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励志古申论
10713500000109

第109章 5 闰三月非礼(文公元年)

闰不告朔(文公六年)辰在申再失闰(襄公二十七年)火西流司历过(哀公十二年)

“左转背景”

文公元年,闰三月,这是不合礼制的。《左传》认为历法很重要,关系到许多事情的终始。

文公六年,鲁国没有按照礼制在这年的闰月祭祀告神(告朔)。

襄公二十七年,斗柄(即辰)指向申,按照周代历法,当是九月,却成了十一月,相差两个月份,应当安排两个闰月。这是掌管历法的人的错误。

哀公十二年,周历的十二月(夏历十月),星宿里面的心宿(即“火”)没有按往常的规律在这个时候隐藏,还在西方慢慢地沉没(即“西流”),这是历法出了问题。

东莱先生在这里主要讨论了历法里的置闰问题,由此而引申出对所谓的“累赘”的看法。

“原文”

天下之事,有若赘而实不可损者,君子之所当察也。三月而春,三月而夏,三月而秋,三月而冬。孟其始也,仲其中也,季其终也[1]。孟仲季之月具,而始中终之序全,殆不可一毫加益。彼所谓闰[2]者,果何为者耶?闰在春则春之赘也,闰在夏则夏之赘也,闰在秋则秋之赘也,闰在冬则冬之赘也。闰之附于四时若附赘,然圣人果何为置之耶?及问诸知历者,然后知闰者实历数之基本,四时之所待而正者也。太极[3]运三辰五星于上,而元气转三统五行于[4]下。上下经纬,而天下至变生焉。苟不置闰以通其变,则周天之余度[5],谁与受之?期年之余日,谁与受之?以有常之历,而追无常之天,日疏日远,日舛日差,积而至于久,将见历在震而时已夏矣,历在离而时已秋[6]矣,此鲁历之差,仲尼之讥。左氏之论,未尝不本于置闰也。闰定则历定,历定则时定。孰知吾向日视为赘物者,乃历数之大本乎?

“注释”

[1]孟其始也,仲其中也,季其终也:古代将一个季节的分为孟月、仲月、季月,如在春天的第一个月,可称之为孟春。

[2]闰:地球公转一周,即一年所用的实际时间比我国传统的历法太阴历多出一定的差额,这些差额累计起来就要在正常的历数之间设置闰日、闰月、闰年。

[3]太极:我国古代的一个哲学本体论的范畴,它派生万物。

[4]三统五行:三统,古代历法名,汉代刘歆所创。五行,我国古代哲学的物种基本元素,分别为金木水火土。

[5]周天之余度:由于历法是根据天体的运行而设置的,但我国的阴历和实际的天体运行周期有一定差额,所以会有余额,出现所谓周天之余度。

[6]历在震而时已夏矣,历在离而时已秋:历,历数,和天体运行相关。震,八卦之一,可代表万物复苏的时间,即冬去春来之际。离,也是八卦之一,代表万物生长的季节。句意为本当是历法万物复苏的冬春之交,却成了夏天。本当是万物生长的季节,却到了秋天萧条凋落的季节。

“译文”

天下的事情,有的像是累赘,但实际上是不可减少的,这是君子应当观察清楚的。历三个月而到了春天,历三个月又到了夏天,历三个月又到了秋天,历三个月又到了冬天。孟月是一个月的开始,仲月是中间,季月是结尾。孟仲季三月具备了,那么开始、中间、结尾的顺序就周全了,这是不可以增加一丝一毫的。那所谓的闰,究竟是什么呢?闰在春天那么就是春天的累赘,闰在夏天就是夏天的累赘,闰在秋天就是秋天的累赘,闰在冬天就是冬天的累赘。附着在四季里的闰就像附着的累赘,但是圣人究竟为什么要设置它呢?等到我以此询问懂天文历法的人,才知道闰其实是历数的根本,四季都依赖它而端正。太极在上面运行各种星辰,而元气在下面运转三统和五行。上下各自经天纬地,天下至高的变化就萌生了。如果不设置闰来贯通这种变化,那么整个天穹所剩下来的度数谁去承受呢?满了一年所多出来的那些天数,谁去承受呢?用固定的历法来追踪变动的天穹,会一天天变得疏漏,一天天变得有差错,积累久了,就会看见历法上本当是在万物复苏的冬春之交,时节却成了夏天;历法上是万物生长的季节,时节却到了萧条凋落的秋天,所以孔子讥刺鲁国的日历出了差错。左丘明的议论,也是立足于设置闰而发的。闰设定了日历就定了,日历定了时间就定了。谁知道我以前看作是累赘的东西,却是历法最根本的东西呢?

“原文”

因历数而例其余,则吾平居嗤笑以为赘而无用者,未必非至理之所在也。一揖[1]可矣,三揖则赘;再拜可矣,百拜则赘。终日恪诚,足以格鬼神,乃赘为七日之斋;终年勤苦,足以通伦类[2],乃赘为九年之学,是皆吾平日之甚不快,犹是闰之赘也。以闰为赘而损之,则所差者特寒暑之节耳。至于以揖为赘者,损之又损,必至于不揖。以拜为赘者,损之又损,必至于不拜。以斋为赘者,损之又损,必至于不斋。以学为赘者,损之又损,必至于不学。然则圣人之教,凡世指为苛细繁委,赘而无用者,皆可以阴养天下之有用也,岂止一闰法而已哉?虽然,斗指两辰谓之闰,是闰非辰之正也;月无专建[3]谓之闰,是闰非月之正也;中气不在谓之闰,是闰非气之正也。如是则人非特以为赘,天固以为赘矣。曰:非也。闰者,历之枢也。使斗杓[4]可得而措,月建[5]可得而名,中气可得而摄,则是亦四时之一耳,何以定四时而成岁乎?惟闰也,非辰之辰而斗杓所不能指,非月之月而月建所不能名,非气之气而中气所不能摄,居章会统元之间[6],视之若赘,而千载之日系焉。为历官者,安可弃而不考耶?

天下之理固有手之所不能指,口之所不能名,说之所不能摄,古今共弃而不考者矣,此又非历官之责也。

“注释”

[1]揖(yī):作揖,表示礼貌。拜:磕头。

[2]伦类:同类,指身边的人。

[3]建:北斗星斗柄所指叫着建。

[4]斗杓(sháo):北斗星的第五、六、七颗星,又叫斗柄。

[5]月建:古代有建子、建丑、建寅的历法,即北斗星的斗柄分别在农历的十一月、十二月、正月指向周天十二位的子位、丑位、寅位,周代、商代、夏代分别以这三个月份为一年的第一个月。

[6]居章会统元之间:处在彰显节度统领元始的位置,指掌管历法的官员。章,即彰。会,节奏,节度。元,元始,古代把春天,正月等视为元始,详见《公羊传》第一卷的说法。

“译文”

由历数的例子而推广到其他方面,那么我平时嘲笑为累赘而没有用的东西,未必不是至高的真理所存在的地方。作揖一次是可以的,三次就多了;磕头两次是可以的,磕一百次就是累赘。每天恭敬诚恳,足可以使鬼神感通,却累赘地斋戒七天;整年都很勤劳刻苦,足可以感动身边的人,却累赘地学习九年,这都是我平时很不乐意的,就像闰一样的累赘。把闰视为累赘而减损它,那么差错在于寒暑的季节而已。至于把作揖当作累赘的人,减损了又减损,必定会到达不作揖的地步,把磕头当作累赘的人,减损了又减损,必定会到达不磕头的地步。把斋戒当作累赘的人,减损了又减损,必定会到达不斋戒的地步。把学习当做累赘的人,减损了又减损,必定会到达不学习的地步。但是圣人的教育,凡是世人指责为苛刻琐碎和繁杂细末以及累赘而没有什么用的东西,都可以暗暗地滋养天下有用的东西,难道仅仅是一个闰的历法而已吗?虽然这样说,而北斗星的斗柄指向两个星辰之间叫做闰,所以闰并不是正常的时辰;一个月份里北斗没有指向固定的星辰,这叫做闰,所以闰也不是正常的月份;中和之气不在的时候叫做闰,所以闰也不是正常的气候。如果这样,那不只是人认为它是累赘,天也会认为它是累赘了。回答是:不是这样的。闰是历法的枢纽。如果北斗星的斗柄可以随意措放,一年的第一月可以随意叫取,中和之气可以随意摄取,那么这也只是符合四季里面的一个季度而已,怎么能够测定四季而顺成一年呢?只有闰,不是正当的时辰斗柄就不能指着它,不是正常的月份年首的第一月就不能以它为名,不是正常的气候中和之气就不能摄取它。处在彰显节度统领元始的位置的人,把它看作是累赘,但千年的日历却和它密切相关。作为掌管历法的官吏,怎么可以废弃而不考察呢?

天下的道理,本来就有手不能指、口不能说、说也说不透、古今都废弃而不考察的,这又不是历法官员的职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