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军统的大特务本来就是一群臭名昭著的乌合之众,而他们的老婆更是一群以敛财为目的,助纣为虐的女人。像向影心总是打着毛人凤和军统的旗号在外做生意,国难期间,交通运输困难,她就借助军统的汽车走私紧俏物品,从中牟取暴利。毛人凤反而因此更把她看做“贤内助”,暗中为她的走私活动网开一面。
相比之下,其他的特务老婆就不一定有向影心的生意头脑和胆量。像是唐纵的老婆从来都只敢偷偷跟沈醉讨要一些补品和经费补贴。郑介民的老婆柯淑芳既不懂得生财之道,也没有羞耻之心,她总会高举着丈夫的牌子,到处索贿。连军统局发个尿壶,她都想多要一份。军统局的大小特务见了她如同碰见瘟神,因为到郑家不放点血,柯淑芬是不会给好脸色的。她虽然知道只有丈夫的官越做越大,她拿的钱才能越来越多。而且向影心虽然爱钱,但也很懂得花钱,特别是该行贿送礼的时候,一点都不小气。柯淑芬不像向影心能收进来也能撒出去,她永无止境的搜刮像一个无底洞,也给了毛人凤整倒他们的机会。
一贯作为外交官出面的沈醉接到毛人凤的吩咐后,马上就到了郑家,好像很随意似地说:“芬姐,日子过得真快啊?转眼郑长官已经年过半百了。”
一句话提醒了柯淑芬,她忙说:“沈老弟,真有你的,还是你最关心郑长官,他的生日我都忘了,亏得你记起来。”
沈醉道:“芬姐,郑长官对我恩重如山,我正愁没有机会表达我的心意,现在郑长官50大寿,我一定要庆贺庆贺!”
柯淑芬说:“别看耀全官当得不小,其实每月的进账少得可怜,他又那么廉洁,不像人家毛人凤会捞钱。”
“足啊!都怪郑长官太正直了,这个社会正直的人吃亏,像毛人凤那样又当官又赚钱的官太多了,郑长官应该向他们学习。”
“唉!耀全就是吃这个亏,沈老弟,你想想现在当官的哪个不想钱,你不贪污就没有钱送礼,没钱送礼怎么能当官?这些都是有联系的。”
“所以党国有了郑长官才弥足珍贵啊!”
“珍贵个屁!耀全再不想想办法,我们全家都要喝西北风了。”
沈醉看到火候到了,道:“芬姐,郑长官平时非常照顾我们,这次他50大寿,大家知道了一定要给他送些礼物,表达一下心意。”
柯淑芬立即支起了耳朵问:“沈老弟,都是自家人,不要客气,你说外面都知道了吗?”
沈醉说:“这还用说,大家都吵着送礼,叶翔之跟潘其武为这件事还吵起来了!”
柯淑芬问:“为什么?”
沈醉回答:“叶翔之说他跟郑长官时间早,要送300块大洋,潘其武不服气说郑长官对他有恩,硬要高过叶翔之,送400块大洋。”
“后来呢?”
沈醉说:“后来谁也比不过谁,决定两个人合伙做一个金寿桃给郑局长。”
柯淑芬激动得脸都红了,连连搓着手说:“真是太客气了,太客气了。”
沈醉说:“我家里比较紧张,到时候就送500大洋吧。”
柯淑芬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在她的眼里,沈醉一直是一个吝啬的人,谁知这次竟然如此破费,激动得她连忙给沈醉倒了一杯水。
沈醉受宠若惊地接过茶杯说:“郑长官的生日一定要办得隆重、热烈,有很多人都想通过这次祝寿,来表达他们的崇敬之情。芬姐,人生能有几个50岁啊,你一定要说服郑长官这次再也不能避寿啊,躲寿的。”
“是啊!沈老弟,你也帮我劝劝郑介民,让他换换脑筋。”柯淑芬说。
沈醉回到保密局,立即向大小特务布置了任务,一定要为郑长官做一个盛大的生日,每人要交大洋两块。当时每个小特务的工资才4块,一下子交这么多钱给郑介民祝寿,纷纷在内心把郑介民骂个狗血喷头。
在郑家,郑介民跟柯淑芬干了一大架。柯淑芬把沈醉的来意跟郑介民一说,郑介民立即摇头说:“沈醉这家伙坏透了,他不会干什么好事。现在是党国困难时期,委员长一再强调要反腐败,沈醉这不是画圈引我们往里跳吗?”
柯淑芬一看郑介民不同意办寿,马上把眼一瞪说:“你不要把人考虑得太坏了。这些年我们总是给人家送礼,也该往回收了,不然你几个孩子都去喝西北风?”
“不准办就是不准办。”郑介民思前想后,越来越觉得是沈醉、毛人凤的圈套,这次非常坚决。
柯淑芬看此路不通,马上倒在床上哭天喊地,郑介民实在没有办法,只得从南京跑到上海躲寿去了。
看郑介民走了,柯淑芬心里却慌了。离生日不到两天,男人又不在家,客人来了该怎么收礼呢?正在她发愁的时候,沈醉却领着几个手下进来了,进门就卷起袖子大喊:“芬姐,后天就是郑局长生日,客人都等着吃酒,你们却不肯发请帖给我们,是不是不打算宴客了?”
柯淑芬连忙说:“没有的事,一定给你们酒吃,只是我们家那个死鬼说委员长有急事,让他去了上海,我正着急没人帮我呢。”
沈醉说:“芬姐,你怎么不叫我帮忙?是不是把我当外人啊?你看,我这几个兄弟都是来帮你布置的,你就安心等着做寿星夫人吧。”
柯淑芬听了这话,当然是心情舒畅,也就任由沈醉把她家里布置得富丽堂皇。
此时,在鸡鹅巷53号的招待所里,还滞留着几十位军统特务的遗属。因为原来的军统人事庞大,干的又都是危险的勾当,所以因公殉职的不在少数。他们的家属成天闹着要抚恤金,却被毛人凤以经费紧张为理由拒绝了。为防止他们闹事,就把他们统一安排在招待所里,供给吃住,便于管理。
潘其武就来到了这些人中间,故作惊讶地说:“你们怎么还在这里?军统的人都去郑介民家里给他祝寿了。他今年50大寿,那排场,才叫做气派。听说办了几十桌酒席,都够你们吃一整年的了。”
遗属们听了这话,哭的哭,闹的闹,说他们的亲人为军统卖命,打出来的江山却给了别人享福。而且他们对郑介民也抱着私仇。从前在戴笠手里,从家里的吃饭钱到小孩的学费,都是军统报销。现在郑介民当局长后,为了减少开销,早取消了各种优待,这才让这批人成了坐吃等死的闲人。
这群人在潘其武别有用心的煽动下,群情激昂,浩浩荡荡地奔赴郑公馆。大家一路上叫嚷不休,有的说要抢寿礼,有的说要砸寿堂,也有说要到蒋介石面前告状。
这个情况先被郑介民的心腹张继勋知道了,飞也似地跑来,报告给柯淑芬。危急关头,柯淑芬还想着自己的一大笔礼金,怕被遗属们抢走,连忙拉着张继勋说:“快,快替我通知沈醉,让大家别送过来,迟两天送也没关系。”
张继勋急得直跺脚,大声说:“嫂子,你就别想着钱了,现在要防止把事情闹大,万一给蒋委员长知道,就不好了。”
柯淑芬手足无措地说:“那你说怎么办?”
张继勋说:“我看你还是找沈醉帮忙拦住这些人吧,平时都是这个湖南佬给他们送钱,恐怕他们也只会听他的话。”
柯淑芬现在就像是提线木偶,人家说一步她做一步。她吩咐勤务兵找来沈醉,沈醉本来就是这出闹剧的导演,他来到郑家,让手下先拍了几张遗属大闹寿堂的照片,再上前对大家说:“我知道大家为国家都作出很多牺牲,现在生活也都很困难。但是你们有问题就来找我,不要为难郑局长。毛副局长已经答应,给大家加餐,等郑局长批准之后,再多补发大家半年的生活费。请大家给我个面子,先回去吧。”
现场的人看柯淑芬一点都不肯拿出东西,再加上沈醉的许诺,就陆陆续续散去了。
沈醉转过头来,让下属拿出一个金灿灿的寿桃,笑眯眯地对柯淑芬说:“芬姐,俗话说否极泰来,你也别不高兴了。我请来了个照相师傅,来给你拍拍照,留个纪念吧。”
听了这话,柯淑芬高高兴兴地端着金寿桃拍起照片。第二天,毛人凤把沈醉整理的关于郑介民的所有材料,加上他过生日那天拍的照片全部装在一个“卷宗”袋里,送到俞济时手中,嘱咐他亲自送往蒋介石的案上。
这份情报像是一个重磅炸弹,让蒋介石狠狠吃了一惊。他问俞济时:“报纸上不是说郑介民是清廉之官,怎么会闹出这种事情?”
俞济时说:“我们这里没有人不知道他老婆是个很贪心的人。所以关于钱的事郑介民都推给自己老婆,自己当清官,关上门后偷偷数钱。”
蒋介石气愤地一丢照片,骂道:“就算老婆再贪,没有他的默许,敢这么做吗?我看这郑介民是要钱不要当官。你去,把郑介民给我找来,我要看看他有什么说法。”
郑介民在上海待了几天,忽然接到消息说蒋介石有事要跟他“面议”,有些摸不着头脑地回到南京。但蒋介石的态度依旧不冷不热,让他十分不安。
突然蒋介石问他:“耀全,你的50岁大寿办得很热闹啊!”
郑介民一下子从脸红到脖子,他讷讷地说:“都是内子她……”
“混账,你一个大男人,连自己老婆都管不了,还谈让你管住十几万人马?”蒋介石怒气冲冲地说。
郑介民连忙低头,不敢辩解什么,蒋介石说:“依我看,特务工作要专业化,要让那些真正有能力、有心的人去干。你现在兼职有几个啊?”
郑介民小心地说:“有二厅厅长,军调部部长,还有保密局局长……”
蒋介石不耐烦地摆手说:“兼职太多就是不利于工作,我看你还是不要继续留在保密局了。”
郑介民小心翼翼地询问:“我走了以后,不知保密局长由谁担任?”
蒋介石皱了一下眉头说:“你觉得呢?”
郑介民说:“我觉得唐纵可以。”
蒋介石问:“除了唐纵呢?”
郑介民说:“张继勋也不错。这个人在苏联留过学,能力、品行都不在我之下,而且热爱这个工作,忠于委座……”
蒋介石干咳几声,打断郑介民的话说:“毛人凤不可以吗?”
郑介民说:“我早就说过,毛人凤的资历……”
蒋介石不高兴地说:“是他的能力、品行比不上张继勋,还是他不热爱特务工作,不忠于我?”
郑介民从蒋介石的口气里听出他早已做了决定,不愿意更改,也就把想要说的话吞了下去,改口说:“毛人凤的资历虽然浅了一点,但是他专业能力很强,完全可以胜任局长一职。”
蒋介石马上变了脸色说:“说他不行的是你,现在说他行的也是你,真不明白你安的是什么心!”
郑介民见蒋介石早已对他的心里了如指掌,脸色是红一阵,白一阵。尤其想到自己还有把柄在他手上,更是羞得无地自容。
蒋介石看了他一会儿,叹口气说:“我免去你二厅厅长和保密局长的职务,是有所考虑的。我想要调你接任国防部次长,这项工作管的是飞机大炮,你老婆不会连这些东西都想搬回家去吧?”
郑介民虽然被挖苦了,但总算也放下心来,心底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他连连谢罪说:“我一定会去好好管教内子,不再做有损委员长信任的事情。”
郑介民离开总统府,被风一吹,完全清醒过来。想着被免去两个要职,他心里颇不是滋味,越想越觉得被人暗算了,而这个怀疑的对象就是因为他的撤职而成功上位的毛人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