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一梦潇湘冷清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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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就见一大群丫头婆子簇拥着说笑个不住的墨颖与沁灵,逶迤着进了潇湘馆的大门。

瞧得黛玉迎出来,那沁灵越发喜形于色,也不耐烦扶着丫头的手了,而是一把摔开,便兴冲冲向黛玉行去,不想却未留神到地上密布的苍苔,竟脚下一滑,“咕咚”一声跌倒了。

当下墨颖便拍手哈哈大笑起来,“该,谁让你才刚不停笑话儿我的!”后面跟着的丫头婆子们,亦忍不住抿嘴偷笑起来。

好在墨颖笑归笑,手脚却未闲着,而是一面招呼着众人上前搀扶,一面自己亦快步行了上去,与已在第一时间赶至沁灵身边的黛玉一块儿,扶了嘴里“嗳哟”之声不绝的她起来。

紫鹃早已打起了湘帘,三人进得屋里,黛玉忙又命雪雁去抱了一个大锦褥子来,扶了小脸皱成一团的沁灵坐了,方一脸关切的道:“二姐姐可曾摔坏那里了,不如让雪雁姊妹两个与你瞧瞧?”

沁灵忙摆手道:“先跟着家里哥哥们学骑马时,见天家不知道摔了多少遭儿,那里就这么娇弱了……”不想话未说完,她又忍不住“嗳哟”起来。

黛玉见了到底不放心,因又道:“要不叫丫头们捶一捶?”

一语未了,一旁墨颖忽然笑道:“三妹妹别被她唬着了,之前骑马摔折了胳膊,也没见她这般嚎丧过,不过是想让我听了心里歉疚,让你听了百般抚慰于她罢了。”

话音刚落,就见沁灵攸地站了起来,面上的痛苦之色亦随之一扫而空,一面笑骂墨颖道,“就你能!罢了,谁让你是大姐,偏说嘴儿我又说不过你呢?我只保佑着明儿你嫁了傅二哥,凡事被他吃得死死的,我就阿弥陀佛了!”

闻言黛玉及一屋子的丫头婆子们都掌不住笑了起来,沁灵忙跑到黛玉身后躲了起来。

“今儿个我要饶过你,再不活着的!”墨颖虽则比一般汉家姑娘大方许多,到底当着众人的面儿被这么说,亦是忍不住又羞又急,因红着脸便要越过黛玉来撕她的嘴儿,左躲右闪了几个回合,沁灵见挡在自己身前的黛玉已是气喘吁吁,忙摆手向墨颖道:“好姐姐,我知道错了,你就饶了我这一遭儿罢。”

黛玉亦在一旁笑着帮腔道:“大姐姐不看妹妹的面子,只瞧在才刚她摔了那么一大跤的份儿,便饶过她这一遭儿罢。”

墨颖听得她二人这么说,心内早已是软了,只嘴上犹不饶她,“今儿个瞧在三妹妹的面儿上,我就不与你计较了,但只明儿你若再敢拿我取笑,瞧我会不会真个撕烂了你的嘴儿!”

沁灵忙吐了吐舌头,道:“以后可是再不敢了。”说着,丫头奉了茶来,三人方挨着坐了,叽叽咕咕的叙起别后的寒温来。

正得趣儿之时,忽然听得丫头报:“福晋来了。”

三人忙起身迎至门外,果见富察福晋扶着周嬷嬷,款款行近了。

厮认见礼完毕,迎入屋里复又依次落了座,富察福晋方笑向黛玉道:“昨儿夜里无意问起林平媳妇,方知道原来你身子一向不大好,才刚我已特意打发人请太医院的王医正去了,只怕说话儿间就该来了,你且收拾一下儿,免得呆会儿冒撞了你。”

说着又向王嬷嬷紫鹃几人道:“还不快服侍你姑娘屋里歇着,再把帐子放下来去?”

“伯母爱惜黛玉,黛玉原不该辞。”不想黛玉听罢,只是莞尔一笑,道,“但只伯母有所不知,黛玉的丫头雪雁雪鸢两姊妹,原是‘江南神医’叶天士之后,虽则年岁不大,于医道上却是极精通的,黛玉的身子,这二年来一直由她二人照管,倒比先要轻省许多,因此很不必麻烦伯母请太医来瞧的。”

闻言富察福晋不由敛去了笑颜,嗔道:“你这傻孩子,自个儿的身体倒不知道爱惜?说句不好听的话儿,她两个虽则师承叶神医,定然‘强将手下无弱兵’,但只到底年纪还小,如何比得了太医院有年纪的老太医?况老话儿说‘集思广益’,指不定王医正与这一项儿就有专攻,较之叶神医更厉害呢?今儿个竟让王太医与你好生诊视诊视罢。”

正说着,忽然有婆子来回:“林大爷带着王太医来了。”

富察福晋忙道:“请进来罢。”一面又催黛玉进屋去躺好,命王嬷嬷紫鹃几个小心服侍,一面又领着墨颖与沁灵及众人回避,登时忙到了十分去。

一时林平陪着大夫进得潇湘馆,见门外侍立之人皆是些上了年纪的婆子,知道该回避的已回避了,因笑向王太医道:“太医请。”

老婆子忙打起帘子,林平便让着王太医进入房中坐下,又向帐子里道:“回姑娘,王太医王老爷已经侯着了。”

里面王嬷嬷闻言,便向帐中扶出黛玉的一只手来,搁在迎手上,雪雁又把镯子连袖子轻轻的搂起,以令其不压住了脉息。

那王大夫诊了好一回儿,又换另一只手亦诊了,方同林平一块儿去到外间屋里坐下,一面吃茶一面道:“姑娘不过有些儿气血不足,兼之郁结于心罢了,并无大碍的。但只瞧姑娘的脉象,倒像是有先天的弱症,因此很不容易完全复原的,本院先开上两张方子煎来吃下,再慢慢儿的以药膳来调养不迟,只是要切忌拿人参鹿茸之类的大补之物来调养,免得此症未除,反倒又添新症。”

帐内雪雁闻言,倒与平日里自己师父的见解差不多,因悄悄向雪鸢道:“倒不想这个王太医倒也是有点子真才实学的。”

雪鸢点头附和道:“倒不像那些个平常的庸医。”

一旁王嬷嬷惟恐仅一帐之隔的王太医听到,失了礼数,因压低声音啐向二人道:“再要胡说,看我撕烂你们的嘴皮儿不!”

二人吐了吐舌头,方不敢再说。

片刻过后,林平带王太医开方子抓药去了,这里回避了的众人方复又回至厅里坐下,富察福晋先笑道:“何如?这王太医太医院医正的名号,可不是白来的罢?”

王嬷嬷忙赔笑道:“福晋为咱们姑娘如此劳心劳力,倒让我不知该怎么谢才好了。”

富察福晋笑骂道:“你这老货,知道我是最不爱听这类生分话儿,偏要来触我的霉头!”

这一面二人正说笑着,另一面墨颖沁灵亦未闲着,正拉着黛玉的手关切问话儿,“怪道这两次瞧着妹妹的气色都不甚好,原来是有恙在身。这会子觉着怎么样,可有那里不舒服的?”

黛玉听了,忙笑道:“我自会吃饭起便一直吃药了,不也长到这么大了?姐姐们只管放心罢,我并无大碍的。”

说话间已是午时时分,有丫头来请示摆饭,富察福晋沉吟了一下,道:“昨儿个玉儿丫头来便未治酒为她接风洗尘,今儿个墨颖与沁灵亦来了,倒不如送一桌上好的席面过来,咱们娘儿几个好生乐和乐和。”

说着又向周嬷嬷道:“去问问其他几位福晋可得空儿,倘得空儿便请了来同乐。”

周嬷嬷忙答应着带了丫头们去了。

一时周嬷嬷回来,说其他福晋或是有恙在身,或是要照管哥儿姐儿,皆来不了,富察福晋听罢,便冷笑道:“我不请她们,她们便好得很,我一请,便都来不了了!也罢了,她们不来还好些儿,省得我瞧了堵心,咱们只管乐咱们的。”一面招呼着黛玉姐妹三人入了席,娘儿四个便开始其乐融融的吃喝起来。

待散席时,已是小半下午了,因富察福晋还有家务事儿要处理,三小送她出了潇湘馆,便自顾玩起自个儿的来,倒也十分自得。

傍晚三人正玩得有趣儿,就有富察福晋屋里的丫头来道:“老爷与大爷二爷回来了,还带了两位贵客来,请格格姑娘们前面儿去呢。”

闻及此言,沁灵先就一脸坏笑的看向墨颖道:“大姐姐还不快跟这位姐姐去到前面儿?”

一听得这话儿,墨颖便要扑过去撕她的嘴,黛玉忙笑劝道:“姐姐要收拾她,什么时候不能?还是先随这位姐姐去罢,也免得伯母伯母他们等久了。”

墨颖听说,只得罢手,又令丫头们过来与自己三人稍事整理了一下衣装,方往前面富察福晋的上房去了。

还未到得上房,远远儿的便听见里面传出一阵阵的笑声,墨颖听了,先就笑道:“我当什么贵客呢,原来竟是他们两个。”说着也不待丫头掀帘子,她已自顾掀起帘子,一头撞了进去。

惹得黛玉在后面笑道:“我还以为这般冒撞的行径,只会出现在二姐姐你身上呢,倒不想大姐姐亦会有此举动。”

沁灵见面黛玉趣儿她,也不着恼,而是道:“想是她等不及见傅二哥了罢。”说着携了黛玉进去。

且说沁灵携了黛玉,进得富察氏的上房,就见墨颖并未如她预料的那般与傅恒说话儿,而是正与另外两位她并未见过,却都生得相貌堂堂的年轻公子叽叽咕咕说个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