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有变数!
她阮璃还真没想到,萤一二的品位竟然真如老板娘说的一样没前途,她送上去的”糕点”,竟然合了他的脾胃?
从高倍偷窥狗仔队专用的望远镜里看到的景象,让阮璃把瞪大的眼一眯再眯,最后眯成一条细缝,方便自己更加高倍地注意那对奉她的懿旨偷情的奸夫淫妇,挂在车窗玻璃外的脑袋一探再探,侧坐在车椅上身子已经变成半跪状态。
“喂喂喂,虽然是本小姐恩准他们乱来的,可他们也太过分了吧?完全不把本小姐放在眼里,当着本小姐的面勾勾搭搭?”就知道萤一二不是什么安于室的家伙,从那张相亲照片上就透露着一股子风尘气息,照相时不好看看着镜头,视线斜瞥到一边,淡淡下垂的弧度,好象觉得照相是件多好笑的事情一样,拽什么?
“不过……他们都不累么?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很久了耶?”一个手高抬着搁在别人脸颊边,一副想摸不敢摸的样子,另一个则僵着脖子,一副半退不进,任由对方吃豆腐的德行,现在是玩木头人的游戏吗?谁动谁输?
难道赌注还很大?要不然,他们干吗好象谁先妄动一步就全盘皆输的模样,搞什么,相亲耶,又不是两军对峙。
欲拒还迎这么好玩吗?明明都一副很想把对方顷刻间灭了的模样,又装出一脸和平万岁的样子,萤一二唇角轻扬,好象正在说着什么无关紧要的寒暄,胡不动有一愣没一愣地回着话,视线却频频朝她这边瞥来,好象在询问自己,她是不是可以光荣退场了。
退场?
不不不,好戏才正要上场而已呢。
阮璃摘下望远镜,晃了晃手,动了动脖子,看太久静态剧,让她彻底没了耐性,要不是怕被萤一二发现她的计划,她真想一个电话打给胡不动,问问他们是不是同时卡带,没电池,死机了,为什么迟迟没有下一组动作呢?
深叹了一口气,她猛地再次操起望远镜,看向前方,却慕然觉得眼前一片雪白,她疑惑地眨了眨眼,再定睛一看……
一片被放大的高档细白绵质纤维。
什么东西啊?她的望远镜出问题了吗?
她将望远镜挪离了自己的眼睛,这才感觉一片黑影倒在自己的头顶上。
抬头。
倒抽气。
尴尬地扯嘴笑。
“阮小姐?”萤一二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低头看着阮璃和她手里的刺眼的望远镜,而他那一直保持一个动作一下午的右手此刻正插在裤袋里,似乎很难再抬起来的样子。
“你……你……”他是什么时候飘到自己面前来的?凌波微步啊?该死的,她瞥了一眼站在萤一二身后,把头垂得死低的胡不动,她竟然也不提醒她一声,害她连逃走的路线都没安排好。
“在找人?”他指了指她快要拿不稳的望远镜。
“我……我那个……”不动那个该死的家伙不是那么没操守地把她给出卖了吧?呃……出卖,真的很像她能干得出来的事,雇人不淑啊。
“看样子,你今天真的很忙。”他轻佻的嗓音夹注了几份毫不掩饰的轻笑。
“啊?”一句四两拨千金的话让阮璃一愣,手里的望远镜”啪”地摔在了地上。
他看了一眼掉到自己脚边的望远镜,抬了抬一直垂在裤边的左手,弯下身,拣起那镜片碎裂,寿终正寝的望远镜,伸到还张大着嘴巴,搞不清楚状况的阮璃面前:”真巧,我今天也不太有空,难得碰到了总是见不着面的朋友,得叙旧一下。”
“……”什……什么意思?!她看着伸到自己面前来的望远镜,只能呆呆地将它抓回来。
“所以,相亲的事,我们改天好了。”他递回望远镜,收回手。
“你……你们认识的?”阮璃指了指面前的男女,”该……该不会,她很巧的还是你的前女友吧?”抛弃她去和前女友叙旧哦,虽然不是什么很大的罪状,但是也足够用来退婚哦!
“前女友?”他回头看了一眼故意把视线拉的老开的不动,闷笑了一声,朝她问道,”喂,别人问我,你是我的谁,我该怎么答?”
“……”她丢给他一记”干吗问我”的白眼。
“要我来回答吗?”他的回答大概会和她想得很不一致,所以,他很体贴地来让她决定他们现在这样不上不下的关系,但是,如果她肯让他来做主的话……
“……同学兼邻居。”她利落地给他们的关系下定义。
“……”他的唇角一扬,转身看向阮璃,”你瞧,是很清白的关系吧,让你失望了。”
“……的确很让人失望……我我我……本小姐干吗要失望!”阮璃嘴巴一撅,眼珠子一转,刁难道,”你们要叙旧可以,但是本小姐要跟!”
“跟?”他一挑眉头,”小姐是不放心我,还是不放心她?”没有刻意揭穿正在他的眼皮底下互相传送非法数据情报的两个家伙。
“你没理由认为本小姐会放自己未婚夫婿和不咋的,来路不明的女人出去叙旧吧?本小姐要就是要跟!”哼,现在就让他见识所谓的千金小姐脾气,男人嘛,没哪个受到了会玩二十四小时跟监的女人。
扮演”狐狸精”角色的群众演员胡不动,对自编自导自演的阮导演那三流言情小说的破烂剧本翻了一个大白眼。
可男主角显然对这俗烂的剧本感到新鲜,竟头一点,唇一扬,一口答应下来。
“你真的让她跟?”胡不动双手插在外套的口袋里,脚步不快不慢地挪着,不时回头看着那辆开得不远不近,贴在他们身后的轿车,无视掉坐在车里的阮璃一直朝她使来的眼色,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担心它们随时会被车轮给踩掉,”你不觉得很丢脸吗?”一男一女走在马路上,后面跟着一辆载着千金小姐偷窥的汽车。
“交男朋友了吗?”
“哈?”猛然发现他们俩的对话接不上线,她头一歪,看向走在自己身边的萤一二,实在很想知道他到底用什么样的表情问出这种不合天时地利以及人物关系的问题的。
他看着她仿佛吞一下一整只王八的表情,毫不怜悯之心,决定在她消化之前,让她吞下第二只王八:”有人告诉我你去相亲了。”
“……有没有人告诉你,你变八卦了?”她看了一眼阮璃已经快高高竖起的耳朵,不得不提醒他顾及一下大家很清白但是又很难向大众交代的关系。
“我有拒绝过听的,但是,他们不让。”他耸了耸肩,没什么诚意地表示了一下自己的无辜,“因为他们说,我听到这些事情的表情很有趣,你看,有趣吗?”
“……那个多嘴的家伙有顺便把我相亲失败,被人退货的事告诉你么?”
“……”他略微沉默了一阵,又重新扬起了声音,”是不是他还不够倒霉?”
她被这句话怔在原地,仿佛被拉开了一道不小的伤口似得皱起眉头,不想承认那几乎快要痊愈到看不到痕迹的伤口被他简单的一句话牵出了几份低落,撇了撇嘴角:”不会啊,他还蛮倒霉的。”
“恩,然后呢?”
他的声音听起来真的像和老朋友叙旧般单纯,她听在耳里难免别扭,抬头看了一眼侧站在前面的他,这才意识到是自己先顿下了脚步,于是,她抬起脚,快走两步跟了上去,随口丢出一句:”个性合不来。”
“很难想象你会和什么人个性不合啊?”他嗤笑了一声,没有太多的嘲弄却对她的敷衍不去揭穿。
“干什么?我又不是万能锅盖,随便给我一个锅就能配的上的吗?”她对他的笑嗤之以鼻。
他收拢了笑意,却不去掩唇角的弧度,低了低嗓音:”我一直以为,你只要’倒霉’这个条件就够了呢。”
“……你……说什么?”她没适应他刻意压低的嗓音,听不清那句他几乎含在喉咙里咕哝出的一句话。
“最近还好吗?”客套的寒暄生硬地转移掉话题。
“……好得不得了。”跟她比谁比较会装老朋友吗?
“我看得出来。”
“……”他妈的,看得出来还问她干什么,”你最近不好吗?”
他斜视了她一眼:”你看不出来吗?”
“……”一句话堵得她死去活来,准备好的话题全部梗在喉咙里上下来回翻腾,”我哪里知道你现在好不好。”
他收回了视线,继续看着前方的路:”还好,至少不会再失眠了。”
“……你家的公司,没事吗?”她说服自己只是象征性的关心下,毕竟邻居一场,她还蛮担心他跑去要饭的,他的德行,不适合做这种自由职业的。
“快完蛋了。”他接话的速度不快不慢,不太紧张也没什么惋惜,只是简单地称述出一个天大的事实,”证据就在你后面。”他指了指紧跟其后的相亲对象---阮璃。
把他都拿出来兜售,她其实多少也猜到他家的财政周转状况不太乐观,豪门少爷落魄记,她大概快要看到现实版了。
“如果有一天,我问你借钱,绝对不要借给我,知道吗?”他突然在她面前竖起食指,”因为我肯定还不起。”
“……”她抿了抿唇角,静默了好半饷,”可是你之前借我的钱也没还过……”
“唉?”他眨了眨眼,皱眉轻挑,”有吗?”
“……帮你租碟片的钱,还有几次早点钱,还有你上次去修摩托车,最后老板说要换零件,你身上没带够钱,把我的钱包翻过来使劲抖,抖到一分钱不剩……”她就是这么斤斤计较,什么都可以靠边站,但和钱沾边的记忆她还留在脑子里。
“为什么你总喜欢记那些我不希望你记起来的事呢?”
“……应该说,你为什么总喜欢做那些我不想记起来的事!”
“趁我钱包里还有钱的时候,请你吃东西吧?”他从上衣的内袋里掏出皮夹子,很少爷地在她面前挥了挥,”要吃什么?”
“呃……”听到有免费餐点可以吃,她非常努力地开始把脑袋,胃袋加味蕾三位一体地使用起来,正要叫嚣着要吃顿高级的法国料理弥补之前的损失,却听见他心血来潮的提议……
“葱油饼?”他放大了微笑,一把拽过她的手肘,”学校门前那条街口的葱油饼?你不是老流着口水往那里看么?”
“……”她愣愣地被他拉着小跑了几步,这才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
她骤然停下了脚步,硬生生地扯住他的步伐。
“怎么了?”他回过头来看她。
“我不要。”
她很喜欢葱油饼,那是因为班上的那个小混混每天都会买给他女朋友吃,每次也会帮她擦嘴巴,她流着口水看那里,是因为她也想被这样对待,不用每天都喂她吃,她一个星期吃一次也好满足的。可是,他上课的次数还不如她见到烤葱油饼大娘的次数,每次拉他走到饼摊,不是太晚就是没人,只是那个时候,她解释因为她的喜欢让他倒霉,只是那个时候的她还不肯认清自己的命数其实真的很烂。
“……”他把头转过去,不再看向背后的她,”真的不要了吗?”
“恩。我不要。”
“为什么不要了?”
“……因为,现在。我好饱。”
“……”
“总是吃的好饱,撑撑的。”
“……”
“……那以后不能说我欠你钱了。”
“……恩,我也不打算借钱给你了。”
“看到我要破产了,也不打算同情我吗?”
“……是你叫我别再借钱给你的。”
“其实,我还是很倒霉的,不是吗?”
“……”
“轰隆”
“哗啦”
环绕立体的闷雷声和倾倒下来的大雨声仿佛是要应证萤一二的倒霉论,毫无预警地当头浇下来,她抽搐着嘴角,不可置信地看着过分配合的老天爷。
在那个瞬间,在萤一二用调侃的声音对她说他还是很倒霉的那个瞬间,在那个他仿佛想要演示什么,又暗示什么的瞬间,她的的确确词穷了,找不到话来回应他的问题,脑袋空白掉后,她正想用一句万能转移话题用句---“天气蛮好的”来转移话题,可这次,老天爷挺绝的,直接断掉了她的后路,非常没有义气地用雨点指着她的鼻子告诉她,不要每次都拿它来做挡箭牌,它很忙,兴风作浪,风调雨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很多天灾都需要它来负责,没时间去处理她家的”人祸”。
“喂!!你们两个还站在马路上发什么傻!”阮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还动作一致地去看天,没看过下大雨哦,还不快滚到本小姐的车上来!”
她还来不及拉回对老天背信弃义地鄙视,被一只温暖湿漉的手扣住了手腕,身子被扯得转了个圈,脚步开始不受控制地在地上踩出雨花,视线里的那件眼熟的白衬衫因为雨水的吸附,贴上他的背脊,勾勒出几道若隐若现的弧线,她自知对男色没什么免疫能力,急忙消极抵抗地将头一转,正要别开视线,却发现脑袋莫名其妙地重了好几斤,压得她动弹不得。
一件灰色的外套不知道什么时候盖在她的头上,被雨水浸透后,带着附加重量,熟悉的味道要她一并承受下来,直到这刻她才注意他今天穿了灰色的休闲西装式外套,下摆处没有口袋,唯一的小口袋设计在左胸口,白衬衫是昨天才洗过的,透出一股洗衣精的味道,但袖口处已经有些脏兮兮的痕迹了。
他低首,打开车门,朝车里的阮璃轻笑着说了什么,毫不在意地甩了甩已经湿透的头发,就像一只落水的小狗,任性地要甩掉自己一身湿,随手胡乱地一揉,抬起了视线,这才看到她好似已经打量自己好一阵子了。
“你就这么喜欢看我落魄的样子?”他抬手,用手背拭过下巴下快要滴落的雨珠,调侃地一笑,”很惹人怜爱吗?”
“……那是因为你的衣服太重了,压得我脑袋转不动而已。”她对自己移不开视线的行为做出蹩脚的解释。
“是吗?那真是抱歉了。”他毫不介意地抬手拍了拍他的衣服……和被压在他衣服下的她的脑袋,”上车吧,让阮小姐送我们一程,还好,我们挺顺路的。”
“萤一二,你也真够倒霉了,公司快倒闭,出门天下雨,喂,让你坐本小姐的车,不会有什么意外吧?”阮璃有些嫌弃得挪了挪位置,让出两个座位给淋得一身湿的两个家伙。”
他看着那个听到”倒霉”两字,便浑身一颤的家伙,耸了耸肩膀:“那倒未必,如果求雨得雨,求霉得霉,你说这是倒霉还是幸运呢?”
“……唉?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阮璃眨了眨眼,毫不理解面前的人一脸高深地说得天书。
他抿紧了唇线,不再说话,看着窗外的雨,若有所思。
如果一个人希望霉运缠身,那么当愿望实现的时候,这算倒霉还是幸运呢?
“白痴才会希望自己自己倒霉。”这是胡不动上车后的第一句话,也是最后一句,她忿忿地丢出这句话,摘下了一直压在她脑袋上的外套,对上阮璃完全不明就理的视线,耳边传来萤一二一声饱含深意的浅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