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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有志男激扬文字 无冕梦初历风雨 (2)

“是吗?这岂不是乱弹琴!”

“谁不是这么说呢!有一次,游洋公司与别的企业发生经济纠纷,法院判决游洋公司赔偿对方10万元,游洋公司居然将我的车拿去作抵押,你说气人不?”

“哦,那倒也是。师傅,我是《险水都市报》报社的记者,您能否留个电话给我,同时把游洋公司负责人的联系方式告诉我?”李向泽觉得是时候了,于是公开了自己的身份。

“原来是记者呀。你们一定要为我们这些的哥的姐们呼吁呼吁。几十万的车呀,我一家五口全靠它吃饭,不能这么被强取豪夺过去。”

当天上午,李向泽又采访了另外5-6名的士司机,说法与第一个出租车师傅所述大同小异。他觉得下一步应该采访当事人的对立面——出租车公司了。下午,李向泽来到了游洋公司。这家公司的老板苏虎来自长江市。在李向泽表明身份及来意之后,苏虎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只是一味地念叨着同一句话:“游兴市的投资环境太差了,我以后再也不来了。”

“你们将车主的汽车产权、经营权都归于自己名下,这是事实吗?”李向泽问。

“……”

“你们把别人的汽车拿去作抵押,这也是事实吗?”李向泽不管苏虎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穷追猛打。

“……”

看来从苏虎身上不可能掏出什么东西。

李向泽又乘车前往游兴市陆庭区法院。

600名出租车车主状告出租车公司的案件,就是由这家法院经济审判庭受理的。因为尚未开庭,庭长明确拒绝接受采访,但开庭时欢迎李向泽前去旁听。

为全面核实情况,李向泽又采访了游兴市工商局。工商局一个姓刘的中年男子接待了李向泽,他说:“小李,如果没有穿这身制服,我可以痛痛快快地告诉你事情的全部真相。但抱歉得很,我现在什么也不能对你说。”李向泽追问了一句:“出租车公司将司机自己掏钱买的车据为己有,这是真的吗?”老刘微微笑了笑:“你都知道了,还问我干什么?”

事情的来龙去脉已经清楚。回到报社,李向泽立即动笔, 2000字的新闻稿件《游兴600“的哥”怒争经营自主权》一蹴而就。

主编伊彪指示编辑刊发在头版头条。

次日,8万份《险水都市报》不到三个小时便告售謦。有些车主一口气就买了30余份,除了自己看之外,还送给周围的亲朋好友。报社当日紧急加印1万份,同样不出三个小时,又全部卖光。报社的热线电话几乎被打爆,95%以上都是车主打过来的。其中有一位车主说:“其实游兴市的党报早就调查过此事,但却从未发表过看法。即使有一些关于出租车行业的报道,也是唱赞歌的,或者劝车主们不要惹事生非,要相信政府,遵纪守法。切!好像是我们做了亏心事似的。现在终于有媒体说了真话。”还有一位车主说:“我们不指望情况能有多大改善,但这口气出了,心里舒服多了。感谢你们!感谢《险水都市报》!”

这些话传到李向泽耳中,让他陶醉了好久。

报道刊发一周之后,“游兴车主状告出租车公司”的案件在游兴市陆庭区法院公开审理。法庭判决:600车主出资购买的出租车所有权及经营权,归他们本人所有。所有出租车公司,应在判决生效之后,将车主们的所有证照变更至原告名下。驳回车主与出租车公司取消挂靠关系的诉讼请求。

“出租车案”令李向泽在游兴市新闻界崭露头角,为他提供新闻线索的人逐渐多了起来,有些人干脆主动打电话到报社,声称“有大线索,但只给李向泽一人”,钟同就是其中一个。

钟同30出头,穿戴干净利落,颇有几分儒雅。他要讲给李向泽的故事,与他本人有关。事情大致是这样的:

半年前,钟同与子棠市球西县的一个名叫成希的人合伙做生意,两人共同承包游兴市效区一段公路的建设,标的为1000万元,前期投入大约需200万元。两人口头约定,钟同负责买设备,组建建筑队,打通上上下下的关系,此外再掏30万现金;成希则出资100万作为流动资金。工程完工之后,利润双方平分。但工程还没有完成一半,成希就消失了。钟同此时已经投入近50万元,而成希拿出来的现金却不足10万元。钟同感觉到被成希耍了,所以找到子棠市球西县成希的老家,谁知成希早有防备,不仅躲了起来,还利用他在当地公安局的关系,调动10多名刑警,半路将钟同截住,带回局里,打得皮开肉绽,还剃了个光头。最后,钟同的妹夫向当地公安局交了5万元的罚款,才将钟同解救出来。

“直到现在,那件事在我心中留下的巨大阴影,尚未完全消除,我甚至一看到穿警服的人就心惊肉跳。”钟同用他低沉的男中音说道,嗓子明显有些哽咽。

听完故事,单纯的李向泽情绪激动地说:“真是荒唐!骗子横行,拿纳税人的钱、给纳税人提供安全保护的警察居然助纣为虐,未免也太离谱了吧?”钟同随声附和:“就是呀。球西警察只保护球西人的利益,他们搞地方保护主义,完全不分正义与邪恶,所以我才想到向媒体投诉。”

当李向泽将钟同的情况向伊主编反映并提出到球西县采访的要求后,伊彪说:“我同意你到球西县采访。记住,一定注意要多方听取意见,广泛采集材料,以免偏听偏信。”

最后一句话,伊彪几乎是一字一顿。

球西县与游兴市虽然在同一省份,但一个在西南,一个在东北,中间隔着省会长江市。李向泽经过7个多小时的长途跋涉,等到达球西县城时,已是黄昏时分。当天采访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李向泽找了一家便宜的旅馆住了下来。俗话说得好:一分钱一分货,便宜难得有好货。这家住一宿只要30元的旅馆,不仅没有相应的洗漱用具,而且连个马桶也没有,要方便还得用走廊尽头的公共厕所。李向泽本来是个爱干净的人,冬天几乎都是天天洗澡,更何况是炎炎夏季?但这里的水实在混浊得很,李向泽怕洗了会得病,索性连洗手洗脚这些基本程序也免了,和衣而睡。

“管它呢,又不是去相亲!要这么干净干什么?”李向泽这样想着,慢慢进入梦乡。

次日,李向泽找到了球西县公安局。公安局大门的值班人员是个50岁左右的警察。他看了看李向泽递给他的证件,问他有什么事?李向泽表明了来意,这位警察告诉他找张副局长。李向泽随后来到张副局长的办公室。

张副局长国字脸,40出头,眉宇间英气逼人,一看就是军人出身。

李向泽开门见山:

“张局长,您好!我是为钟同一案而来的。您能否介绍一下这方面的情况?”

“钟同一案早就结了啊?”张副局长说。

“可钟同却对结案的方式不满意,尤其是对贵局的处理方法。”李向泽想,已经见着了主要当事人之一,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

“是吗?这可能要问一问具体负责此案的童队长。”张副局长说。

随即,他拨通了童队长的电话:

“喂,小童,这里有个记者,想了解一下钟同案子的情况,你给他介绍一下。”

李向泽知道童队长肯定在问“他们来了多少人”,因为张副局长接着回了一句话:“就一个人,是个年轻小伙子。好的,那我让他过来。”

童队长虎背熊腰,满脸络腮胡子,粗门大嗓。“难怪钟同至今心有余悸。”李向泽心里想。

“钟同的案子不是结了么,你是想了解哪方面的情况?”童队长问。

“钟同犯的是什么事?”李向泽问。

“敲诈勒索啊。他给本县的富商成希做笼子,骗了别人10万块钱,还把人家非法禁闭起来。成希逃了回来,他又带人追上门来。我们是接到成希的报案之后,在半路上将他们堵住的。”童队长说。

“你们打了钟同没有?”

“没有,我们没有打他。这小子,早知道他要反过来咬我们一口,当初真该狠狠揍他一顿!”童队长气咻咻地说。

“可钟同却告诉我,他被成希骗了。”

“嘿嘿!”童队长发出一声复杂的笑声,“贼喊捉贼的情况我们见得多了,骗骗刚出道的毛头小子还差不多,想在我们面前打马虎眼,他还嫩了点。实话说吧,我们这里都是有案卷笔录的,而且,我们还与游兴市公安局发了协查通报,他们反馈的情况与我们掌握的基本上是一致的。”

“那案卷可以给我看看吗?”

“这个恐怕不行。”童队长鹰一样犀利的目光令李向泽脊背发冷,“没有上级的指示,我们的卷宗是不可能给外人看的,包括记者。如果钟同觉得我们处理得不够妥当,完全可以去告我们。”

从球西县公安局出来之后,李向泽又赶往毛水镇。成希是毛水镇人,据说曾经富甲一方,球西县没有人不知道他大名的。所以,李向泽找起来也并不费力。虽然山路崎岖,好在李向泽出生在农村,爬山之累他还承受得了。

成希的家就在毛水镇中间。一个40左右的妇人正在家门口的竹井里打水。李向泽估计她是成希的老婆:

“大嫂您好!”李向泽说。

“你找谁?”妇人眼中掠过一丝惊恐,这一点自然没能逃过李向泽的眼睛。

“请问这是成希家吗?”

“你找他有什么事?他不在家,出远门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妇人说完,提起水桶就往家里走。

李向泽正准备随她进屋,又觉得不妥,正在磨蹭的时候,一个年轻后生来到他身边。

“你找成希什么事?”口气很不友好。

“我是报社记者。”李向泽不想节外生枝,适时掏出证件,“我来的目的是与成希谈谈,弄清楚半年前发生事实的真相。”

后生把李向泽的证件拿过去,反反复复地看了好几遍。

李向泽猜想,这个后生也许不识字,只是想用这个办法来考验李向泽是否真的是记者。

这样尴尬地过了十多分钟,后生把证件还给了李向泽,“你等等,我马上回来。”

后来说完就走了。

又过了十几分钟,后来果然回来了,而且带回来一个人。

“这位是成哥。”后生指着旁边那人说,“就是这个人在找你,他说自己是记者。”

成希给李向泽递来一支香烟,被李向泽婉拒之后,自己点着抽了起来。

烟雾缭绕中,第三支烟抽得也只剩下屁股了。成希猛抽了一口,把烟头丢地上:

“你不是要了解情况吗?来,我先给你看样东西。”

成希拿出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门诊病历、X光片以及几张照片。

“你看看,这是被人打伤之后拍的。受伤的那个人是我,而打我的人就是钟同及其同伙。”成希说,“我以前是做生意的,很赚了一些钱。但近几年情况不是很好,做了几笔生意都赔了。去年底,经老乡介绍,认识了游兴市的钟同。钟同告诉我有一个发财的机会,就是合伙承包游兴市郊区一段公路路面工程。因为我当时正愁没有生意,加上有老乡的推荐,我想这个项目应该可以赚到钱。谁知,我掉进了一个陷阱之中。我与钟同的口头约定,由他打通当地所有关系,购置设备,并出资30万元,而我则出资100万。结果,钟同除了请公路局的领导吃了两顿饭之外,根本就没有再作其他投入。所谓的设备,是从他一个朋友那里借来的,在施工的时候总是出故障、撂摊子。那时候我已经投了10万进去了,本来想支撑下去的,但看到眼前的情景,我宁愿赔了这10万,也不想与钟同继续合作了。谁知钟同得知情况后,找来他的几个‘弟兄’,把我关在市区内一间破房子里,要我赔偿他投入的30万。实际上包括他请客吃饭、借设备,最多用了几万块钱。最重要的是,由于他没有兑现自己的承诺,才导致工程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怎么能将责任推到我身上呢?”

“后来呢?你报警没有?”

“当时我的手机、呼机都被他给收了。关在一间黑屋子里,每天他派两个后生看着我,稍有不顺心就对我拳打脚踢。你看,这些伤就是他们打的。”成希一边说着,一边撩起他的裤管给李向泽看。在成希的小腿上,果然留着几道疤痕。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