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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辨是非正邪交锋 递信函狗急跳墙 (1)

李向泽决定与赖天厚正面交锋。

他天真地认为,做贼心虚,赖天厚在他充满正义的质问声中,肯定会将真相悉数告诉他。兴许,赖天厚还会痛哭流涕地求李向泽,求他不要将此事张扬出去,否则的话他就完了。为了表示悔改决心,赖天厚愿意将私吞的这笔钱拿出来,如数交给《主流群》杂志社。想到这里,李向泽不觉笑了起来,仿佛事情已经按照自己预料的结果发生了。

总编办公室里,赖天厚正悠闲地半躺在沙发椅子上,一边吞云吐雾,一边看当天的报纸。敲门声响了起来,赖天厚略微皱了皱眉头,端坐身子,叫了一声“进来”。李向泽走了进来。

“有什么事吗?”赖天厚显然对李向泽打扰了他的雅兴有些不满。

“哦,想和您聊聊牛星集团的事。”李向泽紧盯着赖天厚的眼睛,轻描淡写地说。

赖天厚脸部肌肉抽动了一下。

“牛星集团最近好像在长江市也进行了投资,看来当初没有把他们往死里打是对,与他们合作也是对的。”李向泽笑咪咪地说。

“嗯,这样啊。我们与牛星肯定会合作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赖天厚面无表情地说。

李向泽血液仿佛凝固了,大脑出现瞬间空白。曾经有一个笑话,问世界上什么东西最坚硬,最有韧劲,答案是“男人的胡子”。李向泽当时不置可否地一笑了之。现在他觉得这不是一个笑话,而是真实的故事。难道不是吗?赖天厚的脸皮还不够厚的吗?可是,他的脸上居然也长了胡子。可见胡子的确是世界上最坚硬的东西了。

“那《牛星黑幕》这篇稿件……”李向泽问,他想事已到此,不妨问得再清楚一些。他特意在身上藏了一支录音笔。他需要铁证如山。

“你还记得商会生吗?”赖天厚并不正面回答李向泽的问题。

“商会生!”李向泽说。他当然知道这个人。这个人在长江市新闻界称得上“大名鼎鼎”了。李向泽第一次听到商会生的名字是在长江市新闻出版局组织的干部培训会上。在谈到新闻工作者应该严格遵守党的新闻纪律以及相应的法律法规之时,老师举了这样一个例子:九州报社长江市分社有一名工作人员,名叫商会生。他在采访过程中,接到市民投诉,称跨国食品公司汤佛逊的食品存在着严重的质量隐患,吃多了会导致癌症。商会生得知情况后如获至宝,马上到汤佛逊在长江市的分公司进行采访,威胁他们要对此事进行曝光。分公司的人答应次日给他答复。商会生以为事情成功了八、九分,殊不知那是汤佛逊的缓兵之计。第二天,商会生如约赶至汤佛逊长江分公司,明目张胆地向负责人索要10万元的“封口费”。不料对方已经提前报警,有警察就在他们谈话的隔壁。商会生被抓了个现行。后来,报社虽然出面将他担保了出来,但同时也将其解聘了。

李向泽不知道赖天厚提商会生的名字干什么。他的确有些摸不透赖天厚。这个行事诡秘、出尔反尔的总编辑。他太善变了。上午还可以是晴空万里,下午就已经阴云密布;昨天还正面评价一个人,将他(她)夸成一朵花儿,今天就否定同样一个人,将他(她)贬得一钱不值。他有他自己的一套理论。他认为昨天那样做是对,今天这样做同样是对的。人不可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因为世界总是在发展变化中的。河流在变化,人当然也在变化。

赖天厚看见李向泽默不作声,于是趁热打铁。他说:“想必这个人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我就不用重复了。我的意思是我们不能够成为商会生的那样人。不能够将调查采访得来的东西,作为要挟别人的资本。那样的话,我们也一样会被行业内外的人所不齿,甚至沦为阶下囚。”

“可我们没有那样做呀?那500万不是说赞助杂志社吗?又不是装进我们私人的腰包。其实,我倒愿意与他们没有合作,那样的话,我们就堂堂正正地发稿件。他们如果觉得内容与事实有出入的话,完全可以走司法程序,到法院去告我们。”李向泽说。

“哦,现在我的头有点昏,要不你先出去一下。一个小时之后我再叫你。哎哟!”赖天厚用手揉了揉了太阳穴,“昨天晚上还在给你们改稿件,一直忙到凌晨三、四点。编辑记者们的水平离我的要求还远得啊。每一次改稿之后,我就得休息整整一个礼拜,因为要改的内容实在是太多了。”

“可是……”

“就这样吧,啊。”赖天厚下起了逐客令。

李向泽真想拿起桌上的杯子砸过去,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这一冲动。

从赖天厚办公室出来之后,李向泽想立即找毛显云谈话,将赖天厚的丑行全部告诉他。他知道现官不如现管,与其到检察部门举报,不如直接找他的顶头上司反映情况。可是,李向泽突然想到,赖天厚其实什么也没有说。他不仅没有承认自己私吞这笔巨款的事,而且含沙射影,混淆视听。

如果真的以录音资料作为证据的话,李向泽作奸犯科的嫌疑似乎更大一些。

李向泽懊恼不已。“赖天厚啊赖天厚,你这只狡猾的老狐狸!李向泽啊李向泽,你准备了又怎么样?人家比你想像的精明多了。他会让你轻易地抓住把柄么?他能够不做任何抵抗地束手就擒么?如果真那样做了,那就绝对不是赖天厚了!”

“怎么办?怎么办?”李向泽的头脑里一团乱麻,他完全没有料到事情会搞成这个样子。他搞新闻调查这么多年,对那些隐藏在事实背后的真相,总是能够想方设法地挖到。他能够征服那些蛮横无理、桀骜不逊的被采访对象,但却对付不了滑得像泥鳅一样的赖天厚。

“离开吧!”李心泽在心里对自己说,“素琴说得对,这样的领导是不值得信赖的。他不是一个合格的新闻管理人才,他不具备新闻行业领导者所具备的道德素质。他是一个流氓,一个痞气十足的流氓。有一位伟人怎么说来着?对付一个流氓,与其给他讲道理,不如吐他一口唾沫;与其骂他,不如给他一拳。可是,这一拳得打准啊,不然不仅没有起到惩恶扬善的作用,还将自己给牵扯进去了。要不就算了,静悄悄地离开,与赖天厚和平地分手。井水不犯河水。反正皮顺东的那笔钱也是不义之财,不是说‘不义之财人人可取而得之么’,赖天厚与皮顺东也算得上黑吃黑了吧?”

“不行啊!今天差不多已经向赖天厚挑明了情况,自己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离开,算什么呢?是临阵脱逃,还是明哲保身?再说了,自己了解的情况这么多,他会轻易放过我么?万一他反咬我一口呢?”李向泽不敢往下想了。

电话铃响了起来。李向泽拿起话筒。

“向泽,你到我办公室里来。”话筒里,传来赖天厚温和的声音。

李向泽停止了胡思乱想。他在洗手间里捧了一把水,往脸上浇了浇。“不管了,走一步算一步。”李向泽想,抬脚向赖天厚办公室迈去。

“来来来,坐!”赖天厚像招待一个贵客似的,给李向泽让座,“这是一个朋友送给我的茶叶,我喝过,挺不错的。你也来尝尝。”

坐定之后,赖天厚嘿嘿笑着说:“刚才我的确有点累,脑子里像灌了一瓶浆糊,你说的什么我都没有弄清楚。”

“呵呵呵……”李向泽也笑了起来。有时候,笑是最好的武器,它比愤怒、挖苦、辱骂更有力度。笑有很多种,微笑、欢笑、冷笑、嘲笑、大笑、皮笑肉不笑……李向泽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笑属于哪一种。也许任何一种不是,也许是所有笑声的综合。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自己的笑一定很怪,甚至比哭还要难看。因为赖天厚似乎也被李向泽的笑给吓住了。他愣了半天,终于恢复常态,也与李向泽一起笑了起来。笑过之后,赖天厚说:“向泽,我一直把你当兄弟看。我对兄弟向来都是毫无保留的。”

李向泽停止了笑,他倒想听听赖天厚下一步会怎样来忽悠他。

赖天厚向李向泽招招手,示意他凑近一些。李向泽知道这是一种说悄悄话的方式,既然是悄悄话,那就一定是秘密的,用新闻行业的术语说就是“内幕”。赖天厚今天要透露的内幕,是关于《千钧日报》报业集团副总编辑、《主流群》杂志社社长毛显云的。

“《千钧晨报》的主编刀晓萍你知道吧?”赖天厚问。

李向泽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她是毛显云的情妇。不,用偏房来形容更准确些。”赖天厚说,“刀晓萍在大学时代本来有一个男朋友的,两人的感情非常深厚。可是,毕业之后,她的男朋友去了北京,而她自己却在长江市,小两口的长期分居,给外人的趁虚而入制造了机会,毛显云就抓住了这一机会。”

“起初,毛显云总是以工作的名义,将刀晓萍留下来加班。刀晓萍初出茅庐,哪里知道他是另怀鬼胎的。有时候,刀晓萍送稿件给毛显云审,毛显云会轻轻摸一下她的手。刀晓萍起初以为他是无意的,时间长了,就觉得不对劲了。毛显云不失时机地表示,出于对刀晓萍能力的肯定,报社将提拔她担任重要职务。当时报社实行的是末位淘汰制,很多人朝不保夕,除非才干特别出众,否则哪能轻易有高升的机会?更何况是一个才貎平平、刚刚出道的小女孩?刀晓萍犹豫之间,竟默许了毛显云对她的骚扰。毛显云见此情景,自认为抓住了刀晓萍的致命弱点,因此更加肆无忌惮。有一天中午,毛显云关着门在办公室里休息。刀晓萍送份文件给毛显云签字。躺在长条沙发椅上的毛显云,居然一把将刀晓萍的双腿给抱住了。”

“等等,你的说这些事有依据吗?”李向泽插了一句话。

“当然有。这是毛显云的助理亲眼看见的。她与毛显云在同一间办公室,当时正趴在桌上小憩。毛显云以为她睡着了,所以没有在意。其实,他的一举一动,都被助理看在眼里了。后来,刀晓萍被提拔为子报《千钧晨报》的主编,成为《千钧日报》报业集团历史上最年轻的女主编。凡事都是有得有失的,刀晓萍在事业顺风的同时,失去了相恋多年的男友,成为毛显云半公开的情妇。你可以去问问其他同事啊,刀晓萍如今30岁出头了,既没有嫁人,也没有男朋友,甚至也没有被毛显云明媒正娶。据说毛显云本来想让刀晓萍为他生个儿子的,但刀晓萍不愿意生孩子,所以两人就一直维持着这种关系。如果没有什么意外,他们这样的关系会维持一生。”

“毛显云的老婆难道不知道这事?她能够容忍自己的老公这样胡作非为?”李向泽问。

“唉呀,我的傻兄弟,如今三妻四妾的男人遍地都是,难道就不容许《千钧日报》的领导们出现一个?原先考核领导干部的标准当中,道德品质是占第一位的。如今,道德品质能值几个钱?谁能掌权,谁能把单位效益搞好,谁就是爹。其他的标准,见鬼去吧!既然主流都是这么认为,毛显云包养情妇就具备了理论基础与社会基础,他老婆不支持但也不敢反对。如果要反对,行啊,离婚吧。换句话说叫她下岗吧。他老婆才没那么傻呢。有的人一辈子怕也混不到一个省级报业集团的副总职位呢,自己作为副总夫人,要钱有钱,要地位有地位。离了婚,像她那样的半老徐娘还上哪儿找这么好的老公去?”

李向泽沉默无语。他承认赖天厚说的有理。他毕业之前,对这些事几乎一无所知。要不怎么被人骂作“学腐”呢?工作几年之后,耳闻目睹的事情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李向泽记得自己在《险水都市报》工作期间,采访一位被游兴市公安局开除了公职的公安干警。他的“罪名”是乱搞男女关系。他自己不明白,这是私事,与工作何干?再说了,领导们可以这样做,为什么他就不能?当李向泽把他的这些疑问转达给公安局宣传科相关负责人时,得到的答复是:“他以为他是局长啊?不就是一个小警员吗?也敢去包养小蜜。不开除这样的人,开除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