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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牛皮专家媒途顺 新闻无赖财运旺 (3)

内容上,虽然仍打着“宣传产业政策、引导汽车消费、传播汽车资讯、倡导汽车文化”的招牌,但侧重点已经从为企业服务转移到为汽车企业的消费者们服务,试图从一个面向企业事业单位中高层管理人员的高端报纸,变成一个面向广大普通读者的“大众报纸”。栏目设置上,除了一版要闻版与二版行业版还保留一些业内资讯与深度报道之外,其余版面如“汽车财富”、“汽车时尚”、“车主宝典”、“舞榭车台”、“驾车旅游”等等,完全是为车主或车迷而设,稿件内容谈的一般是关于玩车、品车的故事。关于企业的报道从数量上明显减少,质量上明显降低;记者采访对象也大多数是有车人士而非汽车企业,与企业的联系逐渐由紧变松,由密变稀。这种变革基本上完全颠覆了过去的办报风格。

风格与定位的改变必然带来人事上的调整。瞿胜兴接手报社之后的次年,报社原常务副总编尔木光在编完自己任期内的最后一期《四轮驱动报》后,出于支持报社改革的无私想法,将接力棒交给了报社聘请过来的“空降兵”——《九昌汽车报》原记者部副主任古士新。古士新在《九昌汽车报》工作多年,对汽车行业非常熟悉,文笔也不错,其稿件有3篇获得中国行业新闻奖,10篇获得九昌市行业新闻奖,30篇获得九昌市企业新闻奖。瞿胜兴对古士新寄予厚望,希望借助古士新的专业水准与敬业精神,将改版后的《四轮驱动报》一炮打响。

得到重用的古士新全力以赴贯彻瞿胜兴改革意图,大胆起用新人。报社的老编辑除了尔木光之外,其余的全部转岗、辞退,换上新招的一批年轻人。这些年轻人大多数是从学校毕业不久的大学生,新闻实践经验积累不多,对汽车行业更是一无所知。古士新的想法是,越是不懂汽车的人,越适合办汽车报。

因为急于做出成绩,古士新对编辑们要求相当之高。除了基本的文字功底与新闻敏感之外,还要求编辑记者用最短的时间了解汽车行业,把握住汽车行业跳动的脉搏,这无疑于拔苗助长。在短时间内无法达到预期质量目标的古士新,受到了发行部、广告部的责难。发行部的人认为质量跟不上,销售工作难以推进;广告人员则向社长叫苦,称“尽是与汽车沾边的边缘新闻,企业不喜欢”。

而且,因为改版,一部分企业宣传干事写的稿件,在《四轮驱动报》基本上已经用不上,这也招致报社一些老客户的强烈不满。《四轮驱动报》获得统一刊号的那天,包括九昌汽车公司车架厂在内的几十家企业前来祝贺,三万、五万的礼金打入了报社的账上。可是,改版后的当年10月份第一期,九昌汽车公司车架厂宣传部长送过来的一篇关于业界最新技术动态的稿子,被常务副总编古士新无情砍掉。这在《四轮驱动报》创刊以来尚属首次。该部长后来宣称从此与《四轮驱动报》脱离一切关系,包括不接受新闻采访。

内外的压力令古士新在推行改革的过程中举步维艰,不幸的是,瞿胜兴此时也发生了动摇,不再毫无保留地支持古士新。在当年年底的一次公开竞争副总编的活动中,古士新以16票的差距败给尔木光。次日,古士新没有给报社任何人打招呼,黯然神伤地独自背着行囊回到了老家九昌。

如果瞿胜兴此时认真反思自己的改革是否存在战略上的失误,从而及时调整,重新回到稳步发展的轨道上来,《四轮驱动报》也许还有挽救的余地,可惜的是,他并没有认识到这一点,觉得自己仅仅只是用错了人而已,大政方针是不需更改的。

在古士新不辞而别之后,瞿胜兴暂时让尔木光负责采编大局,而自己则四处物色新的人选,一个不知为何方神圣的人进入他的视野之中。

古士新辞职之后三个月,报社召集全体员工大会,瞿胜兴向大家介绍新来的副总编文某。此人满脸络腮胡子,一副不修边幅的浪漫形象,给人的第一感觉似乎是个豪迈不羁的文人。可是,一番新老总致辞之后,该君的一点“家底”就全部暴露出来了。“天下文章一大抄!”

“我将报社分为三个阶段:起步、发展与腾飞。”不仅没有一个非常详尽、周密、令人信服的改版方案,而且插科打诨中脏话、病句百出,给报社员工的第一印象实在糟糕。

文某的办报思路更加“超前”。与汽车甚至与财经无关的新闻,堂而皇之地登上了报纸头版。在报纸引人注目的报眼处,文某设置了一个专栏,美其名曰“新闻一口鲜”,主要内容全是时政新闻,偶尔还有些明星们的花边猛料。整个报纸完全成为了一个“四不象”的大杂烩。报纸发行量急遽下降。在改版之前,《四轮驱动报》在九昌这样一个中级城市的发行量最少也有三五千份,改版之后的三四个月之内,该地区的发行量降到了四百多份。《九昌汽车报》前任总编姚某说:“我们一度把《四轮驱动报》当作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号召全体员工学习他们,赶超他们,可是后来他们自己把自己打垮了。”

文副总编的做法招致了报社内外更为强烈的不满,社长瞿胜兴也感到情况不妙。文某在揣摸领导意图方面倒是做得很好,他立即主动请辞副总编一职,同时介绍了南方某报社的一位副总编,前来接替他的位置。这个被瞿胜兴请来的第三任副总编,名叫李雪村。

李雪村接任之后,在报纸版面内容上进行了大的调整。打出“《四轮驱动报》,一份全心全意为中层阶级服务的报纸”,每期策划一个关于汽车行业的重磅头条,其它版面与汽车无关的新闻全部清除。报社上下普遍认为李雪村相比前两任副总编,无论从职业水准还是为人处事方面,都要强出许多。有人甚至认为,只要按照这个模式做下去,三五年后《四轮驱动报》肯定会火起来的。但是,李雪村却无法得到这个宝贵的培育期了。

经过几个月的市场化探索之后,报社元气大伤。最突出的表现便是资金上变得捉襟见肘。袁强去世之前,报社尚有几十万的盈余,一辆1.6升排量的如风轿车。为了配合改版的需要,报社迁址如风市最豪华的澳洲一条街,租用了两层写字楼,租金、水电、物业每月需支付的款项高达数万元。员工数量增至50余人,而且几乎人手一台电脑。老的办公桌椅被当作废品卖掉,全部换上最新潮流的办公用具。为了最大范围地向全国推广,报社还自费组织车展,到闹市区打形象广告,迎来送往一些与报社并无业务往来的客人……但是,发行与广告收入却呈递减之势。李雪村接手不到三个月,报社已经资不抵债。从出生之后就一直没吃过皇粮的《四轮驱动报》一下子陷入生存危机。

在这样的情况下,长期与企业打交道的报社一线工作人员的意见便显得弥足珍贵。汪福便是其中的代表之一。这位年近花甲的老教授,一度向学校申请提前退休,将自己宝贵的晚年全部献给了报社,原指望能在报社干出一番事业,不料改版后报纸遭到行业内外的冷落,自己的采编、发行与广告工作极其难以开展。一些原先与自己联系紧密的老客户也萌生断交之意。这些都让他忧心如焚。在他的大力提议下,报社终于在李雪村就任总编三个月的时候召开全体大会,进行改革之后报纸定位问题的大讨论。

以李雪村为首的“激进改革派”认为,报纸要想赢得市场,应该走市场化道路,而不是依靠几个企业的施舍过日子。报纸必须在版式上活泼,文章好看,可读;在内容上为车主或潜在车主这部分中产阶层服务。报纸独立于一切企业的控制之外,要做出一系列有影响、有深度的报道,树立在业界的权威,从而让这些企业信服报纸,害怕报纸。至于目前的困难,李雪村认为是暂时的,只要加以坚持,报纸的发行量一定能够上升,报纸的广告额也一定会增加。届时企业将会求上门来排队打广告。行业冷落报纸,企业排斥报纸,这些都不成问题。只要报纸做好了,总有一天,是会得到行业内外尊重的。

以汪福为代表的“稳健发展派”则认为,《四轮驱动报》从5000元起家,一年之内还清本息,此后从未拿过国家一分钱。在三五个人、七八条枪的简陋条件下,尚能自负盈亏,为什么在获得全国统一刊号之后,在人力与财力皆大大提升之后,相反遭遇到空前的困境,以至于面临朝不保夕的境地?究其根本,是报纸的定位已经脱离了行业,远离了企业,成为一份典型的边缘化的报纸——既得不到行业的赏识,也无法与成熟的都市类报纸抗衡。而《四轮驱动报》的竞争对手们却因为一直坚持紧贴行业的方针不动摇,现在发展得日益红火。报纸定位于为车主或潜在车主服务,实际上是要将其办成一份汽车行业的时尚类报纸。这样的报纸注定在中国没有市场。

因为做时尚报纸比不上杂志,可是做新闻又没有足够的版面加以支撑。这就是目前定位所造成的两难局面。增强报纸的可读性当然是正确的,可前提是大方向不能有错。尤其是《四轮驱动报》这样一份只有“小米加步枪”装备的报纸,要想一步登天、一口吃成个胖子,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至于谈到“让企业害怕报纸”,汪福觉得这种想法十分幼稚可笑。《四轮驱动报》仅仅只是一份报纸,只是千千万万媒体中的一员,既非行政执法机关,亦非权力单位,企业怕从何来?因此,报社所能做的就是要进一步紧贴行业,做行业信息的全面提供者,做行业热点问题的资深专家,做行业文化的大力倡导者。唯如此,报纸才能取得安身立命之所,跨越目前的生死难关。等到报社有了足够的实力之时,那时再办时尚类的杂志或报纸,成功的把握可能会更大一些。

讨论最后以“稳健发展派”的大获全胜而告终。此后,李雪村辞去副总编一职,奔赴他乡。采编重任再次落在了很久不被人所注意的尔木光身上。

尔木光上任后的第一个动作,即恢复对开大报的版式风格,按照紧贴行业的方针编辑内容。与企业的通联工作也重新启动起来。冷冷清清的报社一下子恢复了少有的活力。

可惜好景不长,由于透支过度,报社经营的困局已经无法解开。为了盘活报社的经营,瞿胜兴一度自己掏腰包,为报社垫资3万余元,可这点钱只是杯水车薪,可以救急,却无法救穷。李雪村辞职半年之后,报社上级主管部门撤销了瞿胜兴社长一职。

赖天厚掌握了《四轮驱动报》的这些资料之后,马上开展高层公关,最后以“投资200万盘活报社,骨干力量保持不变”的条件,掌控了报社的主导权。

接手之手,赖天厚没有将200万一下子打入报社账号,只是花了20余万,让报社进行了一些改头换面。在定位方面与袁强保持一致,栏目略微作了一些调整。报社采编骨干不变,但财务、人事由他自己安排。为了获得高层的支持,他又花6万买了一辆小排量轿车,送给上级主管部门某领导的女儿,因为这位领导对谁当社长是有着绝对发言权的。

如此包装一番之后,赖天厚一方面让报社日常工作照常进行,另一方面开始寻找新买家。一家民营企业成为他物色的重要目标。经过一番讨价还价,赖天厚以“买方付现金150万,同时承担报社日常经营费用”的条件,将报社转手了。如此一接手一转手,赖天厚净赚100余万。具有赖天厚特色的资本原始积累就这样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