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中国民俗趣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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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第一百〇 惠东妇女的长住娘家风俗

在福建省惠安县东部沿海的崇武、山霞、小、净峰等地,每当大年夜的傍晚,你都可以在路上见到或三五结伴,或一群群的青年妇女在匆匆赶路。他们身穿短仅遮脐的月仔兰右大裾裳,下着裤管宽1尺2寸的黑绸宽裤,腰系银光熠熠的银裤链,头裹着饰满装饰品的素色花巾,戴着油光闪亮的黄斗笠,手提着同样油光闪亮的小竹篮,匆匆从一个村子出来,赶至另一个村子。她们脚下的拖鞋啪嗒啪嗒地敲打着地面,急促地像在诉说她们此时的心情,随着脚步声的渐渐远去,她们也慢慢地消失在茫茫的夜幕与星星点点的灯光中。她们就是惠东女,她们就是过着长住娘家生活的惠东女,此刻正在往夫家去。

惠东女的现行婚姻制度为一夫一妻的血缘外婚制,严禁同房支的兄弟姐妹、堂兄弟姐妹的婚配。因我国法律禁止三代之内血亲间的婚姻,故舅表、姨表和姑表婚现也不存在。她们的婚姻大都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传统,现也开始有自由恋爱的现象,而且有不断增长的趋势。但目前双方自由恋爱合意后,都仍要请媒人从中周旋。一般的婚礼过程,都要经过俗称“讲媳妇”(纳彩)、“压定”(问名)、“合婚”(纳吉)、“送订”(纳征)、“说好”或“送盘担”(请期)、“娶媳妇”或“过门”(迎亲)的几个阶段,与传说的“六礼”没有什么很大的差别。

和其他地区汉族婚礼最大不同之处,是惠东女实行婚后长住娘家的风俗。一般而言,过门的第一二天新娘都不出洞房。第三天清晨,新娘吃些东西出来后,由“牵新娘者”带她去男家祖厝拜祖先。回来后给公婆敬茶,同家里人见礼、认人。然后,由娘家派来的姐妹或女伴陪着回娘家,此称“反厝”。当天下午需赶回夫家,由小姑领着去“探井”,即熟悉家周围的环境。如了解水井的所在地等。此时,也是传统戏弄新娘的时候之一。第四天清晨,新娘独自一人不辞而别地回娘家,但晚上仍要回夫家过夜,这叫“大重走”。次晨,又一次不辞而别地回娘家,这回可以在娘家中多住几天,然后择一双数的日子回夫家,此称“小重走”。“小重走”的隔天清晨,新娘也是一大早就离开夫家,回娘家,从此,就开始她那长住娘家的过程。

在长住娘家期间,这些新娘们被称作“新人”,她们仍作为娘家的一个成员,在娘家吃住,参加娘家的劳动,但从这时开始的劳动所获,绝大多数是不必再交给娘家父母,而是由自己掌管,作为她自己的“私房钱”。这些钱待以后回夫家长住时,才慢慢地带回去用。这期间,这些“新人”们也常常把她们嫁妆中的缝纫机再抬回娘家,继续用此学习“女红”。

按约定俗成的规定,长住娘家的“新人”,应该在春节、端午,七月半、中秋节等几个大节日,以及种地瓜和小麦的季节里,各回夫家住一两天,但是,实际上在大多数节日中,她们是不回夫家的。在这些节日到来时,夫家常常会派人去请,但她们往往都躲避起来,不肯相见。即便被找到,也尽量托辞不去。只有在春节和种地瓜与小麦的季节里,她们才会主动去夫家一两天。因为春节如不去夫家,就暗示着这场婚姻有问题,婚姻即将达到破裂的地步,女方不愿维持这种婚姻关系。种地瓜和小麦的农忙季节里,她们也一定会抽一两天到夫家帮忙。这主要是因为季节不等人,而且这一地区的男子多从事捕鱼、打石、木作、泥水匠等工作,一般不做农活。农活全由妇女承担,干农活是妇女的主要工作之一。所以,在农忙时,这些有着吃苦耐劳精神的惠东女们,通常都会义不容辞地去夫家帮忙种地瓜或种小麦。

惠东女长住娘家风俗,与西南某些少数民族妇女长住娘家习俗最大的不同在于,她们没有婚前性自由,也没有长住娘家期间的婚后性自由。她们住在娘家少则三四年,多则十余年,这在很大程度上,主要取决于她们举行婚礼时的年龄。通常的情况是:年纪小早婚者,长住娘家的期限长些;而年纪大迟结婚的,长住娘家期限较短些。换言之,她们一般都结婚较早,1953年平均初婚年龄为17.7岁,1982年则为19岁,都不到法定的年龄。她们又都不愿意过早地有孩子,一般生头胎孩子的年龄大都在二十四五岁以上。因此,她们往往在结婚的那天会把从娘家带来的,象征着“早生贵子”的小泥人的头折断,扔到床下或床后,表达她们的心愿。在过去,人们不懂避孕常识。如果婚后马上有夫妻关系,就很容易早早怀孕而生子女。而这是当地舆论所不容的。所以,她们就以尽量不回夫家,或不得不回夫家时,尽力用避免过正常的夫妻生活的方法来避免过早怀孕生子。例如,回夫家帮忙干农活,这不能不去,因为这是她们“分内”的事,但是,必须去干农活又要避免在夫家过夜,那就早早地去,尽快地干活,一完工就回娘家,这样就不必在夫家过夜,春节不得不去,因为不去就标志婚姻破裂,而且还得到大年初二才能回娘家。那么,大年夜就去得晚些,也就是说,到了黄昏以后才去,这就出现我们开篇所描述的那种画面,到了夫家后,夫家早已“围炉”(吃年夜饭)完毕。她们就一头扎进厨房里,忙刷锅,洗碗,擦灶头等杂务。厨房活忙完后,又挑起水桶到井边去挑水。所以,在惠东地区,可以说大年夜深夜里挑水的都是这些长住娘家的“新人”。这又是另一幅别样的风情画,就这样,她们可以一直到临近“开正”时才结束忙碌。又接着帮忙开正之事。然后,有的就找间柴草房休息一下,有的则跑去同小姑挤,极少回自己房中休息。初一夜里大体是如法炮制,而到初二一大早,天未大亮她们就又跑回娘家去了。现在的情况有所不同,因避孕知识已较普及,避孕用具也容易拿到,此外,也因大众传播工具的影响,所以那种极力避免过正常夫妻生活的现象也有所变化。长住娘家的“新人”也不会不愿在夫家过夜了,去夫家的次数也略有增加,那些在邻村找对象,或在本村中找对象的情侣们,更是常常在夜里偷偷地幽会。

长住娘家的结束,是以有子女为标志的,这一般在二十四五岁以后,一生了头胎子女,长住娘家的“新人”也就结束了长住娘家的过程,转换为长住夫家了。所以,惠东女一到二十四五岁以后,她们就会主动较频繁地去夫家,这样,也就有较多的机会怀孕生子女,最终住进夫家,舆论上对这种年龄的人多往夫家跑的举动,也不会有任何异议,并加以鼓励。有的“新人”到了二十七八岁还没怀孕生子时,她的夫家就会出面,或征求她的意见,或不经她同意,就为她抱养一养子养女,算是这对长住娘家夫妇的“头生子”。这样,也就为这位长住娘家的“新人”住进夫家开了“绿灯”,她也就可以堂而皇之地住进夫家而不感到汗颜。

为什么惠东女会有这种长住娘家的风俗,现还不十分清楚,有的人认为这是一种上古遗留下来的遗俗,有的人认为,这是因为汉人受到古代越族的影响造成的;有的人则认为,这是这一地区特定历史条件和因素所形成的。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众说纷纭。尽管如此,惠东女长住娘家之谜仍还未解开,它仍然是扑朔迷离的,还有待民俗学家和人类学家对它进行更加深入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