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唐时期的永州,确是一块荒蛮之地。柳宗元在《与李翰林建书》中曾有过这样的描述:“永州于楚为最南,状与越相类。仆闷即出游,游复多恐。涉野有蝮(huì,一种毒蛇),大蜂,仰空视地,才步劳倦。近水即畏射工、沙虱,含怒窃发,中人形影,动成疮痏(wěi,伤口)”。环境如此恶劣,而他到永州来做司马,不仅没有宾馆接待,而且连栖身之所也没有。万般无奈之中,他们一家只好暂时寄寓龙兴古寺中。
唐代的佛寺,有接纳客人寓居的习俗。这龙兴寺位于永州潇水东岸,相传此处原为三国时名将蒋琬的住宅,吴军司马吕蒙也曾在此住过,后来改成了寺院。由于年代久远,此寺已经相当荒凉破旧。柳宗元初来之时,寺内是“凫(fú,野鸭)鹤戏于中庭,蒹葭生于堂庭”;寺外则是丛林乱石,人迹罕至。柳宗元所住的西厢房,原来只是北面有窗,光线暗弱,潮湿闷热。他又在西墙上开了一个窗户,环境才稍有改善。此寺建在高处,远眺则可见西山和湘江之景,亦可一抒胸中之郁闷。
柳宗元之所以能安心在佛寺住下来的另一原因,可以说是他的佛缘。柳宗元家世习佛,他母亲信佛,他自己也早就倾心于佛说。在《送巽上人赴中丞叔父召序》中,他曾说:“吾自幼好佛,求其道,积三十年。”可见他从幼年起,即已开始求佛了。在长安时,他就结识了浮屠文畅。龙兴寺的住持重巽是天台宗的和尚,学养和道行都有相当的水平。柳宗元居此,与他一起问道参禅,不但加深了对佛理的理解,而且也得到了心灵上的安慰。
柳宗元在永州居佛寺达四五年之久,这一方面说明他这个“员外”的永州司马不仅是个“闲员”,而且是个“罪犯”;而另一方面也说明他遭到严重政治打击,身家沦落之时,需要佛教的解脱意识替他抚平心灵的创伤。他居住在佛寺中,与僧人朝夕相处,既有大量的闲暇时间研习佛教经典,又有重巽这样的高僧传授天台宗教义,还交结了“石门长老”觉照、琛上人等,以致后来柳宗元被列入天台宗重巽的俗弟子。后来龙兴寺重修净土堂,柳宗元也出资修了回廊,并写下了《永州龙兴寺修净土院记》和《净土堂》诗。
由于柳宗元对佛教的信仰和表现出的热情,也使他的家庭更充满了佛教气氛。除了他母亲笃信佛教外,他的女儿和娘也是一个佛教的痴迷者。元和五年,十岁的和娘得重病后,更名为“佛婢”;后又去发为尼,法号“初心”,死后柳宗元专门为其写了《下殇女子墓砖记》,对她加以表扬。
可以说,永州的特殊生存状态,使柳宗元与佛教更结下了不解之缘,也使他更加完善了自己“统合儒释”的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