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人凤凭着自己当秘书多年磨炼出的的细致和敏锐,很快就发现了足以扳倒朱家骅一派的重要证据。
他每天在学校附近散步,总能看到佩戴警校校徽的人在四处游荡,有的在茶摊上闲聊,有的在路边下棋,甚至有些跟街头混混为伍,常打架抢劫。
毛人凤留了心,这天他特意加入了一个警校学生在街头摆的棋局,在故意输掉三盘后,问他:“你们是学校的学生,怎么不回家也不上课啊?”
那个学生刚从毛人凤身上赚了几块钱,正在眉飞色舞,也不顾纪律规定,对他大发牢骚说:“我早就毕业了,只是学校一直说要分配,要分配,可是等了这么久,也没给我们找工作。每个月凭着那一点点生活费,吃饭都成问题。想走,可学校又不放。这不,只好想想办法,赚点小钱了。”
毛人凤一听来了精神,特意把这个学生请到饭店好好搓了一顿,终于弄清楚了前因后果。原来这个学生是浙江警校正科二期的毕业生,在他的帮助下,毛人凤得到了“延期分配”的秘密通知书,赶紧向戴笠汇报。
戴笠拿着毛人凤整理的“学生赌博嫖娼,风气败坏;校长延期分配,教导无方”的情报,呈递到蒋介石面前,状告施承志、朱家骅等人浪费资源,图谋不轨。蒋介石本来就欲对CC派开刀,看到情报更是勃然大怒,当即签署了委任状。戴笠终于把朱家骅的亲信全部排挤在外,直接控制了浙江警校。而毛人凤也立了大功,出色完成了戴笠交给的任务。
这一年冬天,戴笠指示毛人凤等人以浙江警校的名义作掩护,成立了杭州特训班,这实际上是为戴笠自己培养亲信、骨干的机构。特训班分甲、乙、丙和电讯训练班四种不同的类型,分期分批培训特务骨干、特务机关的交通掩护人员、蒋介石警卫组的警卫人员和特务电讯人员。
杭州特训班甲训班,原设在浙江警校内部,后来迁到杭州雄镇楼三十号。第一期的学员大多是毛人凤从原浙江警校正科二期、三期毕业生中挑选收录的。他们作为戴笠进行特务训练的试验品,接收了一系列系统的理论知识和实践学习。包括中共叛徒顾顺章编写的《特工理论和技术》,由苏联传进来的《格柏乌》、《切卡》等特工基本教材。另外还要上国际间谍史话、情报学、各党各派分析、地理、兵法、物理、化学、密码学、痕迹学、毒药、麻醉、爆破、仿造、照相、骑射、擒拿格斗、外语等多门课程。其中最滑稽的是还有专门的“看相学”,由深受戴笠信任的面相大师柳麻子亲自授课。从中可见戴笠迷信程度之深。
此外还有乙训班和丙训班。乙训班的成员个个身强力壮,身手敏捷,各有专长。他们更注重对射击和贴身搏斗的训练。训练期满之后,派充到警卫组,负责保护蒋介石等人的安全。丙训班就更匪夷所思,里头招收的是六个小学毕业,五官端正,略有气质的女生。由警校正科三期的女生指导员章粹吾和戴学南先后主持。她们不仅要学基本间谍知识,还要学习烹饪、礼仪等生活技能。而且戴笠对这批女生格外看好,认为她们会在特务处的活动中发挥更重大的作用。
为了跟上通讯技术的发展,毛人凤还从上海三极无线电学校找来了学生,和警校毕业生一起进行特工电讯训练,期满后派回航委会担任防空情报台的电讯人员。这就打破了CC派一直以来对通讯的控制。
看着自己把特训班发展得越来越好,毛人凤心中也是暗自得意。很快,他就开始以书记身份代表戴笠行使特派员一职,连王孔安都要忌惮他三分。按照戴笠的指令,他一方面处理警校日常事务,另一方面则汇报学员和教员的思想动态和言谈举止。升官的好处还在其次,他最得意的是自己所获得的尊重和特权是金钱也买不到的。
当时警校除了有政治教官、指导员之外,毛人凤还特意安排了一些灌输精神方面的课程,主要内容就是宣扬蒋介石是“真命天子”。他把蒋介石描绘成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人物,是“人民领袖”;同时也把戴笠描绘成诸葛孔明这样的谋臣,加以美化。说到动情之处,还常落下泪来,引得许多了解底细的人暗中偷笑。毛人凤自己喜欢读古代小说,也喜欢跟学员讲历朝历代的忠臣的故事,灌输“士为知己者死”的思想。在这个基础上,他强调特务工作是领袖的耳目,是最革命、最光荣的终身工作等,以此强化、转变青年学员的思想,使他们变为特务机关的忠实奴仆。
一次思想检查中,毛人凤发现很多学生认为戴笠脾气粗暴,喜欢打人,又开始在宣传大会上做起了动员:“在同学们中,对戴处长的认识有一些偏差。其实戴处长作为我们的大家长,日理万机,工作繁忙,是很难面面顾全的。尤其是在外人面前,要保持自己的威信。不然没人惧怕,说话哪里会有分量?”
这些话不仅见过戴笠的人不相信,连学生中都有人低头偷笑。毛人凤似乎全然不介意地继续说:“其实戴处长打人,骂人,都是恨铁不成钢。打骂之后,他自己也会暗中难过、后悔。但他是外表硬,内心软。危急关头,对同志都是十分关心,有过错自己担着。所以戴先生才赢得了这么多人心,这中间不是没有原因的。我就愿意这辈子追随着他,为我们党国的事业效力!你们中间有哪些人愿意跟戴处长走的,都可以站出来表态嘛。”
他一说完,就有学生代表在底下喊:“誓死追随戴处长!”
“效忠领袖,报效国家!”
喊口号声此起彼伏,毛人凤满意地点点头。他感觉到自己所建立的是一个组织严密的独立王国,只差等待戴笠的检阅和奖励了。
人一旦进入到顺势,不管做什么都顺心如意。很快他就接到密报,说戴笠要亲自来浙江警校视察。这可是他表现的最好机会啊。毛人凤搓着手,喜不自禁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计划如何举行欢迎仪式。等到考虑得差不多之后,才去找王孔安商量。
不料,王孔安并没有毛人凤那样的兴奋,他眼看着毛人凤从一个小小的秘书,一步步爬到自己头上,心里已经很是不快。再听到毛人凤说要为戴笠的视察举办一个隆重的欢迎仪式,更觉得是无稽之谈。戴笠不过是五期的学生,连毕业证书都没有拿到。而他是黄埔二期的学生,论资历应该是被戴笠尊重的。可要他这个师哥装笑脸欢迎师弟的视察,岂不是辈分颠倒,伦理错乱?
他不紧不慢地说:“上个月朱家骅校长回学校视察,我们都没有举办欢迎仪式。现在又要大张旗鼓地迎接戴处长,恐怕会激化我们特务处和CC派的矛盾。何况是朱家骅一手办起了浙江警校,他在这里有权有势,也深受学生爱戴。我怕事情闹大了,到时我们也没办法收场。”
毛人凤微笑着说:“王书记多虑了。蒋委员长已经下令,由戴处长接管浙江警校。朱家骅再大,也和这里没有关系。而现在戴处长是一把手,又是第一次前来,自然应该有些气派的排场。这样也能够让学生更加了解到戴老板的威望。”
王孔安心里烦躁,不听他说完就打断了,不耐烦地说:“你和校办的各个领导开个会吧,要是他们都同意了,我就同意。”
毛人凤见他不肯通融,也不继续纠缠,转而召集了赵文龙、施承志等人在办公室开会。毛人凤直接提出:“戴先生是以中央特派员的身份前来视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代表蒋委员长,希望大家高度重视,举行一个隆重的欢迎仪式。”
果然,施承志马上起来反对说:“老校长来的时候都没有举行仪式。”
文强反驳说:“朱家骅一介书生,能跟我们戴先生同日而语吗?”
CC派和特务处的人吵了起来,但是有“戴处长代表了领袖,不尊重戴处长就是不尊重蒋委员长”这顶大帽子扣着,也没人敢说一个“不”字了。毛人凤大喜,马上假借校长的名义下达命令,要求全校师生从下午开始排练。
从欢迎词、口号到标语、着装、队形,毛人凤都亲自过问,一一布置。因为怕学生不够积极,到时体现不出自己教育学员的水平和能力,他又接连开了两场动员大会。学生去休息之后,他又连夜准备材料,想要把近日学校的情报好好整理出来,对戴笠进行当面的汇报。这一弄就到了三更天,他才收拾了纸笔,揉揉眼睛,想回宿舍休息。没想到这趟半夜散步,倒让他有了意外的大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