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不是冤家不聚头:鲁迅与胡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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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月亮、太阳和黑夜

许广平决定和鲁迅在一起,是经过漫长的犹豫、矛盾之后才作出的决定。在鲁迅之前,她曾经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初恋。

早在广东老家,许广平就和既是同乡又是表亲的青年李小辉相爱。李小辉原想去法国勤工俭学,因错过了考期,便阴差阳错进了北京大学。和许广平经过一段时间相处后,两人感情突飞猛进。不幸的是,许广平后来传染上猩红热,李小辉经常来探视,也被传染。结果,许广平病好了,而李小辉却不治而亡。这个意外打击让许广平生不如死。这是她的初恋,也是她第一次勇敢地追求自由婚姻,然而却在眨眼间幻灭了,她一时悲伤、绝望,难以自拔。这种疼痛伴随着她整个少女时代,一直到鲁迅的出现。

在她和鲁迅热恋期间,风言风语传遍了京沪文坛,上海一家周刊《狂飙》发表了作家高长虹的诗《给——》,又把她和鲁迅奇怪地拉进一场缠绵悱恻的三角恋。

这首诗是这样:

我在天涯行走,

太阳是我的朋友,

月儿我交给他了,

带她向夜归去。

夜是阴冷黑暗,

他嫉妒那太阳,

太阳丢开他走了,

从此再未相见。

我在天涯行走,

月儿向我点首,

我是白日的儿子,

月儿啊,请你住口。

当时鲁迅身在厦门,接到北平韦素园的来信,报告了有关“月亮诗”的传言:高长虹自比太阳,把许广平比做月亮,诗中“月儿我交给他了”,是说他把许广平交给了鲁迅,并把鲁迅比作黑夜,“夜是阴冷黑暗”。鲁迅这才明白了什么,继而愤怒起来:“果真属于末一说,则太可恶,使我愤怒。我竟一向在闷葫芦中,以为骂我只是因为《莽原》事。我从此倒要细心研究他到底是怎样的梦,或者简直动手撕碎它,给他更其痛哭流涕。”而同一天鲁迅也给许广平写了信:“北京似乎也有流言,和在上海所闻者相似,且云长虹之拼命攻击我,乃为此。用这样的手段,想来征服我,是不行的。我先前的不甚竞争,乃是退让,何尝是无力战斗。现既逼迫不完,我就偏又出来做些事,而且偏在广州,住得更近点,看他们躲在黑暗里的诸公,其奈我何?然而这也许是适逢其会的借口,其实是即使并无他们的闲话,我也还是要到广州的。”

鲁迅与高长虹的交往始于一九二四年,那时候作为文学青年的高长虹离开老家山西来到北平,创办一份杂志《狂飙》,被孙伏园看好,引荐给鲁迅。两人很快成为忘年交,一年时间里竟然见面七十多次,差不多三四天就见一次。《鲁迅日记》中频繁出现高长虹:“夜买酒邀长虹、培良、有麟共饮,大醉。”“夜风。长虹来并赠《狂飙》及《世界语周刊》。”《莽原》创办初期,高长虹是出力最多的一个。他不仅在事务方面贡献颇多,在创作方面也耗尽心血。在《莽原》周刊创办的三十二期中,几乎每一期都刊载他的文章。高长虹就说过:“无论有何私事,无论大风泞雨,我没有一个礼拜不赶编辑前一日送稿子去。我曾以生命赴《莽原》矣!”这样的说法并没有丝毫夸张。

然而两人关系出现裂痕,起因在于所谓“压稿事件”。离开《莽原》人在上海的高长虹迁怒于鲁迅,先攻击他“你也无大量大材,做不得山寨之主!”发展到谩骂:“我与鲁迅会面不只百次,然他所给我的印象,实以此一短促的时期为最清新,彼此时实在为真正的艺术家的面目。过此以往,则递降而至一不很高明而却奋勇的战士的面目,再递降而为一世故老人的面目,除世故外,几不知其他矣。”“于是‘思想界权威者’的大广告,便在民报上登出来了。我看了真觉得‘瘟臭’,痛惋而且呕吐。”鲁迅决定置之不理,月亮诗一出,才发现他原来暗中恋上了许广平,而许广平也曝出早在她与鲁迅先生抄稿的同时,曾寄邮票给高长虹,买过他的一本诗集《精神与爱的女神》,他也有回信,两人通信约有八九封。偶然一次在鲁迅家与高长虹相遇,他却没有说话。鲁迅方才明白,高长虹频繁去看他,实则频繁去看望许广平。他倒是不太生高长虹的气,说他是黑夜他乐得接受,黑夜正需要月光去照亮,似乎正是这次“人言可畏”让鲁迅与许广平决定永远在一起,再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