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红楼梦之继续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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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7章

世间多少闺阁弱女、巾帼英雄,便是才高八斗、满腹经纶又如何?如香菱那般,最后不得善终者,比比皆是。唯有遇上圣贤之主,天下清明,又尊重女子。我们方得一展拳脚,略施薄技,稍尽愚智。如此方能有今日之功德,故而此谢确是该当的。”

绛珠忍不住笑道:“好吧,既然如此,你们莫若如凡间一般,给我跪地磕头行大礼好了。还有为得一个‘谢’字,寻下这许多道理来的。只是如今承皇在此,我却该说句公道话才是。若非有他,我亦是毫无办法的。正如宝相花仙所言,若无圣主,我大概不过是早早儿的哭死而已。也等不到今日如此高兴的与大家叙话了。”

见几位仙子仙女儿果真要给他致谢,承皇忙笑止道:“众位快别如此了,若是如此这般谢来谢去,我看便是三日都谢不完。绛珠妹子要谢我圣明,我亦要谢沾了她的光。一会儿还要谢玉帝准许我们下界,一会儿还要谢警幻仙姑让我们投胎的时机好,还要谢过其他众位互相帮衬的,还要谢过轮回中诸多有恩的,还要谢过太白仙长……”

“还要谢过自己,我原来亦能做下这许多的事情,并不像众位说的,便那么懒。”绛珠学着承皇的口气,笑着抢话道。其他几位则早已笑个不住。想想亦是果真不用如此麻烦,不说多少真心真意,若是再如凡人那般,客套周旋,岂不失了仙意?

笑了一会儿,绛珠方捂着肚子道:“不说这些了,原是我回来的最早。不知我走后还有何新闻事故,你们说来听听吧,我便懒得去查明掐算了,费神的很。”承皇笑道:“也是,既说是叙旧,大家难得一聚,还是好好儿的说说话。免得日后各自忙去了,又难寻时机,徒留遗憾。你们之事,我亦不大清楚,不如各自说来的好些。或是众位一块儿商议,亦周全些。”

梅花仙女儿笑道:“正是,不说我们皆是些无名小仙,日后难得见到几位,便是见了,亦未必有那许多工夫说话。还不如好好儿的说说话儿,还浪费功夫在那些虚礼上做什么。我们这里海棠姐姐是最早回来的,然后是宝相花仙,然后是迎春姐姐,我回来不久,最后才是承皇。只是承皇一直在大明宫,凡事不大管,因此大概是我呆得最久,我先说吧。”

海棠仙子笑道:“我回来的最早,却一直未曾销案,只能留在警幻姐姐那里,两头不得见,都快憋坏我了,该让我先说才是。梅花仙女儿在凡间便仗着是大嫂子,许多事情时常管束着,这会儿又要抢先,我不依。”说着便往梅花仙女儿身上蹭。

迎春仙子笑道:“要我说,绛珠姐姐回来日久,又一直留在无量山内,许多事情都不大清楚,莫若我们将大概情形说与她听,兴许说起哪件事情来,便一块儿说开来。到时谁知道的便尽管说出来,如此亦清楚些,你们以为如何?”虽则是争着好玩儿,然绛珠还是最想知道大概情形,已定心中喜好,看何事该说,何事该略,或是放在日后再议。

宝相花仙点头笑道:“迎春妹子所言极是。我在凡间时并不知原身,只是见到绛珠升仙,凡间诸事已定,我便放宽了心思,兼之年事略高,形容变改,心下不忍。待得大事安定之后,偶尔见到一个坡脚和尚,心中忽而通明,便赶紧坐化了。想来亦是好笑,凡间皆闻绛珠妹子容颜不改,我心下羡慕,奈何自己却容颜不再。见到那皱巴巴的便厌恶,还不如回来的好。”

迎春仙子笑道:“你倒是干脆,怪道那日小尼姑说妙玉师傅几日前还是好好儿的,不知为何却坐化了,原来竟是为得这等缘故,着实有些意思。难道姐姐不知道生老病死乃轮回中之常事?既已投生下界,却还要顾及皮相,你这佛念得亦有些意思。”

宝相花仙笑道:“我自己想来亦是好笑,大概亦是我寻常闲着无事,除过念经诵佛,便是寻花问草的,最爱那些素雅清淡娇嫩之物,移了性情。故而见到自己满脸皱纹,自然瞧不下去,兼之绛珠已走,知己难求。故而不如走了的好。此亦是为何我才刚不敢受绛珠厚赐之缘故,毕竟自己心中明白,如何敢欺瞒上尊。”

海棠仙子笑道:“要说可笑,最可笑的该是我才是。天下皆知绛珠姐姐仙逝升天了,我却自欺欺人,耽误众人不说,还疯癫至死,大概亦是天命吧。怪道要责罚我在警幻姐姐那里呆那几年,见不着众位姐妹,亦不能擅自离开。听得宝相花仙所言,我才算是了悟。所幸还不算晚呵,否则一会儿又该跟各位胡搅和了。”

听得海棠仙子因着绛珠升仙而疯癫丧生,众位皆忍不住摇头叹息,绛珠更是低首不语,神情哀戚。承皇知她又以为自己牵连了终生,故而自苦,忽而想起一话来,笑道:“宝相花仙,才刚听你说你是见了一坡脚和尚故而感悟仙化的,不知是何模样的和尚?我前些日子亦是见到一坡脚和尚方了悟的,故而脱离苦海,得以归来。”

梅花仙女儿吃惊的望着二位道:“你们都见了那和尚了?就是一头癞痢疤,脚下还一瘸一拐的,拄个拐棍儿,还一路疯癫胡唱,可是这个样子的?我见到过几次,若是无事,他能一瘸一拐一段路走半日,若是有事,似乎拐棍儿不过是个装饰,他不过提着便能健步如飞。嘴里哼哼着什么‘来’‘去’‘舍’‘得’,亦弄不大清楚。可是那个样子?”

宝相花仙点头笑道:“正是,我正是见到他行走的模样儿,才想起不论拐棍儿,还是心中依赖,若是你欲扔掉,亦是大可如此的。我一直惦念绛珠,故而逗留人世,见到他那模样儿,想想凡间亦已自立,我亦无可牵挂了,正是离开之时。兼之又见自己形容衰老,便走得格外干脆利落些。”只是见她此时情形,心下应该了然了。

承皇亦是点头道:“我所见的情形亦是大概如此。只见他一瘸一拐,佝偻着背,有些猥琐,可口中所念,却是至理。若是无舍,即使有得亦不长久。若是欲得,必须先舍。赤条条来去无牵挂。来处来,去处去,来来去去,如此而已。细想想,天下各事,归根结底可不就是来来去去吗?从来处来,往去处去。便是我们百般不愿意,终究还是要去的,又能如何?

便算是某事我们不愿意见到它发生,终究还是会来得。若是不舍下这种情分,则天下如何自立,若是想天下长此安乐祥和,则必须让众人学会自己面对。不论多惦念,多喜爱,终究有一日还是会去的。回思起来,早知妹妹乃仙女儿下凡,且皇上与昭公主乃是眼睁睁看着妹妹走得,我又能如何?想来妹妹是往去处去了,我便往我自己该去之处去罢了。若是有缘,自当还能相见,若是无缘,亦是天意。就算是死守百年怕亦未必有用,还不如大方些。”

海棠仙子点头叹道:“若是我能了悟,怕是便不用那般自苦了,兴许还能等到蔷薇姐姐一块儿来。只是为何那和尚竟然不去点化我,还是我命该如此?还有,那和尚为何能知道那许多,却是何来历?你们可知晓?”

梅花仙女儿疑惑道:“当时我只是觉得他极其奇怪,且那坡脚的情形与宝玉极为相似。只是宝玉从不曾有癞痢,更别提那般猥琐了。且亦未曾听说宝玉有何异兆,唯有当初宝玉出生时衔着的那块玉,还有后来生病时来过的那个癞头和尚与坡脚道人,看着有些奇怪,却亦不十分明白。后又想起林妹妹与薛妹妹皆有和尚道人之说,我还只以为是那和尚又出来了。

可后来又一细想,当初那和尚并不曾坡脚,那道士亦不曾癞头。且细看他神情,却与宝玉有几分相像。你们不知道,我当时可是大吃一惊。且知宝玉坐化之后,正待入殓之时,又从他口中发现那块玉来,众人只觉奇怪。你们都知道,当初贾家众人入狱,那玉便没了踪迹,谁知几十年后又现出来,必定是有些缘故的。此时又见他那番模样儿,兴许亦是神仙不成?

回来之后与警幻姐姐闲聊时说起此事,警幻姐姐方告知与我,他乃是赤瑕宫神瑛侍者。如此说来,许多事情便了然了。神瑛侍者凡心偶炽,意欲下凡造历幻缘,却于寻觅之中,遇见当年被他浇灌的绛珠妹子。因得如此,故而二位格外的情谊深厚,且心意相通。且因着神瑛前世见过绛珠妹子这般人品,故而将凡间俗物毁贬的一无是处。便不难理解了。”

海棠仙子拍手笑道:“这么说我们都是有些缘分的,怪道当日在府中没那许多避忌,格外亲厚。我记得有人说他俗,宝相花仙对他却情有独钟,我们皆不明所以,不知可是另有缘故?再则他既然回来了,为何不留在赤瑕宫,却又下界去当什么和尚做什么?就他那副模样儿,就不讨人喜爱,如此下凡,必定是会受苦的,难道又是历经劫难,修积功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