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鲁滨逊漂流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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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种植园主人

我们一路顺利驶向巴西,过了大约22天后,抵达多德斯·洛斯圣多斯湾或叫万圣海湾。现在我一下子从最苦难的生活中解脱出来,确实该替以后考虑了。

船主对我慷慨大方,使我永生难忘。他对我的船费未取分文,反而用20块金币买下了我船上的豹皮,用40块金币买下了我的狮皮,又把我所有的东西如数奉还。并且,凡是我所愿意变卖的东西,诸如酒箱、枪支、蜜蜡之类,他都如数买去。总之,我的货物共变卖了220块金币,有了这笔钱,我在巴西上了岸。

刚到这里不久,船主便介绍我住到一个同他一样诚实正直的人家里。这个人拥有一片甘蔗种植园和一个制糖作坊。我跟他住了一段时间后,便渐渐熟悉了一些种甘蔗和制糖的方法。我看到那些种植园主衣食无忧,生活富裕,发迹又很快,便下决心,如果我能拿到居留证定居下来,也一定要成为他们中间的一个。同时又决定想办法把我在伦敦的存款汇过来。为此,我弄了一张居住证书,又倾尽所有买下了一些未被开垦的土地,并根据我在伦敦的钱数,拟订了一个种植和居住计划。

我有个邻居,是葡萄牙里斯本人,但父母却都是英国人,他的名字叫维尔森,家境跟我相似。我叫他邻居,是因为他的种植园和我的相邻,而且我们也常来往。我们两人的资本都不多,所以在头两年里,我们只种了一些粮食,但很快我们便发展起来,步入正轨。到了第三年,我们种了些烟草,同时每人准备了一大块地准备来年种甘蔗。但我们俩都缺人手,这时我感到把索利给了别人是多不应该啊。

但是,唉,把事情搞坏,对于我来说已不足为奇。既然无法补救,只好对付下去。现在我所干的行业,与我的个性很不相称,与我所向往的生活截然相反。我曾不听父亲的劝告,为了我所向往的生活,逃离家乡。而现在,我正步入了中产阶级或小资产阶级的生活,不正是之前父亲极力向我推荐的吗?可是,如果我愿意过这种生活,我可以把自己留在家里,又何必这样不辞辛苦地走遍世界呢?故而我常对自己说,现在这些事,我在英国,在朋友们之间,完全可以做到,同跑到5000英里之外,跑到这人生地疏、荒凉无人的地方来干,没有什么两样。

每次这样想到自己目前处境的时候,都非常懊丧。除了有时跟那位邻居聊聊外,没有任何人同我谈话。在这里,除了靠自己的双手劳动外,没有任何依靠。

我常想,住在这里就像被丢弃在荒岛上一样。当现实生活很好时,人们总是不满足现状,总拿更糟的情况与其相比。上帝就会让他们交换环境,让他们从自身的体验中认识到以前的生活是何等幸福。这种情况确实是很公正,也是颇耐人深思的。我敢说,如果我继续当时的生活,肯定会成为一个大富翁。但我非要不公正地拿它同孤岛上的生活相比,命中注定,我只能饱尝荒岛生活的滋味。

当我经营种植园的计划有些进展时,我的好心的朋友,即那位把我从海上救出来的船主回来了。他的船正停在这里装货,为这趟近三个月的航行做准备。当我把当初留在伦敦的小小资本告诉他时,他向我提出了一个友好而又诚恳的建议。

“英国先生。”他说,他总是这样称呼我。

“如果你交给我一封信和一份正式委托书,让伦敦那位替你保管存款的人,把钱寄到里斯本,交给我所指定的人,置办一些在这里需要的货物。上帝保佑,我回来时就可把钱给你带回来。可是,世间的一切变幻无常,难以预料,所以我劝你,最好先支取一百英镑,也就是你半数的资金,来做一次冒险。如果成功的话,你可用同样的办法支配另一半;如果失败了,也可用另一半资金来接济自己。”

这个建议既稳妥又富于实情,简直是条万全之策。于是我便按他说的,给那位替我保管钱的太太写了一封信,又写了一份委托书,一并交给了这位葡萄牙船主。

我写给那位英国船主遗孀,把我的冒险经历从头至尾叙述了一遍:我怎样被抓为奴,怎样出逃,如何在海上遇到这位葡萄牙船主,他待我如何仁义,我目前的境况如何,全都写上了,同时又把汇款的方法做了必要的说明。这位诚实的船主回到了里斯本后,通过一个英国商号,把我的信和全部消息转给了一个伦敦商人,再由那位商人转交给她。她接信后,不但把钱如数交出,还从自己的积蓄里拿出一笔钱赠送给船主,以报答他对我的恩情。

按照船主信上的指示,那位英国商人用我的一百镑钱买了些英国货物,并且直接运到里斯本交给船主,船主又把这些货安全运回了巴西。买这些货物,并非我所想到,我当时太年轻,对于种植业务还不在行。他细心地帮我买了非常实用的工具、铁器,以及种植园所需的各种用具。

这些货物运到的时候,我以为自己已经发了财,分外高兴。我的管家,即那位船主,又用我朋友送他的五镑钱,给我买来了一个仆人。说明服务期为六年,在此期间,除了我自己种的烟叶之外,不计任何报酬。

这还不算什么,由于我的货物全是英国货,比如布匹、粗麻,还有些在当地被视为贵重品和急需品,我设法卖了个高价,赚了四倍的钱,现在我的种植园发展得已远远超过了我那可怜的邻居。我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买了个黑奴和欧洲仆人,这里不包括船主从里斯本带来的那个仆人。

然而,乐极生悲,过分的得意往往蕴藏着不幸,确实如此。第二年,我的种植园大获成功。从自己的地里我收获了50捆烟叶,远远超过了当初预计的给邻居们的需要。这50捆烟叶每捆都足有一英担重。我把它们晾晒好后全放妥当,等着去里斯本的船回来后装运。随着业务和财富的迅速发展与增长,我的脑子里又充满了不切实际的计划和妄想。对于一个有精明头脑的正常人来说,这是非常有害的。

假如我像当时那样生活下去,幸福将无穷无尽。为此,父亲曾尽心地规劝我过一种平静的生活,并且入情入理地把中产阶级生活的安逸讲给我听,但我并不在意。刚愎自用导致了我的不幸,加深了我的错误,使我后来倍加悔恨。这些失策全是因为我过分坚持自己那遨游世界的愚蠢念头所引起的。而我又盲目追求这种愿望,不愿过那种大自然与造物主指示给我的,明明对我有益使我前途光明的生活。

正如我以前从父母身边逃走时一样,我已不满足于现状,把那种靠种植园发家致富的远景抛掷脑后,去追求那种鲁莽、异想天开的生活,从而使自己再次陷入人世间最不幸的深渊。

现在我详细谈谈这段经历。不难想像,在巴西差不多四年的时间里,我的种植园已日益繁荣。我不仅学会了当地语言,而且同许多种植园主以及在当地口岸的圣萨尔瓦多商人相熟成了朋友。我经常向他们谈到我两次到几内亚海岸航行的情况,谈到怎样同黑人做生意,如何用一些小杂货诸如小珠子、玩具、小刀、剪子、斧子、玻璃器皿等东西,轻易地能换到金沙、粮食、象牙等,而且还可以换到在巴西经常使用的商品。

每当我谈论这些话题时,他们总是全神贯注,特别是有关购买黑奴方面。这种生意当时并不盛行,而且只有经过西班牙国王或葡萄牙国王许可才可进行,有垄断性,所以进口的黑奴数量很小,价钱也极高。

有一次,我跟几个熟悉的商人和种植园主在一起,兴奋地谈论这些事情。第二天早晨,他们中有三个人跑来告诉我,他们认真考虑了头天晚上我所谈的话,现在来是要告诉我这一秘密合议。首先他们要求我保守这个秘密,然后才对我说:“他们想弄出一条船去几内亚。”同我一样他们都有自己的种植园,目前最棘手的是缺少佣人。当时他们并不想长期从事这项交易。因为回家后并不能公开出售黑奴。只是想做一次航行,秘密地带些黑奴回来,然后把他们分到各自的种植园中。总之,他们问我是否愿意做他们船上的管理员,并负责几内亚海岸交易事务。我不需要出任何钱,而带回来的黑奴有我一份。

要知道如果是向一个不在这里定居、没有自己的种植园、不需要照顾的人提出这个建议,确实是值得考虑。这是生财之路,而且又有现成的资本。但是对于我来说,种植园已发展起来,再干上三四年,想法把伦敦的那一百镑弄过来,挣出三四千镑是不成问题的。这次航海的事情对于我目前这种环境的人来说,简直是天底下最荒谬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