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毛人凤就整理好行装,前往戴笠的办公室报到。戴笠把一封委任状扔给他看,开门见山地说:“我打算让你回浙江,以中央特派员的身份到浙江警校工作。”
毛人凤一听,心里有些失落,转了一大圈,竟然还是回到杭州,而且所谓的中央特派员,实际上也是做做秘书工作,没有什么实权。虽然不满意,但是他没有流露出来,只是微笑着说:“我刚加入组织,许多地方还不熟悉,组织上派给的工作,我一定尽力完成,不懂的地方,还是会向同去的老同志们请教。”
戴笠看穿了毛人凤的心思,忙说:“你别小看了这个任务,当前,控制警校是非常重要的任务,只有这样,才能及时掌握青年人才,为我们组织输送源源不断的新鲜力量。这是领袖的意思,也是领袖对你的信任。”
毛人凤一听不由得又高兴起来,他仔细看过了委任状后说:“其他都没问题,只是这个毛善余的本名沿用到工作中,是不是不太好?”
戴笠说:“哦,齐五兄打算改个什么化名呢?”
毛人凤已经想了一个晚上,此时却有些不好意思。他跟一旁的秘书要了纸笔,写下了毛人凤三个字。戴笠一看,不禁击掌说:“改得好,齐五兄果然是人中龙凤。这下改得名副其实了。”
毛人凤忙说:“戴处长才一直是蛟龙,蛟龙到了江海里才有了施展的舞台,必能翻江倒海,做出一番事业,我不过是个寻找庇护的大鸟,有了戴处长撑起的天空,我才能有飞翔的天地。所以一切还得仰仗戴处长多多关照。”
戴笠一边让秘书更改委任状,一边起身,拍着毛人凤的肩膀说:“以后没有外人的时候,你不用这么见外。我们虽然是上下级,但也还是兄弟。”
带着戴笠的厚爱和重托,毛人凤如同一只大鸟,飞向了杭州。
浙江警校是1927年朱家骅任浙江民政厅厅长的时候创办的,主要培训地方干部和他的亲信。1930年由他的亲信施承志接手上任。朱家骅其实是CC派的元老人物,就是由陈果夫、陈立夫兄弟领导的中央部派的成员。他创办警校的目的就是为CC派培养警界力量,壮大势力。
戴笠之所以盯上了这个烫手山芋,是因为他的特务处虽然人员多了,但是质量都不高,特别是那批他从家乡招来的亲信,除了几个读过书的,其他的一个个还摆脱不了乡下人的土气,难以融入特务处的工作。为了改变这种情况,戴笠特地送了一批人去读书。例如毛万里就在戴笠的关照下,进了杭州警官学校。此外,他还想要自己办特务学校,扶植亲信学生,培养专门人才。
这个想法是从特务处创办伊始就产生的。他看到蒋介石办黄埔军校,很快就拥有了自己的武装力量和嫡系学生,并且顺利当上了北伐军总司令。这让他觉得自己如果搞一个特务训练班也会使力量大增,而不用畏惧国民党的其他势力和对他虎视眈眈的黄埔老大哥们了。
而蒋介石又不甘心让他手下任何一个派系过度膨胀。CC派的权力仅限于管理党政。如果把势力伸向警务,就会让蒋介石感到不安。所以让主管特务的戴笠去接手警校,就可以均衡势力,在各派之间互相牵制。
所以两人不谋而合,蒋介石便暗示戴笠接收浙江警校,一来可以掩人耳目,二来节省了寻找场地的成本,节约经费。有了蒋介石背后撑腰,戴笠办起事来更是顺风顺水,春风得意。
1934年春天,毛人凤一行怀揣戴笠的介绍信,来到杭州。他们成立了一个新的政训处,王孔安担任书记,毛人凤任秘书,毛宗亮为译电员,其他几人分别担任政治指导员和教务主任等职。
这时杭州的天气同国内的政治气候一样,阴沉沉的。但是毛人凤的心中却斗志昂扬,充满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的豪情。戴笠对他虽然十分严厉,在实际上却恩宠有加。毛人凤是刚加入组织的新人,军衔却比别人高,他的弟弟毛万里干特务工作已经两年,军衔才是少尉,而他立即就是上尉。薪水也大大优待,以黄埔出身的人来说,第一期毕业的,每月80元。第二期毕业的,每月70元。递减至第六期,每月只有30元。毛人凤初来乍到,戴笠就特地指定他的月薪是每月90元。毛人凤深知这是戴笠对他的栽培,因此从内心深深感谢戴笠,这番到杭州,就是要好好地干一场。谁知,天不遂人愿,毛人凤到了之后才知道实际情况比他想象的复杂得多。
毛人凤借助职务之便,找来了该校的人事档案,夜以继日地阅读、熟悉,以他多年当秘书的经验,很快就掌握了大致的内务情况。毛人凤又把这些掌握的材料予以归纳、分类、总结,寻找蛛丝马迹,凡有贪污、行贿、违反纪律嫌疑的都汇总成册,准备上报。
但另一方面,一同来的王孔安、毛宗亮等人虽然都是特务处的人马,但是各自为政,面和心不和。毛宗亮和毛人凤、戴笠等人都是江山人,同属于“江山派”。但是王孔安却是资格较老的黄埔学生,对他们这些鸡鸣狗盗之徒十分鄙夷。在戴笠的淫威下,他还不敢乱说乱作,一旦离开了南京,他就山高皇帝远,开始对毛人凤他们冷嘲热讽。在他的带头下,其他人对看起来像“好好先生”的毛人凤也都处处挟制。
这一天,毛人凤打着油纸伞冒着毛毛细雨来到学校,想要找王孔安批准一份文件。但走进房间,却看见一屋子黄埔系的人正在闲谈,不知说到什么,都在大笑。见到他进来,大家一下子安静下来,一双双眼睛盯着他,只看得他十分不自在。王孔安一边翘腿抽着纸烟,一边拿着他昨天刚递上去的材料胡乱折飞机,嘴里还阴阳怪气地说:“毛先生真是才高八斗啊,我出生入死十几年,才是一个上尉,老兄你刚到就跟我平起平坐,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看来还是俗话说得好,会干的不如会说的,会说的不如会拍的,毛先生是老板的同学加同乡,现在又是一条路上的,以后多照顾啊。”
毛人凤初来乍到,只有一忍再忍,忙说:“王先生真会开玩笑,怎能让我照顾你呢,毛人凤经验不足,资格不老,应该向你这样的前辈多多学习才对。”
另一个人说:“毛人凤,你过去叫毛善余,你兄弟叫毛善高,你还有一个族弟叫毛森,都在组织里工作,对不对?”
毛人凤点了点头。又有人说道:“我们军统的毛很多啊,过去人们常说老板身上毛多,此话一点不假,现在有四根了。”他指的是还包括戴笠的妻弟毛宗亮。
接着有人给四根毛排了排队,毛人凤称做大毛,毛万里称做二毛,毛宗亮被唤做三毛……边说边笑,完全不顾及毛人凤的感受。
毛人凤倒也并不尴尬,笑眯眯地听完,嘴里不断说着:“是,是。”
王孔安看他这样好欺负,又故意为难他说:“大毛,你是老板上面的毛呢?还是下面的毛呢?”
所有人哄堂大笑,毛人凤听着大家拿他开心,一板一眼地说:“我们是老板身上的毛,戴老板是蒋委员长身上的毛。我们都是领袖身上的毛,不这样怎么能够时刻和领袖在一起呢?”
一句话说的大家僵在那里,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哭笑不得。
就这样,毛人凤以其特有的“忍”与这班家伙周旋。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毛人凤这样拍黄埔系的马屁,久而久之也没人再说什么。
毛人凤虽然受到排挤,但他对戴笠交代的任务却一点也不敢放松,他整天足不出户埋头工作,这样倒也跟其他人相安无事。但他却从此多了一个心眼,所有情报不再由王孔安审阅后呈递上去,而是绕过他,直接去找毛宗亮,让他向戴笠汇报。毛宗亮是戴笠的妻弟,此次前来还附有监督的责任,能够直接和戴笠取得联系。有了他牵线搭桥,不但CC派的罪证一份份传送上去,连黄埔系的言行也都暴露在戴笠的眼皮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