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社科培养精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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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全球化中的美国大学 (1)

美国大学由于有雄厚的实力和教育质量,又有灵活的体制,使各个层级的大学都有增长的空间,所以在全球化中的竞争中有望全方位地征服世界:既把全球的精英招揽到其一流名校之中,其低层次的大学也全线出击,抢占大学经济的市场份额。有些人甚至称这是一种新的殖民主义。对此,我们是爱也好,恨也好,都必须直面这个严峻的现实:在全球化的高等教育中,落后的教育体制得到的国界的保护将会越来越少。一个国家很难强迫自己的老百姓接受其指定的教育制度。如果你的教育僵化落后,最好的学生、教授就会一走了之。世界的高等教育,将进入一个新的社会达尔文主义时代。

类似这样的故事已经没有什么新奇感了:清华某系1989级的毕业生在美国聚会,大家屈指一算,大部分同学都在美国,留在国内的反而是凤毛麟角。这一现象不仅限于清华。北大、科大、复旦,中国名校不知有多少班,同学聚会在美国要比在中国更方便。

这反映了一个不可回避的事实:高等教育正在全球化,美国的大学又是高等教育全球化的带头羊,中国则是跟在后面的羊群中最重要的一部分。请看几个简单的事实:美国吸引着最多的外国留学生;外国留学生给美国的GDP每年增添130亿美元;2002—2003学年,在美国的外国留学生接近60万。而中国是世界上最大的留学生出口国,中国留学生占世界留学生总数的10%,远远高出排在第二的印度(4%);据说北大的有些系,有1/3的教授有美国的博士学位。

“9·11”后美国施行新的签证政策,草木皆兵,致使留美学生(特别是中国留学生)人数锐减。在2003—2004学年,留美学生人数下降24%,申请研究院的外国学生下降了28%,实际注册人数下降了6%。这是自1971—1972学年以来30多年里的第一次下跌。不过,此一局面已经引起美国教育界、企业界、政治界人士的警醒。签证制度正在酝酿重大改革。

据美国高等教育权威杂志《高等教育编年》(The Chronicle of Higher Education)报道,联邦政府正和各州、大学协调,要制定一个吸引外国学生的“国策”,其中不仅包括改革签证制度和政策,而且还在考虑放松对外国学生在校外打工的限制,使外国学生更容易在美国生存。可以预见,未来美国大学对中国的影响将更大。越来越多的中国学生将有更多的机会到美国读书。讨论中国的高等教育,已经无法把美国的高等教育置之度外。在全球化的过程中,美国高等教育是中国高等教育的一部分,因为许多中国学生要在美国的大学拿到学位,许多美国的博士要到中国的大学拿到教职。同时,中国高等教育也是美国高等教育的一部分,因为许多美国的学位包含着中国教育的初期训练,许多中国大学的毕业生要在美国教书。特别是未来几十年,留学将从极少数精英的特权变得越来越大众化,中美高等教育的交互影响将愈来愈大。了解在全球化中的美国大学,也就成了中国高等教育界和大学生们的必修课。

毫无疑问,未来几十年,美国的大学会主宰全球化的世界高等教育。这种主宰建立在两个互相联系的因素的基础之上:美国大学的优异及其高等教育体制的灵活性。

美国大学的优异,不仅在于我反复强调的一些基本事实:美国大学占据了大部分世界名校的位置,生产着世界大部分的学术研究成果,提供着最有质量的教育,拥有无与伦比的财政实力,等等。其优异还体现在其不可取代性,即没有别的地方的大学能够与之竞争。在美国之外,大学最有实力的当属欧洲。欧洲大学曾经是美国大学的范本。但是看看现在的欧洲大学如何呢?仅以柏林洪堡大学为例。1900—1909年,该校出了8位诺贝尔奖得主,1910—1919年出了6位,1920—1929年4位,1930—1939年6位,1940—1949年1位,1950—1956年4位。蒙森、普朗克、爱因斯坦、海森堡都曾是这个学校的骄子。但是,1956年后,诺贝尔奖得主在此校就消失了。如今,在上海交通大学2004年的世界大学排名中,该校排在第九十五位,与美国的犹他大学并列。当然,如此戏剧性的下跌,和希特勒时代迫害犹太学者以及冷战时代该校在民主德国治下有关。但是,即使纵观今天的德国大学,也几乎没有一所能够在世界上列入一流。整个欧洲,只有英国的牛津和剑桥可以和美国的精英大学相提并论。但这两所大学也是赤字累累、危机重重。

反观美国,仅以芝加哥大学为例:自1969年设立诺贝尔经济学奖以来,55位获奖者中有9位在芝加哥大学教书,14位接受过芝加哥大学的训练或曾在芝加哥大学教书。而美国这种重量级的大学,还有许多家。俗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在力量如此悬殊的条件下竞争,美国大学自然是主宰。

高等教育的全球化,有两个层次。第一是人才的大规模流动:学生、教授都会进行跨国界的迁徙,哪里的条件好就在哪里落脚。第二是课程、校园跨越国界:一些大学利用自己的品牌,到处建立校园,成为高等教育的全球连锁店。

在这样的格局中,人才跨国流动的方式显然属于高层次的全球化。因为高等教育不能仅仅靠牌子,还要靠真正的教学。你受哈佛的教育,是因为你住在哈佛,与哈佛的学生做同学,上哈佛教授的课。如果在北京听北大教授的课,即使在毕业文凭上写个哈佛的名字,也根本不能算受了哈佛的训练。所以,世界一流名校,不管自己的牌子有多硬,也不愿意轻易在海外建分校,而是要把海外精英吸引到自己的校园里来。也就是说,工厂原地不动,产品遍布全球。

在这种高层次的全球化中,其实还可以再分两个等级:高等级的竞争是争夺人才,低等级的竞争是争夺学费。

所谓争夺人才,就是不惜工本地把第一流学者抢到手,不管是教授还是学生。在这方面,美国基本上一手遮天。而这也是美国建立其对世界统治的基础。要知道,当年罗马帝国的繁盛,一大原因就是被罗马征服地区的许多精英,都服膺于罗马的政治与文化传统,精通希腊、拉丁的语文和学术,成为帝国的黏合剂。如今同样的业绩正在美国重复。哈佛有些系的博士生,40%是来自国外。美国吸引外国博士生的能力,超过了由发达国家组成的“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所有其他成员国吸引外国博士生的总和。1998—2001年,2/3在美国拿到博士的外国理工科学生表示希望留下。美国大学坚持在全球范围招聘教授。在主要大学的新聘教授中,只有7%是由本校培养的。就连为巴勒斯坦人的事业奋斗的萨义德,也在美国大学教书,并对之赞不绝口。相比之下,法国的新聘教授有50%是本校培养,在西班牙则是95%,基本是近亲繁殖。法国的学术界人士,只有2%是外国出生!这种中世纪式的狭隘,进一步映衬出美国大学兼容并包的气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