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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赖总编巧使厚黑 倔青年再赴大漠 (2)

李向泽回到杂志社的第一件事,就是向赖天厚汇报采访情况。这是杂志社的规矩。《千钧日报》在选题的投入上向来是毫不吝啬的。这就是《千钧日报》虽然不是中央党报却能走俏全国的法宝之一。为了让新闻的真实性、全面性、客观性得到最大程度的开发,满足越来越挑剔的读者的阅读欲望,《千钧日报》经常一掷数千元,派遣记者前往全国除香港、澳门与台湾之外的任何地方采访。有一次,长三角地区某企业老板的儿子醉酒打架,将一个餐厅服务员当场打死。《千钧日报》上午得知消息,马上派记者乘飞机前往采访。晚上9点,记者在酒店房间里,写好5000余字的深度报道,用笔记本电脑发回了报社。集团一方面出手大方,一方面对不称职的记者、不合格的稿件毫不留情。按照集团的规定,记者一到当地,必须将自己的住处、电话以及工作安排报给集团。手机24小时打开,以备集团随时呼叫。采访回来之后,应立即向总编汇报工作情况。倘若延误了制作或者发稿时机,不仅差旅费用由记者本人负责,而且要扣掉当月奖金的50%。这是具有《千钧日报》特色的管理制度,作为其子刊的《主流群》杂志社,当然也不能例外。

赖天厚听完李向泽的汇报之后,脸上表情基本上没有太大的变化,内心却波浪翻滚:不错,李向泽这小子居然给我弄回了一大堆的独家材料。不过,仅凭这些素材,对牛星集团还构不成杀伤力。他知道牛星集团是一只活老虎,要么不打,打就要打中其要害,否则不仅吃不到虎肉,相反惊动了老虎,将自己给葬送了。

“向泽啊,”赖天厚摇了摇头,李向泽心里直发毛,“叫我怎么说呢?我觉得你还没有深入到问题的实质,而是一直停留在问题的表面。”

“是这样……”李向泽显然有些委屈,于是急着辩解。

“你不用跟我解释,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赖天厚皮笑肉不笑地说,“你肯定觉得自己采访了这么多人,跑了这么多的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对不对?”

“才不是这样呢!”李向泽心想,但他不想顶撞赖天厚,他知道公开顶撞赖天厚的代价就是被其划入第三类人,以后就难有翻身之日,除非换领导或者自己走人。一方面,他要借《主流群》的平台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另一方面,他对赖天厚了解得还不够深,对他的“厚黑理论”有些捉摸不透。

“作为私人朋友,我当然可以体会你的辛苦,但我是总编,我得对事而不对人。”赖天厚说,“我帮你分析一下吧。你采访的人主要是老汪、皮笑天与潘虎全。老汪是名退休老职工,对牛星的过去和现在基本上一无所知,有的只是他与古城钢铁厂关于失业保险金的恩恩怨怨。我们不是《工人日报》,这不是我们关注的问题。再看皮笑天,他与弟弟皮顺东的不和究其根本在于心理上的不平衡。本来一起创业的,凭什么弟弟现在身价数亿而自己一文不名?凭什么老父亲看病的钱还要由他这个闲在家里的人来承担?新闻记者最忌讳偏听偏信,你就犯了这样的错误。最后我们看看潘虎全。这个人是牛星集团的宣传部长,常言道‘屁股决定脑袋’,坐在什么位置上就说什么话。你以为他给你发牢骚,讲一讲他们做企业的辛苦就是信任你了?那是在做戏!我敢肯定真正的内幕你连皮毛都还没有抓到。”

李向泽被赖天厚说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青一阵。他没有想到,自己与孙素琴恪尽职守、劳碌奔波换来的就是总编的一顿数落。“那你认为应该怎么做呢?”李向泽强忍住怒火,极力地将其压制在脖子以下的部分,以免暴露在脸上,让赖天厚察觉。即便这样,赖天厚仍然有所感觉,他旋即莞尔一笑:“当然了,你们在采访过程中想了很多办法,做了很多有益的尝试,这些都是值得肯定的。这几天大漠的温度又高,气候又干燥,你和孙素琴都吃了不少苦。”

“领导就是领导!”

李向泽心想,“打一下,摸一下。让你哭不得,笑不出;爱不了,也恨不成。”

“但是,如果让采访停留在这个层面,显然是不行的。所有这些素材,没有能够真正触及牛星集团内幕的东西,无法征服皮顺东,更无法征服读者。”赖天厚终于道出了他的目的,“因此,我建议你休息几天之后,再次到大漠去一趟。我记得牛星集团还有一家上市公司的。这家公司的情况也要摸清楚。时间上,我再给你半个月。半个月后必须交成品给我。”

“行!”李向泽的倔劲上来了,而这正是赖天厚想要的结果。

一周之后,李向泽秘密抵达大漠。

这一次,他没有通知孙素琴。他知道这一次采访的难度更大,危险系数更高。打个比方吧,自己是一个猎人,闯入没有安全装置的野生动物园,放了一枪,什么也没有打着,却惊醒了原本沉睡中的“猛兽”。尽管已经过去了一周,但这些动物们是否放松了警惕,自己尚不得而知。李向泽想起了那个“沙哑男子”的警告,不觉感到背上凉嗖嗖的。李向泽不是一个怕事的人,但如果有人真要找他麻烦,而且这个人藏在暗处,他还是会感到一丝恐惧。既然自己都是这样,又何必把孙素琴带在身边,连累她一起担惊受怕呢?

李向泽与孙素琴虽然只是相处了几天的时间,但这个女孩已经在他心里打下了深深的烙印。起初,李向泽感觉到的只是一个北方女孩重感情、讲义气的一面;后来,他又觉得孙素琴看任何问题都有自己独特的视角,往往能够提出令人拍案叫绝的新思路;孙素琴身上散发的淡淡的香水味,以及那银铃般清脆的笑声,都成为李向泽所极度迷恋的东西。孙素琴直率、大方、热情洋溢,这些李向泽自身所不具备的性格特征,孙素琴身上都有。这可能就是“异性相吸”的另一种解读吧?李向泽甚至感觉到,自己已经深深地爱上了这个女孩。

李向泽再次奔赴大漠,一方面是受老赖之托,将采访进一步深入;更重要的原因则是,他想见见孙素琴,哪怕是一分钟也好。但理智告诉他,这是不可能的。他不能够让自己所爱的人置身于危险之中,他也不想让她每天不分昼夜地奔波劳累。“我想这就是爱情吧?”在开往大漠的列车上,李向泽一个人笑了。

大漠的气温较之一周前又有了明显的提高。李向泽这次将栖身处安排在了大漠市人大招待所里。招待所每天有荷枪实弹的武警站岗,安全系数相对普通酒店要高出许多。

缺少了孙素琴的协助,李向泽觉得工作难度增加了好几倍。想想吧,此前哪一次采访不是孙素琴起了主要作用?老汪是她的同学介绍的,到皮笑天老家的路是孙素琴带的,潘虎全的电话号码是孙素琴提供的。如今,没有了这个贴心的向导,李向泽犹如一条饥饿的小狗,到处觅食,好不容易找到了目标,却发现原来是一只刺猬,自己根本没有机会下口。

“还是从古钢厂着手吧。”李向泽心想,“这里是牛星集团控制相对较弱的地盘,也是牛星集团多元化链条中较为特殊的一环:企业环境复杂,矛盾突出。就凭这一点,再挖一些材料应该是没问题的。”

但是,除了老汪,古钢厂里他还能认识谁呢?李向泽想,要不还是去会会老汪吧?赖天厚虽然是总编,但他哪能理解一线采编人员的辛苦?如何体会一线采编人员的难处?李向泽本人也想接触古钢厂高层人员,甚至拿到他们的财务机密,但如果没有前面的采访作铺垫,这些任务能够完成么?

老汪显然对李向泽的再次出现有些吃惊。尽管上次当着李向泽与孙素琴,汪想生发了一通牢骚,但过后他就已经忘记了。由于他在厂里的名气,有不少的媒体记者想采访他,有国内的,还有国外的。国外的采访要求一一被他拒绝,国内的起初他积极配合,后来发现每次采访结束之后,这些记者们就没有了下文。逐渐地,老汪对这些记者们失去了信心。上次如果不是李向泽他们直接找上门来,他根本就不会接受采访。这一次,这个小伙子居然又来了。不管他带来的是福是祸,总而言之,比以前那些所谓的记者要认真一些。就凭这一点,老汪也打去了回避他的念头。

“汪老师,又来打扰您了。真不好意思!”李向泽说的是真心话,他没有更好的办法,可以深入牛星的内脏。只有老汪这一条线,是相对可靠、安全的。

老汪将身边的小木凳递给他:“坐吧。”

“我还想继续听您讲讲古钢厂的故事。”李向泽说,“尤其是牛星接手之后,企业的发展变化。”

“我上次不是都跟你谈过了吗?”老汪说。

“可我还是有很多问题没有弄明白,比如牛星为什么凭借区区3亿人民币就完全掌控了古钢厂?再如牛星口口声声说‘减员增效’,员工倒是减少了几千,可效益却没见上来,难道古钢厂的上级主管部门会对此视而不见吗?汪老师,我们只想还原事实的真相,给包括您在内的老古钢厂人一个令人信服的交待。”李向泽极尽所能地动员着老汪。

老汪显然被李向泽的情绪所感染,他略微思忖片刻,说:“这样吧,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他是古钢厂的副总,知道的东西比我更多。”

“副总?”李向泽心里一震,喜忧参半。喜的是这个人了解的东西肯定更多,事例、数据会更加准确,而且高屋建瓴,看问题也会全面一些;忧的是他属于公司的中高层,顾虑也会较多,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他会有所权衡,甚至有可能来个“无可奉告”。

这并非不可能的事情。

在新楼1单元301室,李向泽见到了这位“副总”。这是一位年龄在40岁左右的男子,国字脸,浓眉大眼,鼻直口阔,举手投足间透出一股英气。

“副总”姓汤名池同,1986年就进了古钢厂,也是一位元老级的人物了。他最初跟着老汪学技术,学经验。两三年之内,进步非常快,不仅成为一位业务骨干,还在技术开发上搞出一些小突破,两次获得了大漠市“科技进步奖”,因此,很快便被提升为技术部的副部长。后来,又被任命为古钢厂质量部部长。在牛星集团介入之前,他就已经是厂长李忠实的助理,兼管生产的副厂长。企业的生产、研发、销售、人事等大小事务,他几乎可以当一半的家。有时候李忠实出差在外,他就在厂里行使厂长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