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不动一直认为自己的恋爱哲学有点失常,诡异加变态,可是,没想到山外青山楼外楼,跟她家师叔大人一比,她终于有了那么点正常人的自豪感。
在胡不动看来,夏天流可能只是因为长期居住山林,吸收的空气过分新鲜,接近纯氧,直接导致脑子有点小问题,所以,他不爱笑,喜欢板着脸,嗜睡如命,方向感其差,人缘其好,荷尔蒙扩散指数快速,甚至还有个辈分比她还高的儿子,这些都是可以忍受的。
但是,她完全不能忍受的是……
“你知道什么是浪漫吗?”她的声音因为在黑暗的电影院里不得不压低。
“……”他眉头微皱,视线轻转。
很好,相当迷茫,无知,纯洁的表情,她就知道,他那个供氧过分充足的脑袋里完全没有空间存放“浪漫”这两个缠绵悱恻,柔情似水,婀娜多姿的字眼。
要不然他不会一口气买下三十多个葱油饼,然后瞪着她一路从饼摊吃到电影院,还非常严肃地拒绝跟她同吃一饼,她本来想撇嘴耍赖,可被他用轻柔的表情一瞥,她立刻没了立场,只能张大嘴巴使劲啃饼。
啊!!能不能不要在用”多吃一点,不要跟我客气”这样的表情看着她啦!她知道他只是想表达他还蛮开心的,可他表达高兴的方式就不能正常一点吗?用饼撑死她?算什么英雄好汉,还是这么便宜的路边摊货。
她吃得欲哭无泪,正希望着电影院工作人员以拒绝外食为由,让她把那袋满满的饼给抛进垃圾筒。
可一转身,却看他怡然自得地朝那位看门的大姐嫣然一笑,结果……非常残酷。
看门大姐立刻玩忽职守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接导致她现在看到葱油饼就想吐,拜他所赐,她一点也不觉得这丑粑粑的饼有什么“浪漫”可言了。
可是她的浪漫因子却还在黑暗中发着酵,仍不死心地希望能跟他小小共鸣一下。
她抽噎着鼻子可怜兮兮地啃着饼,看着荧幕上的女主角正在被狼狗追着到处跑,扁了扁嘴:“如果,我被狗追着跑,你会不会奋不顾身地来救我?”
“……”他一听,稍微一愣,转过头来看她,用一种相当古怪的表情。
“……”她立刻读懂了他的表情,“我不是要跟狗过不去,我这叫以小见大,以小见大懂不懂?这就好象问你,如果我被水冲走,你会不会来救我,我被绑架了,你会不会倾家荡产拿钱来赎我!”这些是基本常识问题,她才不相信老板娘没有教过他怎么回答才会讨女人欢心呢!
“绑架你?哼。”冷笑……毫不专业的牛郎反应。
她明白了,他是决定彻底拿自己白目的一面来跟她谈恋爱了,他就不嫌这样太暴露,太没有安全感,也没有朦胧的美感了么?
“我现在算你女朋友吧?”她如果后悔一下下可不可以?
“我不要那种东西。”
“哈?什么东西?”
“女朋友。”
“噗!那我是什么东西?”她倒抽了一口气,什么什么什么,她还没有开始反悔,他竟然打算比她领先一步,把她给甩了?不行,就算他现在嫌她太罗嗦,浪漫观诡异,恋爱观变态,要跟她分手,她也不要被他抢先一步,“那我也不要和你……”
“你当我女人。”女朋友听得没一点威力,好象随时都能逃跑,更换,一点约束力都没有的称呼,要来何用?他嫌弃地抛弃掉“女朋友“那个没用的称呼,径自套上自己听得比较满意的,然后头一转,看着她有点呆若木鸡地啃着半个葱油饼。
”你说你不要和我什么?”他皱起眉头,没忘记她貌似快要不负责冲口而出的话。
“……我……那个……”她怔了怔,又回过神来,看着他一边听着她的话,一边抬手卸下那块接客时从不退下的手表,就连接她的客时,也一直坚持带着的东西。他不再多看它一眼,将它随后丢进西装外套的口袋里,好象宣布他们上一段关系得彻底结束,她不再是客人,他也不再是牛郎,所以,她的要求,他只要用自己喜欢的方式去满足就好,不需要多加特别的修饰,不需要多余的做作,不需要刻意的讨好。
他不笑,不讨好她,只是对她提出的要求,给予得总是比她要的多的多,不管是她要的“葱油饼”,她要的特殊待遇般的”浪漫”,还是他比她猜测得还要多的”感情”。
但是,好奇怪……
她实在不觉得她有哪里可以让他给她这么多特别待遇,他没有在第一次见她时惊为天人,反倒是她自己花痴口水流了一地,她也没在之后对他有多特殊,多好,多打动他,甚至三五不时,让他参观一下自己复杂又绪乱的感情生活,在他的概念里,她应该被排除出良家妇女的名额里了吧?难道他有贞洁癖,认准了看到自己裸体的第一人?就是她这个好死不死趴在那条溪边洗脑袋的家伙?不要跟她提一见钟情,哪个神经病会对一个头发被消光的尼姑一见钟什么情啊,所以,他肯定是贞洁癖!
“你不是真的喜欢我吧?”她自己也很想说服自己是个人见人爱的小姑娘,但是,搜索了所有的记忆,很抱歉,她实在没露出什么”可爱”的地方给他看到啊。
“喜欢。”
“哦。”她呆呆地应道,随即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唉!!??”
原谅她反应那么慢,任谁听到别人用”你吃过饭没”这样的语气告诉你,他其实是喜欢你的,也会有她这样的反应……他就不能不要用这么平缓又不加修饰的语气,告诉她这件对她而言很重要的事么?
“什……什么时候的事?”她惊恐地睁大眼睛,用看着世界八大不思议事件的表情看着他。
他抬眉,仔细着搜寻着脑子里的片段,眉头开始渐渐纠结起来,仿佛在想什么痛心疾首的事情。好吧,喜欢上她这么个东西,的确还蛮让人痛心疾首的,但是……
“……我不是问你,月亮离地球有多少毫米,也不是问你有几根头发,有这么难么?”
“不知道。”被她一催促,他索性丢出一个不负责任的答案。
“喂!”
“散场了。走吧。”他瞥了一眼已经打开几盏微亮的灯,站起身来,回过身来,又叮嘱一句,”吃完,不许丢。”
她嘟了嘟嘴,无奈地继续提起一袋子饼跟着站起身,抬手却见他伸来的手,好象自然得过了头,本该如此,理所应当,她抬眼看着他在昏黄的灯光下有点不耐烦地微动了动手指,立刻厚颜无耻地用自己油乎乎的手去沾染他那只玉白嫩手。
几层油隔在掌间,并不好握紧,越握紧越容易滑开,他却不懂似的,使劲拽着她就往外牵,好几次让她滑出了他的掌间,直到他很不爽地回过头来,她才舌头一吐,用手指老实地勾住他的指尾,这才惹来他满意的一声轻叹。
她侧着身子,随着他离开靠中间的座位,低着脑袋看着地板砖,他没有问,没有问她是不是也喜欢他这样的话,觉得不重要?还是他已经知道?或者,连他也知道,她肯定要把这问题给搪塞过去,索性跳过,就像她闻到一丝不对劲就差点嚷出”我也不要和你在一起”的话,对比他能直截了当地回答她在意的问题,她还真是蛮差劲的。
“葱油饼,蛮好吃的。”她在他身后,低着音发出一声细小的声音,好象若有所指一样。
他回头,竟是朝她一笑,不同于那种蕴涵了华丽爆发力的笑容,只是微勾了勾唇,弧度微弱得需要她小心捕捉,”哦?我瞧你快吐了似的。”
“你一次给太多了。”她快承受不起了,把她对比得更是一塌糊涂,一文不值又一毛不拔。
“要还我?”是在叫他考虑着收回一点吗?
“不要!我……我可以吃完!”
“全部?”
“全部!!”
“一点都不剩下?”
“恩恩!”
“喜欢吗?”
她指了指自己手里袋子,他指的是饼吧?不是什么别的东西吧?
他挑了挑眉头,不置可否,默不作声。
“喜……喜欢啊。”
比起他的直截了当,她似乎迂回婉转得让人鄙视了,但是,她现在就只修炼到这个水平而已,将就吧。
“喜欢就好。”
他撩下话,也不多说,继续牵着她走出场去。
“你没谈过恋爱吧?”她狐疑地突然丢出一个疑问。
“做什么?”怀疑他的清白?在这个时候?
“没,只是觉得……有时候,你体贴得有点让我毛骨悚然。”他不是对女人心理那么在行的人吧?可对她的小心脏也了解得也太了如指掌了,完全对她心电图走势掌控无疑,果然被摸过了,就是不一样么?肌肤之亲原来是件这么神秘的事。
“你喜欢就好。”
“……”她说了她喜欢么?虽然,她是真的挺喜欢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