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西路军:天山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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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序言

西域,是新疆古代的称谓,意思是中国西部的疆域。这个名称给新疆涂上了一层神秘而瑰丽的色彩,总是让人心灵震颤,遐思无限。

“三山夹两盆”:天山、昆仑山、阿勒泰山,三大山系夹着塔里木盆地和准噶尔盆地。冰峰耸立,湖泊星罗,沙漠浩瀚,草原辽阔。西域,粗犷而细腻、雄奇而柔美,无时无刻不在演绎天地洪荒之壮丽,体现自然运行之玄机。立于悬崖峭壁之上,依于潺潺清流之旁,令人热血鼓荡,心移神摇。这里不仅荟萃了众多的少数民族,维吾尔、哈萨克、蒙古、柯尔克孜,等等,而且荟萃了灿烂的文化和辉煌的沉甸甸的历史。

怀望西域,一个个历史人物从丝绸古道、大漠深处向我们走来。

西汉张骞不辞艰险,含辛茹苦,两次出使西域。他的活动,加强了中原与西域各少数民族的联系,促进了汉朝与西域、中亚、南亚和欧洲经济文化的联系和发展;使得中国、印度、波斯、希腊这些原先被山海沙漠相隔的具有高度文明的古国,第一次有可能体会到几千年来由人类的劳动和智慧创造出来的世界的伟大和美好。从此,伴随着古道上的驼铃,中国的丝绸、瓷器、茶叶、火药、造纸、印刷术,传到了西方;西方及亚洲各国的蔬菜瓜果、天文历法,以及佛教、基督教、摩尼教、伊斯兰教及其有关的文化艺术也流入中原。我国的古籍,形象地将张骞西行壮举称做“凿空”,即“原来不通,凿之,现在通也”。

如果说张骞是西域最具影响力的人物,那么及至东汉,在西域的威名与张骞比肩的人就非班超莫属了。班超少有大志,投笔从戎,在西域整整度过了30个春秋。“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他几乎完全凭个人的智慧、机敏和卓绝的政治、军事、外交才能,使西域保持了长期的、异乎寻常的稳定和繁荣,书写了西域戍边史上的光辉篇章。他还派遣副将甘英,出使大秦(罗马帝国)、条文(今伊拉克境内),到达安息(今伊朗一带),为丝绸之路的开拓和发展又谱新篇章。

在汉朝经营西域的历史中,还有一些深明大义的奇女子,她们不畏塞外的艰苦,远嫁他乡,谱写了一曲曲绝不亚于热血男儿的光辉诗篇。张骞二出西域十年以后,汉武帝为了联合乌孙共同抗击匈奴,把江都王刘建的女儿细君嫁给了乌孙王猎骄靡,细君在历史上被称为江都公主。乌孙,是今天新疆哈萨克族的祖先。江都公主逝世后,为了使汉族人民和乌孙人民的友情不变成断线珍珠,应乌孙的再次请求,汉武帝把楚王刘戊的孙女封为公主又嫁给了乌孙王,这就是后来被誉为乌孙国母的解忧公主。解忧公主的侍女冯嫽以解忧公主的身份,持汉节到各国进行友好访问,大大加强了西域诸国与汉朝的友好关系。

怀望西域,耳边总会响起壮烈的边塞诗歌。唐代诗人岑参,曾两度从军,充安西节度使府掌书记及安西、北庭节度判官。他“累佐戎幕,往来鞍马风尘间十余载……城障塞堡,无不经行”,写下了大量的边塞诗文。“走马西来欲到天,辞家见月两回圆,今夜不知何处宿,平沙万里绝人烟。”“轮台九月风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将军金甲夜不脱,半夜军行戈相拨。风头如刀面如割……”岑参等的边塞诗,为西域独特的文化土壤、文化氛围,吹进一股清新的中原诗风,增添了宝贵的文化内涵。

古往今来,悠悠千载。多少戍边将士在这荒漠中挥洒过汗水和热血;多少勇敢的探险者,或徒步或骑马,不辞千辛万苦,与烈日干渴抗争,与风暴雨雪厮拼,苦苦寻访时光划过的痕迹。可以说,戈壁的故事就是好汉的故事,大漠的传说就是英雄的传说。一块顽陋的坚石,也许曾拴过唐代高僧玄奘的白马;一条干枯的河滩,也许曾走过意大利人马可·波罗去中原的橐驼;一个小小的沙坑,也许曾留下了发配边地的林则徐的脚印;一个高高的沙滩,也许曾点燃左宗棠西征的烽火。林则徐以60岁高龄,“荒碛长驱回鹘马,惊沙乱扑曼胡缨”,亲历10城,纵横3万多里,踏荒勘地。他每到一地,“浚水源,辟沟渠,教民耕作,定约束数十事”。左宗棠以69岁高龄,怀着“朔雪炎风,何容措意”的豪情,踏上了收复新疆的征途。“大将筹边尚未还,湖湘弟子满天山;新栽杨柳三千里,引得春风度玉关。”

这是一批坚韧而睿智的前行者,在西域是如此的彪炳史册,大气辉煌。他们注定要背负着传承文明,创造文明,开启世风的使命。当这一时代成为历史之后,后人便只能也只愿看到那几座矗立于往昔岁月中的巍巍高山。这种现象在西域的历史长河中被无数次地重复着。

因为写作《西路军·生死档案》、《西路军·河西浴血》,我常常在西路军喋血的地方游荡。行行重行行,从东头到西头,再从西头到东头,许多西路军的纪念碑、纪念塔、纪念亭、纪念馆,在行程中一一进入我的眼帘。随着对西路军史的深入了解,我决定写作《天山风云》。我到新疆哈密,拜谒“西路军进疆纪念园”就成了首要之事。我心仪已久,隔山隔水前来献上一瓣馨香。

当太阳撩开夜幕喷薄而出,哈密最先迎接朝晖的是巍峨屹立在城东的西路军进疆纪念园中的红军战士铜像。红军战士迎着霞光,振衣千仞,登高凌绝,俯视尘寰。他头戴八角帽,身背大砍刀;右手紧握步枪,嵌在枪刺上的信念依旧铿锵有力,冷光闪烁;两脚站立祁连,用比岩石更坚硬的毅力去拓开生命之路,用比激情更厚重的热血去浇灌理想之花。红军战士生命的太阳在又一个春天到来之际,露出了一抹玫瑰色的曙光。

红军老战士向我们走来,以他们那无比的坚定和韧性向我们走来,我们的面前复苏了一个并不遥远的年代。铜像主碑两侧是两组石雕,浮雕与透雕,刻画的人物故事分为四个组成部分,“渡河西征”,“前仆后继”,“艰苦岁月”,“星星峡会合”。西路军顽強地拼搏着,英勇似撕裂的闪电;西路军艰难地挪动着,悲壮如赶路的雷霆。石雕在阳光照耀下微微泛着金光,我抚摸着它,如同抚摸着一段斑斑驳驳的岁月。我不知为何,对石雕产生了梦境般的感觉,似有枪声从旷野深处响起,苍凉而震颤;它穿过岁月,穿过时空,直抵灵魂的深处。西路军将士作为物质的肉身,已经化为黄土融入大地,但作为一种精神,一种象征,却为来者感叹不已,尽管时光流逝,依然补益后人身心。这一幕喑呜叱咤的历史悲剧,将会浩气长存,永远激励百代以下的志士仁人,使人们深刻地理解死亡和新生,在寻找昔日回光返照时透出未来的晨曦。

园中纪念馆内,陈云和李先念全身铜像立于高台,迎着进门的观众。他们身后是大型油画,星星峡;星星峡山脉,犹如盘古初辟的洪荒那样浑然而充满张力。俗称“日光峡”的星星峡,天空格外晴朗,阳光格外灿烂。天祥地和,阳光散射,暖暖的气息在天地间弥漫,一缕广远的安宁柔顺地从天而降。曾被飞沙削瘦的砾石,曾被狂风拔起的衰草,所有备受摧残的万物都在春光明媚中得到抚慰,挺立的信念和精神永远郁郁葱葱。

翻阅西路军左支队在新疆的史料,犹如风吹春池,涟漪四起,倏忽在我的心头弥漫开一片片烟波。左支队如同一片绿叶一缕林岚,在新疆这片辽阔、悠远、雄奇的土地上,经历风云,为之奋斗,为抗日战争时期共产党在新疆的统一战线工作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纪念园中的绿树在清风中簌簌作响,仿佛吟诵着开拓者的赞歌,并把追溯的思索长久地留在了人间。左支队在新疆的奋斗和贡献,也如西路军壮烈和决绝的精神,永远会像卷起的狂飙,越过漫长的历史,越过浑茫的大漠和嘈杂的城市,击打人们的胸膛。理智地回眸过去,才能冷静地读懂现在,才能敏锐地瞻望未来。我们将超越时间与空间的阻塞,叩开他们与众不同的情怀,亲近他们并牵住他们的衣襟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