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幸而言中。
先是那滑水快活得嗷嗷叫的女经理,约伊斯去美食城吃早茶。
"怎么啦?"伊斯问。
"什么也没怎么啦!"
"少给我来这一套,姐儿们,有屈快放,我忙着咧!"
女经理从鳄鱼皮提包里拿出一张两万元的存折,塞给伊斯:"你拿去用吧!"
她拒绝接受:"我干嘛要用你个人的钱?"
"你少罗喷行不?什么钱不一样的花!"
"不!"她立逼着答复:"告诉我,怎么回事?"
"伊斯,你也甭打听,反正有话,不许赞助你搞的这个画展。"女经理和她几乎同时:"操他妈的,不知谁干这种缺德冒烟的事?"接着,"听老姐姐的,拿着!"
"不拿。"
"生我的气了?"
"不会的,咱们照铁,只要你有这份心,我谢啦!"伊斯不完全开玩笑,要给她磕一个头。
吓得那女经理骂她:"你太疯了!"
回到画室,一看电脑公司的哥儿们嬉皮笑脸等候,知道大事不妙。她不愿叫侃侃听见,拖着下楼在这位老板的超豪华皇冠车里谈事。
"不行了,是不?说实话。"
"倒也没有怎么不行!"这哥儿们开电脑公司可不会玩电脑,但玩人脑倒挺有一套。"你先别急,女人一急,风度全没。我给你准备好了,同仁堂的牛黄清心丸,先别上火!"
"我没工夫跟你耍贫嘴,对不起!"开车门要走。
"保持一点幽默感,行不行?面包会有的,粮食会有的。我来就是告诉你,你想法先借钱花,放开手用。没关系,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过上两三个月,我从深圳分公司汇钱,堵你的窟隆。如何?小姐!"
"有人卡住你脖子,不许赞助?"
"啊呀,说得文明一点嘛!进行了善意的忠告吧!"
"可我眼下就等支票,租借场地要先付订金的。"
"我还头一回看见小姐愁眉苦脸。好!没得说,你不是会开车,还有派司吗?你把这车开去找个海肥海肥的主,抵押够三万五万,不结了么?"
激动得伊斯抱住他吻个没完。
"哦!"他在后视镜里着脸上的口红印迹:"妈呀!你存心要让我老婆揍我啊?"
"我才不会抵押你的车,不过,你得借我用一天。"
"我地 回去?像话吗!"
"散步有益健康,快请下来,我要抓挠钱去。"
伊斯不相信,拉个三万五万元赞助,会多么困难。只要她姑奶奶一张口,谅不至驳面子。应该说,北京城那些殷实大户,她还是兜得转的。
偏偏那位欠她一份情的厂长,出国了。显然不是躲她,没办法,只好开着皇冠车满世界找钱。也怪啦,这个从来不意识到钱的重要的小姐,要为自己张罗赞助时,银根好像突然紧缩了。
"我真是难以启口,伊斯,三角债把我们厂拖垮了,工人都开不了百分之百的工资,我要掏钱去开画展,大伙儿知道了,还不得闹事,我有几个脑袋能顶得住啊!"
话不投机半句多,又找另一家。
"这回可爱莫能助了,记者同志。按咱们交情,别说三万,十万也不在话下。可仓库堆积如山,产品没有销路,银行催我们还请贷款,我要赞助画展,不剥了我皮才怪!"
又跑了几家,都是_本苦经。
伊斯一辈子没碰过这么多钉子,气晕了。闯了红灯也不知道。被扣住了。幸好那交通警她面熟,倒没有难为她,相反,挺关心地:"你怎么啦?大记者,气色不好,你们干这一行,总为别人奔忙,也够难,够辛苦的。"
这句话是她这一天听到的最温馨的语言。
尽管人家还在值勤,她忍不住讲了这彻底失望的一天,一个钱也没有搞到。白白地瞎张罗,真是灰心丧气!
"要多少?我还能凑上三五百,行嘛?"
她顿时觉得,这世界并不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