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风水梦太奇:梦的品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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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旁人不知梦中事”

——品虚假之梦

鲁迅先生曾经在其文章《听说梦》里说:“做梦,是自由的,说梦,就不自由。做梦,是做真梦的,说梦,就难免说谎。”——这精辟的一句话点出了不知多少的古今奇梦,包括正史里面记载的假梦本质。

古往今来,无数的人做了无数的梦,说出来给大家听,的确有真有假,令人虚实难辨,这正如唐朝的杨衡在《春梦》里所的“傍人不知梦中事”。这些史书里记载的奇梦,也未必个个真实,为了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而说出来的假梦也不在少数。

包假不真的奇梦

史书里有一些奇梦,在记载的时候,就已经点明了其是赤裸裸的假梦,用不着我们在去判断。我们就看看到底有哪些。

骊姬说假梦。晋献公五年(公元前672年),晋国讨伐骊戎。晋献公在打败骊戎后得到了美女骊姬和其妹妹,都爱幸她们。不料这竟然是晋国混乱的发端。十二年,骊姬生了儿子奚齐。献公有子八人,申生、重耳、夷吾三人都有贤行。但献公一得骊姬,就疏远了他们,并有意废太子。

十九年,献公悄悄地对骊姬说:“我欲废太子,以奚齐代之。”骊姬心中狂喜,表面上却哭着说不能废长立庶,否则将会自杀。她口是心非地大赞太子,而悄悄地令人谮恶太子,而欲立其子奚齐。二十一年,晋献公不顾占龟的不利,强行立骊姬做夫人。

过了两年,蓄谋已久的骊姬见火候已到,就与中大夫合谋,对太子申生说:“(国)君梦(你母亲)齐姜,必速祭之。”还叫他回来后把祭祀用的腊肉献给君父。申生不知是计,拜祭母亲之后按旧习献上祭肉。献公当时出猎,太子就把祭肉置于宫中。此时利欲熏天的骊姬派人放毒药于祭肉中。过了二日,献公从外打猎回来,厨师献上祭肉,献公张口就要吃。骊姬在旁边阻止:“祭肉是从远方来的,应该先试一下。”于是把肉做成肉汤,用它洒地,地面立即鼓起;给犬、宦官尝,马上都死了。骊姬就哭泣着说:“太子何其残忍啊!对亲生父亲都欲弑而取代,何况是他人呢?”在她的极力挑拨下,献公大怒,就诛杀了太子师傅杜原款。太子申生自杀于新城。

此时重耳、夷吾来朝。骊姬感到害怕,就谮诬二位公子是太子申生的同谋犯。二位公子听说了,慌忙连夜逃走,各自保其城。次年,偏执的献公因怒二子的不辞而去,认为果有阴谋,就派兵去捉二人。蒲人的宦者勃鞮奉命催促重耳快点自杀。蝼蚁尚且偷生,重耳就越墙而逃,被勃鞮追斩其衣袖,幸免于难后就一路狂奔到了翟。紧接着就是著名的“重耳流亡”、晋文公称霸的故事了。

二十六年夏,晋献公以荀息为相,把奚齐托付给他。九月献公去世。十月,大臣里克杀了奚齐,这时献公还没有下葬。荀息觉得辜负了誓言而将自杀,有人劝他立奚齐之弟悼子,荀息于是立了悼子而葬献公。十一月,里克又在朝廷上弑了悼子,绝望的荀息就自杀了。惯于奸谋的骊姬投井自杀,被捞出尸体砍成肉泥,为自己的假梦付出了代价。

石敬瑭梦天子让位。“儿皇帝”石敬瑭(后晋高祖)是个被钉在历史耻辱柱上的人物,他的称帝,和一个假梦有关。

石敬瑭是太原沙陀族(西突厥别部人,或说就是汉人)。他为人沉默寡言,勇武有力,先在后唐,曾经在战场上救了庄宗李存勖,后来他隶于后唐大将李嗣源(李存勖父亲李克用的养子)帐下,深受其宠,当了他的女婿,自此发达。后唐庄宗花了15年的时间完成了父亲李克用临死时以三支箭代表的三大遗愿后,就骄奢淫逸起来,沉溺戏曲,宠信伶人,大失人心。公元926年,赵在礼在贝州被军士皇甫晖等所逼为乱。李存勖派遣李嗣源讨之,不料军队到了魏州就发生了兵变,在石敬瑭的怂恿下,李嗣源决定反攻李存勖,石敬瑭率领骁骑300为前锋抢入军事要地汴。李存勖后到而不得入,部下都溃散逃去,他只得西还洛阳,被所宠信的伶人郭从谦弑杀,李嗣源自立为帝即后唐明宗,由于石敬瑭在这次军事政变中立功颇大,拜保义军节度使,历任多处地方大员。

公元933年,后唐明宗李嗣源死,子李从厚继位(即后唐闵帝),次年四月,李从珂起兵反叛,闵帝大败,仅率数骑出逃卫州,途中遇上了石敬瑭,被囚于卫州。李从珂自立为帝(后唐末帝),闵帝被杀。末帝也很猜忌石敬瑭,疑其必反,就以张敬达为北面副总管,以分其兵。

后来石敬瑭果然决意叛变。石敬瑭上表指责李从珂是明宗养子,不应承祀,要求让位于明宗四子许王李从益。末帝大怒,就削其官爵,并派张敬达带兵三万筑长围以攻太原。

据《旧五代史》转《玉堂闲话》的记载,石敬瑭在太原曾经和左右假装无事地说:“近因昼寝,忽梦若顷年(往年)在洛京时,与天子连镳(骑马同行)于路,过旧第,天子请某(我)入其第,某逊让者数四,不得已即促辔而入,至厅事下马,升自阼阶,西向而坐,天子已驰车去矣。其梦如此。”他这是一个“天子让位”的反叛之梦,所以“群僚莫敢有所答”。为了取得顺利,前文提过石敬瑭饮鸩止渴,以父事契丹向契丹求援。

这时正是辽太宗耶律德光在位。据《辽史》称他出生时“应天皇后梦神人金冠素服,执兵仗,貌甚丰美,异兽十二随之。中有黑兔跃入后怀,因而有娠,遂生太宗。”得此千载难逢的机会,耶律德光大喜,就告诉其母曰:“我曾经梦石郎(敬瑭)召我,而使者果然来了,岂非天意吗!”(罗注:红字改为楷体字)(《新五代史》)。这个梦,在《旧五代史》里也有记载:耶律德光常白日睡觉,一天“梦一神人花冠美姿容,辎軿甚盛,忽自天而下,衣白衣,佩金带,有异人十二随其后,内一黑兔入(耶律)德光怀而失之。神人语(耶律)德光曰:‘石郎使人唤汝,汝须去。’觉告其母,母忽之,不以为异。后复梦,即前神人也,衣冠仪貌,俨然如故,曰:‘石郎已使人来唤汝。’既觉而惊,复以告母。”太后就召胡巫占梦,结果为吉。于是契丹答复在中秋倾国赴援。在五万契丹骑兵的支援下,张敬达兵败被杀。44岁的石敬瑭为了找好靠山,就拜34岁的耶律德光为父,成为臭名昭著的“儿皇帝”,国号“(后)晋”,改元天福。因有石敬瑭灭后唐建立后晋之事。所以人们都认为,“让位之梦”是他“怀不轨之志久矣,故托梦以惑众也”。

仰人鼻息的石敬瑭极力巴结耶律德光,他称帝后,攻入洛阳,末帝抵挡不住,举族自焚而死。他一入洛阳,就“信守承诺”,立即把燕云十六州割让给了契丹,厚颜无耻的石敬瑭对于契丹百依百顺,每次书信皆用上表,称太宗为“父皇帝”,自称“臣”,为“儿皇帝”,每当契丹使臣来此,都要拜受诏敕,除每年输30万布帛外,每逢吉凶、庆吊之事便不时赠送好奇之物,路上络绎不绝。

但是,石敬瑭是一个“夹心饼干”,两头受气,许多地方反对契丹,兵变接连不断,后晋天福二年(公元937年),天雄节度使范廷光反于魏州,石敬瑭令东都巡检张从宾讨伐,但没有想到的是张从宾竟然与之同反,杀皇子河阳节度使石重信,又引兵入洛阳,杀留守东都的皇子石重乂。石敬瑭好不容易才平息下来。公元942年,在屈辱中苟且偷生的石敬瑭因为内忧外患死于保昌殿,结束了可耻的一生。

王世充假梦周公。隋朝末年,由于隋炀帝急功近利,意欲立下不世功业,不停地修建长城、大运河,营造东都洛阳,五次外巡,三下扬州,三讨高丽,接连失败,超过了民力的最大限度,“瞎折腾”搞得民怨沸腾,到处都是农民起义。一些不得志的隋朝官员也趁机浑水摸鱼,纷纷起事。大业十二年(公元616年)七月初十,隋炀帝第三次到了江都。临走,他写下诗歌:“我梦江南好,征辽亦偶然。但存颜色在,离别只今年。”

但是,分崩离析的局势让手下和他自己都灰心丧气了。公元618年,已故宠臣宇文述的儿子宇文化及、宇文智及谋反,缢杀了隋炀帝。这时东都群臣奉越王杨侗继位,招瓦岗军领袖李密为太尉,把他派去讨伐宇文化及,以坐收渔利。由于宇文化及手下多是隋朝精锐,所以等到李密击败宇文化及,其劲兵良马也多战死了,士卒皆疲惫不堪。东都权臣王世充欲趁机击之,但他恐人心不一,“乃假托鬼神,言梦见周公,乃立祠于洛水之上,遣巫宣言周公欲令仆射急讨李密,当有大功,不则兵皆疫死”(《隋书》)。

王世充之兵多是楚人,俗信妖妄,故他以诈宣称左军的卫士张永通三次梦见周公,梦中周公叫王世充去讨李密。王世充就为周公建庙,每次出兵就去祈祷。因他妖言惑众,害怕得瘟疫的众人都积极请战。他以精兵两万余人攻击李密。因李密刚刚取胜,有轻王世充之心,不设壁垒,被王世充偷袭,李密之军大溃,只得投奔曾经对自己低眉顺眼的李渊。李密领导的瓦岗军曾经是义军中最大的势力,此战竟然一败涂地,王世充利用假梦的心理战取得了极大的成功。

武士彟假梦献媚。说起武士彟,大名鼎鼎的女皇武则天的父亲,许多人并不陌生。他是并州文水人,家富于财,颇好交结。唐高祖李渊起兵前曾经行军于汾、晋,住在他家;因感谢他的照顾,任太原留守后就引其为行军司铠(后勤部长)。李渊杀了忠于隋炀帝的副留守王威等举兵,迅速攻下了长安。当初李渊即将起兵,武士彟虽然有一些不大的功劳,但并不是李渊的腹心,事先并不知道,等到平定了京师,为了谋取前程,就自对李渊说:“尝梦高祖(李渊)入西京,升为天子。”(《旧唐书》)李渊倒不糊涂,哂笑他:“你是王威之党啊。以你有一些微弱之功,才拜你光禄大夫,封太原郡公。你今见事成,就说迂诞之事而取媚吗?”李渊一下就看出了武士彟的目的,武士彟后来也只担任了利州、荆州都督。但他万万没有料到,武士彟没有谋求到的地位,居然被女儿武则天踩到脚下,并因此篡夺了大唐的江山!

宋真宗假梦封禅。宋真宗是宋太宗之子,性格懦弱。景德元年(公元1004年)九月,辽圣宗耶律隆绪、萧太后率十万兵马大举南下,一直攻到黄河北岸的澶州,迫近宋都汴京(开封),此时汴京乱成一锅粥。面对大敌,许多大臣不思抵抗,临江人参知政事王钦若请避金陵,阆州人枢密院副长官陈尧叟请避成都。宋真宗心里很害怕,不知如何是好,幸好宰相寇准主战,广招勤王之军;在澶州,辽军统帅萧挞凛(曾经在朔州俘获著名的大将杨业,即民间的杨令公)在察看地形时已经被宋军射中额头死了,辽军进攻乏力,于是双方结成了著名的“澶渊之盟”,靠每年给辽币银10万两,绢20万匹“买”来了和平。但是宋真宗脸上无光,在先前力主逃跑的王钦若撺掇之下,决定封禅泰山。本来自古封禅当有希世绝伦的吉兆才可以的,但王钦若却说:“天瑞怎么一定会有呢?前代大概也有以人力为之的,只要人主深信而尊崇,明示天下,则与天瑞毫无差异。”

王钦若是个造假的内行,一句话指出祥瑞无非就是骗人的“周老虎”的本质。宋真宗“思久之,乃可”。他心惮宰相王旦,于是做出了一个贻笑后人的“皇帝行贿”之事,以赐王旦一尊酒为名送给王旦一担珠宝,王旦也不再发言。后来宋真宗一本正经地对群臣说去年十一月二十七日夜将就寝时,看见一个星冠、绛衣的神人对自己说,下月三日将降天书《大中祥符》三篇。众人都心照不宣地看着他不遗余力地演出,果然宋真宗得到“天书”,又大赦天下,改元“大中祥符”。此后,各地的天书祥瑞造假就像真的一样,甚至有蝗虫大发善心不吃庄稼,反而抱草而死的“奇迹”,《宋史》里说这些多是以“溜须”出名的丁谓和王钦若的“杰作”。借着人造祥瑞,大家纷纷请求宋真宗封禅泰山,王旦率百官将校、僧道等24375人共五次上表请求封禅。

六月八日,王钦若“得到”一封挂在树上的黄素书,上写有真宗之名。宋真宗接报后,又召众臣说:“朕于五月十七夜再次梦见神人说:‘来月上旬,当赐天书于泰山,宜斋戒祇受。’朕虽得到降告,未敢宣露,只是密谕王钦若等,凡有祥异立即上报。朕今得其上奏,果与梦一样。这是上天的眷佑,我只是恐惧不配。”王旦等也顺水推舟。

这场封禅闹剧非常隆重,出京之前宋真宗下令天下禁屠一个月;出京之日的随从总计达2138人之多;前后用了17天的时间,耗费达830万贯。尽管宋真宗如此虔诚,带头吃素一月,还叫大臣们跟着吃,事后还特意慰劳,不料枢密院事马知节对他说:“其实只有陛下您一个人是真的吃素罢了,我们在路上经常偷着吃肉。”真是莫大的讽刺。更为讽刺的是,宋朝一直积贫积弱,直至灭亡。《宋史·真宗纪》中讽刺说:“及澶渊既盟,封禅事作,祥瑞沓臻,天书屡降,导迎奠安,一国君臣如病狂然。吁,可怪也。”

历史上,梦完全可以作为达到不可告人目的的政治工具,“封禅”这就是一个典型。有这样的事情,所以前文所提三国曹操“梦中杀人”也就见怪不怪了。

——魏武(曹操)常云:“我眠中不可妄近,近便斫人,亦不自觉。左右宜深慎此!”后阳(假装)眠,所(宠)幸一人窃以被覆之,因便斫杀,自尔每眠,左右莫敢近者。

这就是《世说新语》里记载的曹操“梦中杀人”的著名故事,它最能体现曹操身上的奸诈性格,为了一个使得别人不敢刺杀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地使用诈术,把自己所宠爱的人给杀了,而且其他人都还蒙在鼓里。这就是所谓的“权术”。

似是而非的假梦

“假作真时真亦假”。固然“你不能做我的诗,正如我不能做你的梦”(胡适《梦与诗》),但有些梦从常理推断很可能是假梦,这种梦,以帝王出生时、称帝前的奇梦最为多见。

正史里记载的最早帝王出生之梦是《宋书》里记载的帝挚少昊氏(尧之兄)之母“梦接意感,生少昊。”(罗注:红字改为楷体字)以后的这种梦还有无数。

刘媪与神交之梦。最著名的有可能造假之梦当属刘邦。他是个“不事家人生产作业、廷中吏无所不狎侮、好酒及色”的“流氓皇帝”。《史记》记载了一个天大的奇梦:

“其先刘媪(老太)尝息大泽之陂,梦与神遇。是时雷电晦冥,太公往视,则见蛟龙于其上。已而有身,遂产高祖。”

这个所谓的“奇梦”用来欺骗古人还有用,今天谁还会相信?可就是这样的梦,后世还屡屡不绝,只是换了花样而已。刘邦之父,实乃不值一提的一介草民,其形象可能就和著名的罗中立的《父亲》里的主人公的形象类似。可是,谁不愿意自己的祖上光彩一点呢?可姓刘的之前并没有啥名人,一辈子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一则刘邦面子上无光,二则得想点办法让大家服从自己,正如陈胜吴广起义时,把“陈胜王”藏于鱼肚里、吴广夜里装神弄鬼像狐狸那样嚎叫“大楚兴,陈胜王”,其目的都一样,是为了蛊惑人心。

司马迁是汉武帝时的史学家,当然不敢对此说三道四,或者他本来也和大家一样信梦。不仅如此,他为了说明刘邦乃是“天命所归”,还不惜编造故事:“(刘邦)常从王媪(老太)、武负(婆婆)贳(赊)酒,醉卧,武负、王媪见其上常有龙,怪之。”两个大娘见只要刘邦一来喝酒,自己的生意就要好上几倍,所以年终结算的时候,就要免除刘邦的赊账——这大概又是在刘邦脸上涂脂抹粉了。刘邦是干嘛的?大大的泗水亭长!虽然只管十里之地,不是“厅长”,可这一片就是他说了算!二人敢不买刘邦的账吗?胆敢不赊账给这个土皇帝吗?嘿嘿,小心他当城管!

刘邦称帝,还有一个更神奇的梦,据《搜神记》:

“鲁哀公十四年(公元前481年),孔子夜梦三槐之间,丰、沛之邦,有赤氤气起,乃呼颜渊、子夏同往视之。”师徒三人驱车到楚地西北的范氏街,见一小儿在打麒麟(麒麟是人们从来没有见过的神兽),伤其左前足,又抱柴火去覆盖它。孔子问得其姓为赤松,名时乔;又问他所见。小儿说:“我看见了一禽,大如羔羊,头上有角,其末端有肉。”孔子马上就说:“天下已有主了,为赤刘,陈、项为其辅,五星入井,从岁星。”小孩取开柴火让孔子看下面的麒麟,麒麟面对孔子,蒙上耳朵,吐出三卷图,宽三寸,长八寸,每卷图有24个字。其言“赤刘”当起,曰:“周亡,赤气起,火耀兴,玄丘制命,帝卯金。”“卯金”意即“刘”,这说得来有板有眼,可是只能作为神话故事读。

不仅刘邦因为当了皇帝就有了奇梦,他的农民老父,一辈子只想“多收了三五斗”的老实巴交的人,也因此沾光——“汉高帝父曰刘执嘉。执嘉之母,梦赤鸟若龙戏己,而生执嘉,是为太上皇帝”(《宋书》)。这可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

亭中当有新井之梦。西汉末年,外戚接连掌权。早年丧父的王莽侍叔父、大将军王凤之疾到达了亲口尝药、乱首垢面、连月不解衣带的地步,博得了王凤信任,临死托付给太后及汉成帝,拜为黄门郎,迅速迁射声校尉,后来一路高升,38岁时终于爬上了梦寐以求的大司马的高位。

成帝去世后无子,以外藩入继的汉哀帝继位。王莽争权失败,被迫退隐新野。但六年后汉哀去世,也无子,太皇太后王政君即日驰召王莽为大司马,再掌政权,立9岁的中山王刘箕子为帝,是为汉平帝。王莽躲在幕后,将各个哀帝的外戚及平素所不悦的大臣,都挖空心思致罪免官,还把赵飞燕、哀帝傅皇后逼杀了,又指使群臣盛赞其功德,得到赐号“安汉公”。谁知这个“安汉公”并不安汉,反而篡汉。

王莽把女儿嫁给12岁的平帝为皇后,又仿效秦始皇合“三皇五帝”为“皇帝”之举,合大家顶礼膜拜的“伊尹为阿衡,周公为太宰”为“宰衡”(宰,主宰;衡,公正),位在诸侯王上,权倾天下。为此,平帝颇有怨言,王莽就顾不上女儿的幸福鸠杀了平帝,找了一个年仅两岁的刘婴,托言以卜相为最吉而立。

这时要求王莽为帝的呼声很高,各种祥瑞、符命、图书也层出不穷,最早的是武功县长孟通在挖井中得到一块上圆下方的白石,上有红字:“告安汉公王莽为皇帝。”太后在压力之下只得让他当“摄皇帝”,立刘婴为皇太子,号曰“孺子”。五月,王太后无奈,又只好下诏封王莽为“假(代理)皇帝”。从此王莽以皇帝自居,身穿天子衮服,戴天子的冕旒,南面受朝,出入坐銮驾,改元居摄元年。但王莽还不满足,想当真皇帝。

十一月二十一日,王莽上奏王太后,说大汉宗室广饶侯刘京上书,称七月中齐郡临淄县的昌兴亭长辛当“一暮数梦,曰:“吾,天公使也。天公使我告亭长曰:‘摄皇帝当为真。即不信我,此亭中当有新井。’亭长晨起视亭中,诚有新井,入地且(近)百尺。”(《汉书?王莽传》)这时“王莽之心,路人皆知”了。一些人如在长安求学的喜欢说大话的投机者梓潼人哀章贪图富贵,见王莽篡位已是铁板钉钉,赶紧跟上形势,私制了两个铜匮,一刻“天帝行玺金匮图’,另一刻曰“赤帝行玺刘邦传予黄帝金策书”献上,说王莽当为真天子,皇太后当遵天命。图书里都说王莽应该有佐命大臣11人,其中自然有哀章的大名。王莽大喜,次日就郑重其事地率群臣入高祖庙拜受金匮禅位。王莽遣王舜向王太后去讨汉朝皇帝的传国玉玺。王政君这才如梦初醒,不肯把玉玺交出来,后来被逼得没法子,只好气愤地把玉玺扔在地上,说:“我已经年老了,像你们兄弟这样,王氏就要灭族了!”玉玺被摔破一角,王莽令工匠以黄金补之。

始建国元年(公元9年)正月初一,王莽正式称帝,定国号为“新”,并废孺子婴为定安公,西汉就此灭亡。“始作俑者”哀章的政治投机收获最大,封为国将、美新公,为四辅之一,位上公。但是仅仅15年之后,在各地义军的打击下,王莽接连兵败,还做噩梦:

“(王)莽梦长乐宫铜人五枚起立。”(《汉书?王莽传》)王莽非常讨厌,就令人把铜人身上铭有“皇帝初兼天下”之文镌灭。他“又感汉高(刘邦)庙神灵”,就遣虎贲武士入高庙,拔剑四面砍坏门窗,以红色的鞭子,沾着煮沸的桃汤,向四壁狠狠地抽打。可这无法改变他覆灭的命运,他于公元23年被义军所杀,被砍头、分舌,其状惨不忍睹。

唐朝白居易对此曾写诗句讽刺:“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

崔灵运梦萧道成受天子位。清河崔灵运当上参军之时,一天做梦,“梦天帝谓己曰:‘萧道成是我第十九子,我去年已授其天子位’。”记载它的《南齐书》还认认真真地计算道:“自三皇五帝至齐,受命君凡十九人也。”好像一切都是真的一样。

实际上,这只是关于萧道成的无数个帝王梦之一。他17岁的一天,“梦乘青龙西行逐日,日将薄(落)山乃止”,醒后觉得预兆不祥而恐惧不已。家人问占梦者,却说是“至贵之象”。宋明帝刘彧猜忌他,曾经遣善占墓的高灵文到萧家的墓所占相。高灵文和萧道成关系好,回来后一边敷衍诡答“不过出封疆大吏罢了”,一边却密告萧道成:“贵不可言。”

后来萧道成南征北战,立下许多战功,成为刘宋中坚力量。在晋安王刘子勋等诸王反叛时,右将军萧道成平息了东乱;接着又被派去镇压了反于彭城的徐州刺史薛安都。宋明帝大喜,委任他为督南兖、徐二州诸军事、南兖州刺史,成为镇守一方的地方实力派。由于萧道成军功赫赫,手握重兵,民间就有流言说“萧道成当为天子”,明帝更加怀疑,遣冠军将军吴喜亲持银壶酒封赐萧道成以试探。为了消除怀疑,萧道成立即当面酌饮,才免除宋明帝的怀疑。

不久,他又被征还京师建康,拜散骑常侍、太子左卫率。不久明帝崩,遗诏以萧道成为右卫将军、领卫尉,与尚书令袁粲、护军褚渊、领军刘勔(合称“四贵”)共同辅政刘昱(后废帝)。事实上刘昱不是皇帝刘彧的亲子,而是大臣李道儿与陈妃被刘彧强迫淫乱的结果。

元徽二年(公元474年)五月,桂阳王刘休范不服造反,形势危急,萧道成经苦战消灭了刘休范。他凯旋而归时,百姓沿道聚观欢呼,指着他说:“保全国家全仰仗这位萧大将军!”由于其他人缺乏军队为后盾,这样,萧道成就逐渐掌握了朝政大权。

15岁的刘昱贪玩好耍,一次曾经闯入萧道成府上,差点射杀了刚从梦中被叫醒的萧道成。萧道成吓得瑟瑟发抖,为了自保就密图杀刘昱。谁知,因刘昱荒暴被左右所杀,萧道成不劳而获,攫取了大权。他迎立刘彧三弟刘准(顺帝),毫不留情地平定了自己亲家荆州刺史沈攸之的反叛,又杀了有异见准备谋杀自己的刘秉和袁粲。随着地位的日升,刚升太尉不久的萧道成不满足于原有的地位,一天亲自造访了另外一个“四贵”褚渊:“我梦应得官。”——如果没有理由,做梦就是理由!褚渊却说:“现在才授太尉不久,恐一二年间不方便改动;且吉梦未必灵验在旦夕之间。”萧道成回去后,却指使人倡议加自己太傅,假黄钺。

萧道成接着迅速进位相国,封齐公,备九锡之礼,享受皇帝的待遇。当崔灵建的“梦”说出口后,一切结局都昭然若揭了。升明三年(公元479年)四月二十日,9岁的小皇帝刘准被逼退位,萧道成开创了南齐。

奇梦真假

历史上的奇梦有多个,笔者在拙著《非常梦——中国古代历史上的22个奇梦》里统计了一下,《二十五史》合计有807个与本朝人物有关的奇梦,除去部分重复的,大约有631个;此外,还有一些上古如黄帝之梦的神话和传说。其他诸如《左传》《国语》《资治通鉴》等各类史籍、私人笔记等也记录了大量的奇梦。

人的一生会做许多的奇梦,数十亿人的奇梦更是不可计算。它们到底是真是假?

因为梦是“自说自话”,谁也无法轻易否定,所以历史上的梦充满了虚虚实实,至于像刘邦母亲那样梦与龙交生下刘邦之类的梦龙、梦日之类的奇梦,史载太多,其目的无非就是宣扬“天命论”,该我来做皇帝。虽然从梦的内容是五花八门来讲是完全可能的,但普通人一样可以梦见,并非是他们的专利,例如明朝大臣李梦阳是母梦日堕怀而生的,他在弘治七年中了进士,授户部主事,他怎么没有当个皇帝?另外还有个著名的文人叫冯梦龙(其兄梦桂,其弟梦熊)。他们当皇帝是真的,做的梦也许是真的,但说梦和皇帝有受天命的必然联系,则完全是骗人的,这些都是“天命论者”在故弄玄虚,是值得批判的给皇帝制造神秘光环的“神话”。

虽然梦很有点神秘、虚幻的味道,但辨别这些梦的真假,还是有一定规律的。

从梦的内容上看,越模糊的梦越真,而越具体的梦越不可信,《史记?赵世家》里写了多个奇梦,如赵简子梦见升天之时(它和《列子》记载的传说里的黄帝的“华胥之梦”类似,是个帝王之梦),射死熊罴(政敌中行氏、范氏的图腾)得“翟犬”(代国的土地),后来一一实现,这反倒让我们认为里面有不少传说的成分。

从梦的心理规律上看,因为每个人都有趋吉避凶的心理,他一般不会自己诅咒自己,所以凶梦多为真。如关羽在发动“襄樊战役”之前,“(关)羽初出军围樊,梦猪啮其足,语子(关)平曰:‘吾今年衰矣,然不得还’!”(《三国志》注引《蜀记》)后来关羽在“水淹七军”“威震华夏”之后被杀,这应该是个真梦。

从梦的利益规律上看,如果做梦者和梦本身并无利益关系,这种梦可能为真。而类似崔灵运梦见天帝对自己说“萧道成是我第十九子”,因为和他的政治前途密切相关,所以很可能为赤裸裸的假梦。同样,据《北齐书》记载,有个有偷盗怪癖的大臣祖珽,经常在大庭广众之下偷别人的名贵物品,多次因贪赃被免,文宣帝高洋每见之常呼为“贼”。高洋死后,其弟高演(孝昭帝)篡了其幼子高殷之位,高殷被杀。高演死后,为了防止悲剧重演,遗诏九弟高湛(长广王)继承皇位。祖珽善于以胡桃油绘画,他曾将画送给高湛,说:“殿下有非常骨法,孝征(祖珽的字)梦殿下乘龙上天”。高湛很高兴:“如果真的这样,我当使兄大富贵。”及高湛即位(武成皇帝),马上擢祖珽拜中书侍郎。这个梦也是投其所好的梦,目的是为了升官发财。

在大宝三年(公元552年)二月,得到北齐支持的南朝梁湘东王萧绎(梁武帝第七子)对引起祸乱的侯景发起总攻,从豫章出发的陈霸先(后来的陈武帝)和王僧辩会师于白茅湾,两人登岸歃血为盟,在进军大雷途中,“军人杜棱梦雷池君、周、何神,自称征讨大将军,乘朱航,陈甲仗,称下征侯景,须臾便还,云已杀(侯)景竟(完毕)。”大家都认为这是好兆头,不久侯景果然兵败被杀。因为侯景非常凶悍,所以这是陈霸先他们为了鼓舞士气编造出来的奇梦,据说“同梦者数十百焉”(罗注:红字改为楷体字)——同梦者有两个就已经非常奇特了,何况上百?

据《明史》,明宣宗朱瞻基出生前夕,其爷爷明成祖“梦太祖(朱元璋)授以大圭曰:‘传之子孙,永世其昌。’既弥(满)月,成祖见之曰:“儿英气溢面,符吾梦矣。”圭是上尖下方的玉器,是帝王才能用的礼器。这实际上是为篡国而来的明成祖打掩护,以证明明宣宗的帝位来路光明,这也应该是个假梦。

不仅如此,假梦甚至可以用于遮羞!

据五代王仁裕所撰的《开元天宝遗事》记载,杨国忠出使于江浙。“其妻思念至深,荏苒成疾。忽昼梦与(杨)国忠交因而有孕,后生男名‘朏’。洎至(等到杨)国忠使归,其妻具述梦中之事。(杨)国忠曰:‘此盖夫妻相念,情感所至。’”其妻子裴氏以前是妓女出身,水性杨花,趁杨国忠出使之机给他戴绿帽,居然还怀孕了,可杨国忠为了保全面子,只得“打肿脸充胖子”圆场——“时人无不高笑也”。以“梦中怀孕”作为出轨借口的,还有今藏于法国国立图书馆的敦煌文书P3813号《文明判集残卷》(是初唐的拟判案例集解),有个丧夫数年的妇女阿刘生下一子,也说是梦中与亡夫交合而生。婆婆倒是把他当做亲孙子,可阿刘的哥哥却耻之,就把阿刘强行嫁给一个叫张衡的人,而且还收了人家的聘礼。不料阿刘坚决不从,无奈哥哥只得“移花接木”,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张衡。这件事还引起了一场官司,但阿刘没有被罚,哥哥却因“昔时兄党,今作妇翁;旧日妹夫,翻成女聟(同“婿”)”,差点招来无妄之灾。后来它被引入案例,被“遣唐使”引入日本,在其的著名法典《养老令》的注释书《令集解》中引用。

朋友们,当别人和你说起他的美梦,尤其是传销之类一夜暴富的“美梦”时,你可得当心咯!

奇梦小历史 刘秀(光武帝)梦赤龙登基(《后汉书》)西汉末年,刘秀与更始帝分裂后四处镇压各路义军,势力渐大,于是诸将皆劝即帝位。刘秀就召冯异问四方动静。冯异劝进。刘秀说:“我昨夜梦乘赤龙上天,觉悟,心中动悸。”冯异说这就是天命,遂与诸将军议上尊号。六月,刘秀称帝。但这个梦有虚假成分。

参考文献

本书的参考资料,除了通行本的《二十五史》外,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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