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春毛捡回一条狗。
这条狗黑头黑身黑嘴巴,连眼珠也是黑的,一看就知道是那种勇猛刚烈的雄性土种狗。王春毛发现它时,它正趴在屋脊岭上的大石头上,浑身是伤,奄奄一息。王春毛就断定它刚才与野狼搏斗过,怪不得今天早上后庄的刘瘸子上山砍柴白捡了一条奄奄一息的狼,肯定是它所为了。检查附近的草地,果然有被践踏过的痕迹。王春毛顿时喜欢上了这条狗,把它抱回家去,给它洗伤口,用刀伤药包扎。没几天,狗就缓过气来,慢慢恢复了元气,冲王春毛发出呜呜的感激声,还摇起了黑尾巴。
王春毛越发喜爱这条狗,俗话说:狗来财,猪来灾,莫非我王某人该发财了?于是就把狗取名叫来财。
王春毛天天给来财捋毛、捉虱子,带着来财满世界逛荡,“来财来财”地唤着。来财也跟他亲,舐他的脚和手,缩颈耸肩地围着他转……
忽然有一天,来财不见了。王春毛清楚记得,来财在失踪之前曾异乎寻常地同他亲了好半天,不仅舐他的脚和手,还站立起来把两只前腿搭到他的肩上,舐他的脸,直到王春毛说声讨厌,来财才放下身子出门了。谁知这一走就是三天。有人对王春毛说:“到底是捡来的,喂不家呀。”王春毛越想越生气,心说这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等我抓到它了,非把它剥皮吃肉不可。
可就在第三天头上,来财欢欢喜喜地回来了,嘴里喘着大气,一头扑到王春毛身上,两只前腿紧紧抱住王春毛的肩。王春毛刚骂了一句难听的话,来财便跳下身子咬住了王春毛的衣服,使劲往外拉。王春毛嗯了一声,觉得这事蹊跷,便跟了出去。只见来财向屋脊岭方向跑去,跑了几步又调过头来咬王春毛的衣服,催他快些走。
王春毛精神一振,心想难道来财又咬死了一头狼?狐狸?或者野猪?怪不得来财这几天不见了……王春毛越想越兴奋,脚底生风,跟着来财跑到屋脊岭。
可站在岭上的竟是一位满面大胡子的中年汉子,正凶恶地瞪视着王春毛的到来。王春毛眨动着眼睛,觉得好奇怪。
来财跑到大胡子跟前,舐他的脚和手。末了,又摇着尾巴来到王春毛跟前,舐王春毛的手和脚。
王春毛隐隐明白了点什么,脸色就一阵难看。
这时大胡子嗡嗡地开口了:“怪不得今日一大早它就拉我上这里来,原来要见的是你?难道这一个多月是你偷去了我的来富?”
王春毛一听,心中窝起了火:“这位大哥你怎么这样说话?什么叫‘偷’?一个大活东西能偷得出来吗?既然你不讲理,我也不客气,这来财是我的!”
大胡子哼了一声,道:“什么‘来财’?它叫来富!是我将它从小喂到大,对它有养育之恩。怎么突然成了你的?”
王春毛对大胡子的傲慢态度十分不满:“就算你是它的第一个主人,可你为什么不问问它是怎么到我家来的?如果不是我救下它,它早就成了别人的口中之食,纵然你有养育之恩又有何用?说吧,你想要多少抚养费?”
“你简直胡说!谁证明你曾经救过它的性命?”
“那谁又证明你对它有养育之恩?”
狗趴在地上,焦急地望着这两个与它关系密切的汉子,眼里流露出惊异的光。它似乎很失望。
“问问来富吧,它应该知道。”大胡子一甩手,扭头就走,一边唤着“来富”。
狗摇着尾巴跟过去,拦在他的面前,舐他的脚和手,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来财,你干什么?跟我回去!”王春毛也大吼起来。狗只好又摇着尾巴来到王春毛跟前,跟他亲热。
“他妈的你这个不认爹娘的家伙!”大胡子气急败坏地赶过来,狠狠地踢狗。
狗只好又跟大胡子走,可王春毛又追过去踢它……
最后,王春毛和大胡子各站一旁,一个喊“来财”,一个喊“来富”。狗一会儿跑到王春毛跟前,一会儿又跑到大胡子跟前,身上被踢得伤痕累累。它摇着尾巴,眼睛里流露悲伤的神色,鼻孔发出哀叫声。
“他妈的,我们在这里拉锯也不是个法儿。这样吧,既然狗不听话,今天就把它宰了,我自认倒霉,你拿皮,我拿肉,这总行吧?”大胡子气呼呼地说。
“宰就宰,我有什么好心痛的?你动手吧。”
“你先动手!”
“那我们谁也别动手,把狗带到集上去,请狗屠夫宰。”
两人达成协议后,一齐朝集上走去,嘴里一边唤着狗。
可狗并没有跟他们走。它趴在地上,黑黑的眼珠闪着绿莹莹的光,嘴里发出骇人的呜呜。许久,它跪着两条前腿,爬在了王春毛和大胡子面前,舐他们的鞋和脚脖子。正当他们纳闷的功夫,只见它将浑身的黑毛竖起来,深沉地低吼一声,纵身跳下了屋脊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