难最多的是李奎。李奎在同学中个子最矮,由于苏联飞机的座舱是按大个子设计的,他坐在里面,眼睛刚高过风挡下沿的金属框,很难看清外面,也就难于正确操纵了。大家想方设法为李奎制作了一个两寸多厚的坐垫,又把两个足镫调整到最高位置,终于使他摆脱了由于视力角度高,腿短带来的困难,能够自如地操纵了。

大家的起落动作越来越柔和、准确。在带飞50多个起落后,吕黎平和方子翼经过苏联教官严格考核合格,终于首批放了单飞。其他在带飞60多个起落后也陆续放了单飞,连李奎也顺利放了单飞。只有王东汉因痼癖动作,着陆跳跃将螺旋桨打坏,被停飞改学机械。

教官又带大家飞简单特技、编队、航行、迫降等课目。经过艰苦努力,大家也陆续考试合格,放了单飞。

单飞的实践,使大家进一步体会到,飞行是脑力与体力密切结合的特殊劳动。比如翻筋斗,没有体力,就承受不了大负荷的压迫,而没有灵敏的思维和快速反应能力,就不能正确判断和及时改出飞机的复杂状态。要做一个优秀的飞行员,必须培养大胆而细心、沉着而机敏、准确而迅速的素质。一进座舱,不管发生什么紧急情况,都要使自己的心情像湖水一样平静,使操纵动作像绣花一样细致准确。飞机出了故障,操纵出了险情,更不能慌张,要通过“想”,迅速判明原因;“做”,严格按《操纵手册》去做;“查”,核查动作是否按准确的程序去处理。这些是大家从实践中集体总结出来的经验体会。

他们学飞行的历程,有迷惘,也有清醒,有磨难,也有成功,沉重与轻松就这样始终杂糅着。天道酬勤,四个月过去了,红军学员完成了初教机的全部单飞课目。盛世才第一期飞行班招收十名中学毕业生,初教机单飞期间淘汰两名。第二期飞行班招收16名中学毕业生,又淘汰4名,淘汰率都在20%左右。第三期25名共产党员,只淘汰1名,淘汰率是4%。

主持航空队训练的苏联教官,亦称顾问,共有四人。其中两名飞行教官,负责飞行指挥和带教;一名领航教官,负责航空理论教育;一名机械教官,负责指导机务维护保障。苏联教官携带家属,不定期地轮换回国。红军学员进入航空队时,飞行总教官是尤吉耶夫上校,1939年换为扎布罗斯克上校,1941年换为米佐古夫上校,他后来晋升为少将。这些教官都是苏联政府从苏联空军中选派来的优秀干部,都是联共(布)党员。

邓发事先与苏联顾问谈过红军学员文化水平低,苏联顾问表示:“只要他们好好地学,我们负责教会他们。”因此,苏联顾问在讲授课程时都非常耐心,手把手地教学员学飞机。苏联教官为了回避盛世才人员的疑虑,除了教学上与学员接触外,平时不与他们来往,但经常通过苏联驻迪化领事馆,向中共党代表转告这批学员的学习情况,提醒注意事项。

苏联教官都有1000小时以上的飞行经验,有的参加过远东诺蒙坎事件对日空战。他们飞行技术过硬,对红军学员关心,但教学作风比较粗暴生硬。一旦学员空中操纵动作不准确,苏联教官就在前舱晃起拳头。学员在空中出现危险动作,他就要大发脾气,拿着通话筒用俄语将学员劈头盖脸骂一通,并高举拳头示意要打脑袋,甚至突然压驾驶杆,利用前后舱驾驶杆的连动,敲打学员的腿部,或者拉几个大动作量,把学员折腾得晕头转向。

有一次,谢奇光实在忍受不了苏联教官的这种打骂人的“教训”方式,就在空中与教官顶起牛来。第二天,总教官把吕黎平找去,用俄语夹着几句汉语及大量的手势,向他说明:“你们是共产党人,我们教你们飞行比前两期认真。教官虽然在空中打人骂人,但目的想使你们学得更快更好,希望能理解。”吕黎平向总教官表示,严格要求是对的,应该的。我们每个同学都从心底感谢苏联教官的好意,但也请注意到,中国红军的制度是禁止打人骂人的,希望能改善教学的方式方法。

从那以后,党支部经常进行尊重教官的教育,并组织大家学习常用俄语。学员见到苏联教官,主动用俄语问个“您好”。苏联教官发脾气少了,教学双方的感情越来越融洽。苏联教官的教学更加细心、刻苦了,经常一个人包一架教练机,连续带飞四五人次不下飞机。通过严格泼辣的传帮带,帮助学员解决了许多技术难点,纠正了不少痼癖动作。红军学员也学到了苏联红军飞行员的无产阶级国际主义的好思想、好作风。

盛世才的航空队军官,都是苏联教官训练出来的,因而完全依赖苏联教官主持航空队的训练。苏联教官按照他们的飞行条令、大纲和操典,全套运用,因而小小的新疆航空队成了当时苏联空军训练模式的缩影。其训练方式还是卓有成效的,诸如:重视理论先行;注意循序渐进;平时“少吃多餐”;强调从严从难;培养学员气质等等。

1938年10月,24名学飞行的红军学员以平均4分以上的优良成绩,完成Y-2型初教机所有课目的训练,转飞P-5型侦察、轰炸机。P-5型飞机是当时新疆航空队的主要机种。机长9.5米,翼展15.5米,装一台700匹马力的内燃发动机,最大时速约280公里,最大航程1000公里,升限约4000米。飞机上装有3挺7.62毫米口径的机关枪,其中两挺固定,一挺可旋转射击,翼下可挂两枚50公斤的炸弹。飞机是双座舱,既可以教学,又可以执行战斗任务。

教官在P-5型飞机上,带学员飞了30多个起落,就陆续放了单飞。

天气逐渐转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覆盖了机场。刚开始,飞机在薄雪上滑行,还飞了几天。后来,积雪厚达半尺,机轮陷在雪地里不能转动。当时没有扫雪机,要用人工把一个偌大的草地机场打扫干净,这在人口稀少的迪化市郊区,是不可能办到的。大家被迫停飞了。

教官很会想办法,安排了三天滑雪课。大家高高兴兴地穿上一米半长的滑雪板,先在平坦的机场雪地上学滑走,然后到三五十米高的山坡上往下溜。两天后,大家就滑行如飞,还组织了比赛。

正当每一个人都发愁怎么飞行时,教官下达了飞行任务。晨曦掀开了夜幕,大家冒着凛冽的寒风来到机场,一看飞机都乐了。飞机的两个前轮不见了,装上了两块30多公分宽、两米多长的木质雪橇板。尾橇也改装成小雪板。大家驾着带雪橇的飞机又开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