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红楼梦之继续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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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4章

宝玉摇头叹道:“我说都是痴人,大嫂子还只不信。大概最多不过三两日,必将天下尽白,繁花飞谢。若非绛珠功高,只怕还要连累过众,亦未可知。你们还是赶紧多多的备些孝服等物,以备急用吧。有备无患,总是用得着的。旁的我亦不多说了,以免讨你们嫌弃。”

宝玉言毕果真不再多说,回到自己房内,沐浴更衣毕,但将往生极乐各色经文等找寻出来,反复念着。李纨与潘琴见他神色尚好,且虽则吐血昏厥,醒来之后还算清楚。便是那些话,较之他以往所言,亦算不得更为荒唐多少。摇头叹息片刻,不过让小丫头盯着,让他自去。谁知等晚膳做好之后,他亦不肯吃,亦不再解说缘故。众人开始有些儿吃惊。

是夜,他依旧坐在榻上念诵,不肯入睡,潘琴慌了手脚。打量他神色,平静如水;双目微闭,安静从容;坐姿端正,不偏不倚。见他非疯非魔的,又不好打搅李纨,只得在床头坐了一夜,垂泪叹息。嫁得个如此夫婿,一生担惊受怕,吃尽苦头。不说夫妻情分,便是寻常的温存,亦越来越少。此时又是这般,将来可如何是好?

次日一早,天下繁花尽谢,春木枯萎。潘琴起来见此情形,忙叫起李纨,当下众人皆被惊醒,见状等皆大吃一惊。李纨疑惑道:“如此说来,宝兄弟昨日话中有一句可是应验了。繁花飞谢,繁花飞谢……”“繁花飞谢,确是说中了。他自己,似乎亦如入定一般,可别一般的说中了……”潘琴不禁掩面涕泣。

李纨回过神来,吃惊道:“你说什么?谁入定了?宝兄弟?他怎么了?”潘琴叹道:“他也不曾怎样了,看着倒是平和。只是不吃不睡的,可别……”膝下无子,若是再没了夫君,她凄惨的余生,可该如何是好?即便是如今宝玉这般不能自理,好歹亦是有个人的。偶尔有了事情,尚可商议一二。更要紧的,却是有个伴儿,可现如今……

想起以往之事,李纨却陷入沉思,似乎确如宝玉昨日所言:他所说,不过不合适宜些,到底亦算不得如何昏乱,若果真如此,还是看他意思的好。牵着潘琴的手,摇头叹息片刻,亦无话可说。潘琴见此亦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赶紧去预备早饭。宝玉依旧不吃,李纨亦不相强,潘琴无法,只得垂泪端回来。

此后不多久,便听得四处传言,皇太后昨日驾崩。听得此信儿,想起昨日宝玉之言,贾家众人方着了慌,吃惊哀伤之余,再看宝玉,依旧如昨日一般,只管念着经文,余事一概不闻不问。众人皆心下有些疑惑,忙预备举丧外,亦心中悲痛,各自哀伤去了。如此一来,反倒将宝玉之事放到其次,便是他不吃不喝不睡的,亦皆由着他。潘琴虽则乃是后来之人,到底亦是听说过些许宝玉与皇太后旧事的。再则左右亦是劝不动,还不如成全了他。

如此经过几日,贾家众人阖家举哀,宝玉则依旧不吃不睡,诵经念佛。黛玉入殓那日,随着都中兰麝之气散尽,宝玉亦仙逝而去。都中纷纷传说此事,传言之余,忆及二人以往之种种,不免又多了几分猜测,几分叹息。许多好事之徒,皆以为宝玉重情重义,如今以身相随,实为难得,若能结下来世情分,亦是件儿幸事。

听到此处,绛珠忽而拍手笑道:“怪道当日警幻姐姐说他还是赶上我了,原来是有这个缘故。他是见我不在凡间,他一人无趣儿,哥哥却是吃的哪门子醋,亦能够得着?”承皇瞪着两眼儿,哑口半日,方说道:“妹妹原是我的皇后,他相随什么?难不成果真还想盼着来世的不成?即便是有来世,我亦不放心他,还是我跟着罢。”

赌气之语,说得轻松,听在耳里,却笑不出来,过了片刻,绛珠方叹息道:“我们都返天了,如今还争这些闲气做什么。好好儿的,我轻易又下凡去做什么?便是我与他果真有些缘分,警幻姐姐说过,都已经算清了。哥哥可放心了?”

承皇见绛珠似乎在发誓,方满意的点头笑道:“我可不管是否算清了,便是没算清,他还纠缠着来,我亦是不让的。”忽而皱了眉头,又酸溜溜的疑惑道:“为何他都能听得声音,知道妹妹返天了,我却不知?难不成我果真睡得沉,还是修为不如他?或是另有缘故?”

绛珠又被难住了,半日思索不出个缘故来,正在烦难之际,却见太白仙长进来。见绛珠又在苦思冥想,太白仙长忍不住摇头笑道:“一个傻子,一个痴呆,果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绛珠我且问你,若是事先让你得知了,或是当时留的你片刻,又该如何?”

绛珠点头笑道:“那便是回光返照喽,我亦好好好儿辞别一番啊。承皇便不用总是如此怪罪我了,似乎我欠下天大的恩情似的,怕是我永远都还不清了。还有皇儿,若是我说清楚了,他们便不用那般伤悲了,可是这话?”

太白仙长摇头叹道:“果真是呆傻得不成?那苍老与玉女明明见你了,还那般伤悲。你以为三言两语能辞别得清楚,还是得三两日方够?你昏沉多日,难道还不够清楚?便是当年上天褒奖,人世格外的花团锦簇,风调雨顺。连神瑛都看出来了,苍龙与承皇,还有你,都不肯多想一点儿,还来怪罪别个。再则见到他们哭哭啼啼的,你又该如何?求着不回来?你能永远不回来吗?既如此,还不如干脆些,亦是为得你好。”

听得此话,绛珠与承皇皆面面相觑,细细品味,果真有些意思,承皇忍不住点头道:“若是果真知道绛珠要仙逝了,怕是众人哭死的心都有,别说是留了。前日偶尔听闻绛珠原本凡寿不到二十年,后来屡屡积功,又有天下为请,故而多有加增,方熬到那时,天下初定。若是果真知道,又不知该如何求情呢,只怕上天亦为难。”

太白仙长点头笑道:“正是如此。绛珠凡寿有限,若是天下求得多了,与你未必总是好事儿。且你下凡日久,仙体受损严重,故而返天之后,玉帝便于天尊尚未回来之时,赶忙封赏,好将你放到无量山去。那里不仅是你该去之所,且格外舒适,经得这些年,你才略略好些,玉帝亦放心了,才敢让你出来听闻此等事故的。”

过了许久,绛珠方点头叹道:“如此说来,还都是为我好了。既然事情都已经过去了,那就这样吧。只是这会儿你来,可是有何事情?还是佛祖与天尊到了?”太白仙长忙点头道:“正是,说着话差点儿忘了。是佛祖来了,赶紧儿的去吧,可别让佛祖久候了。”听得如此,绛珠与承皇忙起身整理衣冠,前去见礼。

上文说到承皇与绛珠正在叙说当初绛珠返天时人间各事,提及神瑛,承皇言辞中还是忍不住带着些淡淡的醋意,被绛珠好生取笑了一番。正说得热闹,却见太白仙长告知,佛祖来了,二位只得忙整理衣冠,一同出来迎接。

玉帝殿上,佛祖已经端坐在莲花座上,笑意岸然的看着一同出来的绛珠与承皇。其他各路神仙等并未曾见到,故而殿内甚为空旷。绛珠见玉帝与佛祖皆笑盈盈的望着她与承皇,羞笑道:“见过佛祖,不知佛祖何时驾到的,不曾恭候,还望佛祖见谅。”一旁的承皇亦一同行礼,形状却要恭敬的多,亦不敢嬉笑。

佛祖笑道:“绛珠依旧惦念天下苍生,与玉龙龙叙旧入迷,连我佛光都不曾注意,还推词不知我何时驾到,莫非是有意轻视?还是怠惰到这份儿上了?自观音菩萨生日之时,你到过一回西天,从此不见你踪迹,每每问起,皆言你久不出无量山。难道那里好,你便将外面世界一概瞧成马棚风了?还是担心一旦出来你那好地方被谁侵占了?”

绛珠已随着仙女儿来到专给她设下的尊席,听得佛祖之言,娇笑道:“人间皆言西天佛祖乃是宝相庄严,不苟言笑的,看来亦是凭空想像而已。不过稍微有些过失,竟这般编排我。别说我果真不曾见得佛光,便是见了不曾出来,佛祖亦是慈悲为怀,不该怪罪的。我不过生性懒怠些,难不成还瞧中那无量山的不成。还是佛祖羡慕?只要佛祖开言,我让出来便是。”

玉帝见绛珠依旧伶牙俐齿,唯恐佛祖慈悲,不肯说她,故而吃亏,便忙笑道:“绛珠还是这般淘气。佛祖自然是宝相庄严的,皆因绛珠亦是佛心佛性,故而格外刮目相看些。你便得了意,欺负佛祖,担心佛祖不饶你,到时候可就无处求情了。西天极乐世界,还果真比不上你的无量山?还是佛祖就这般小气,能抢你那点儿地方?可不许欺负佛祖,仗着他让着你,便得寸进尺。佛法戒嗔,绛珠可要小心些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