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是个很奇特的城市,如今我回想起在那儿的岁月,仍能感觉到血液里那种激情和躁动。那里生活和工作节奏很快,人们行走匆匆,和厦门悠然自得的感觉截然不同。想起深圳,印象很深的是那木棉花,红灿灿地挂在枝头,热情地绽放,有一次走在树下还被那硕大的花砸了一下。1995~1997年正值香港回归前夕,深圳城市管理严格,气氛有点紧张,进出深圳必须要有边防证。
我深圳的第一份工作是在一家韩国企业当韩国老板的英文助理,公司主要从事高档服装加工出口,负责招聘的大叔开车直接从深圳罗湖区人才市场载我到他公司。韩国老板长着一张标准的韩国脸:大脸盘,粗糙的皮肤,眼睛很小,整天板着脸,很严肃。他讲韩语和英语,中文只会简单的几个词,很多同事都是朝鲜族吉林人,会说韩语。我的直接上司是一个冷艳的新疆女孩,听说马上要被派去美国公司工作,而招聘我到公司目的就是接她的岗位。她经常驱车带我去关外,到宝安区的一家韩资服装面料厂检查质量。在那里我第一次看到了服装面料的织染过程,接触到各种花色的印花真丝面料,很新奇。工作内容之一是把各种花色的面料整齐地剪下来做样品册,一开始我把布剪得像狗啃似的,后来慢慢掌握窍门,即使不在面料上画直线,也能把它剪得方方正正的。公司生意很好,经常加班,而办公室人员要负责质量督导,也经常要加班到后半夜三四点。仓管大姐是个开朗、和善的东北人,很关照我,让我困了就偷偷地到仓库的地板上打盹,等接货的卡车来了,她把我叫醒,我再睡眼惺忪地爬起来到楼下协调装货。
虽然工厂工作条件较差,但公司分配给我的住宿条件很好,一个人住两房一厅,几个月后办公室又招了个东北女孩一起合住。香港回归前,深圳晚上检查频繁,半夜经常被嘭嘭的敲门声惊醒,透过窗户外望,小巷里手电筒光一闪一闪,嘈杂的人声、急促的跑步声忽远忽近,还有狼狗恶狠狠的吠叫声,令人不寒而栗。这不是电影的情节,而是城管在查暂住证、边防证,折腾半宿,拉走一车人,据说是没证件偷渡入关的,警笛声在深夜显得格外刺耳。据说那些人要被拉去东莞,做苦力挣够路费才被遣送返乡。这样的日子过了几个月,后来不知哪里得罪了我的女上司,她很爱给老板打小报告刁难,我在一怒之下辞职了,离开时韩国老板还给了两百美元奖金。那时候美元比现在值钱,和人民币兑换比值超过1:8,第一次见美金,觉得挺稀罕的,专门到银行开外汇账户存了起来。
后来我又辗转去了深圳的很多地方工作,如蛇口赤湾、福田区,最后到罗湖一家外资公司做英文编辑,很多同事和客户都是香港人,所以在那里有个意外的收获,学会了粤语。我租住在公司附近的渔民村,旁边围着大片铁丝网,网那边是一大片空旷的绿色山谷,听人说从那翻过去就是花花世界——香港,一个很神秘的地方。我每天要走路到工作地——东方广场上班,经过火车站隧道时,经常遇到警察检查过往行人的暂住证和边防证,所以每天证件都要随身携带。1997年7月1日,大家兴高采烈地庆祝香港回归,锣鼓喧天,到处是一片花的海洋,火车站站前广场、罗湖口岸布置了很多回归主题的园林盆景和庆典布置,一派喜庆祥和的景象,人们纷纷拍照纪念这重要的历史时刻。
现在回想起深圳的日子,那时候的我有一颗驿动的心,虽然当时处境颇为艰难,但是它让我从象牙塔的云端降落在地面上,开始脚踏实地为梦想奋斗。我喜欢那种忙忙碌碌、为生活努力打拼的感觉,大胆地做了多种尝试,在磨砺中也慢慢学会了如何担当责任以及为人处世。每个人的成长都是一个不断积累的过程,每一段经历,即使卑微渺小,只要我们始终保持积极阳光的心态,全心投入、用心体会,都可以从中受益,收获成长。
1997年7月1日喜迎香港回归留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