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累倒在工作一线
上午九点，管冠南和沙颖在家的四大家班子成员依次登上临时主席台，主持会议的赵副书记宣布了大会议程：一、由市委副书记郑守京宣读中共沙颖市委、市政府《关于战胜甲型H1N1流感，强力启动项目建设月的决定》；二、由市政府副市长文珈宣读《沙颖市招商引资的奖惩意见》；三、由深圳华运房地产集团董事长范有国发言；四、由龙湖区委书记张晓东代表县市发言；五、为“沙颖苑”一期工程奠基；六、请市委副书记、市长管冠南讲话。
会议依次进行，整整半天工夫，会议才结束，各县市区的负责人都回去了。管冠南带领四大家班子成员和有关局委，在范有国的带领下参观了设在临时建筑房的“沙颖明城”模型。范有国介绍说：“当初在设计临街的商住楼的时候，我在深圳找了六家设计公司，设计方案争论很大。那些热衷于品牌设计的设计师，有的从生态角度，有的从环境角度，拿出了美国设计方案、贝尔高林环境设计理念、欧洲汤森模式、超五星模式等。最后，我选定了平原古建建筑研究院的方案，弄成了仿明建筑。现在中国的商业街，宋代有、清代有，只有仿明代的不多，咱们这个十里长街一建，在全国规模最大。明代的建筑特点是简约、明快。”管冠南问：“深圳商业街的一楼门面五年前多少钱一平方米？”范有志想了想说：“一万四千元。”管冠南又问：“一万元以下是哪一年的价？”范有志说：“十年前。
”管冠南说：“这就好。我想，只要商品房价不超过一万元一平方，也就是说，十年前的深圳房产价格，销路是不成问题的。这总共能建十万平方米吧？”“光底楼就十二万平方。”管冠南说：“范董，祝贺你！我引资，你发财。”范有国说：“赚的钱我一分也不会带出沙颖的。”管冠南安排跟在后边的市广播局长：“你们要把这个模型录下来，在电视上播放，发动群众预定，争取把‘沙颖苑’炒起来。”说完，他又对范有国说：“他们可不能白干呀，市电视台的电视转播发射塔功率太低，范董要出血呀。”范有国说：“好说，三百万够吧，不够就再加两百万。”广播电视局长忙说：“五百万够了。”郑守京用手指捣了捣身边的范有志说：“还是管市长厉害，一句话就敲了你老弟五百万的竹杠。”范有志说：“应该的，赚的钱又带不到棺材里。”范有国中午要留管冠南一行吃饭，管冠南说：“给你省点吧，留着将来捐希望工程。”
管冠南走后，文玟埋怨范有国不该那么大方，一张口就是五百万。范有国说，只要电视台连续播放今天的现场实况，再花五百万也值。我估计，咱们这楼不等盖成就被人抢售光了。那时，我们的利润至少可以达到五个亿。文玟看他坚定的神情，知道这位地产大鳄的判断不会错。她盘算，自己的百分之十就是五千万呀，她奋斗了三十多年也没弄到五千万元！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杨炳华告诉她，管市长好像很生气，叫她马上到他办公室。她对范有国说：“冠南哥叫我去一趟他的办公室。”范有国说：“快去吧。”
一路上，文玟开着车，心里直犯嘀咕，这两个月来，管冠南是知道她在沙颖的，但中间没有太多的接触，生气之说为何？虽然在龙湖老家也曾见到过两次，却从来没有谈过什么事，思来想去，她想不出所以然来。快到市政府门前时，她接到文珞的电话，约她中午一块吃饭，说他下午要赶回北京，有些事情要当面谈。她答应了文珞，并说，今天真奇怪，姐夫市长一召见，老总大哥也召见，真是撞到鬼了。
一到管冠南办公室，便碰到管冠南黑着脸：“关上门，坐下吧。”她感到莫名其妙，不情愿地坐下了。管冠南问：“你和杨炳华是怎么回事？”文玟猜想管冠南可能听到什么了，便低下头说：“没有什么事啊。”管冠南火了：“没有什么事？！你还敢说没有什么事？！这是杨炳华的妻子吴萍写给我的信，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是咋回事？”文玟望着摊在桌上的厚厚的几页信纸，理直气壮地说：“冠南哥，我一直把你当做我的亲哥哥一样看待。今天，我就跟你说说知心话。
我在大学里是同杨炳华谈过恋爱，后来因为种种原因没有结合在一起，但是，我们就不能做朋友了吗？就不能有任何往来了吗？她吴萍有什么权利干涉别人的正常交往，有什么证据告我的状？你要给我主持公道！”管冠南看着文玟噙着泪水的双眼，心里软了下来：“我是说要你注意影响，现在你的身份与过去不一样了，盯着我们的人太多，稍不注意就会谣言四起。你找杨炳华说一下，无论如何让他做好他妻子的工作，千万不要造成不良影响。我找杨炳华谈话不妥，要不就不找你了。”文玟听着管冠南的话，看着管冠南的表情，知道他也承受了不少压力，知道他对自己的父亲、姐姐和她自己是非常尊敬和疼爱的，就说：“我听你的。检查站的事，我去主动检讨。”管冠南说：“有人给我的信阳毛尖，还剩下一斤，这两天得闲，你掂回家送给父亲吧，他老人家爱喝茶。”文玟用餐巾纸擦干眼泪，默然离开了管冠南的办公室。管冠南望着文玟离去的背影，长长地叹了口气。
文珞在一个名叫“信阳甲鱼村”的饭店里，好不容易才等到了闷闷不乐的文玟。文珞开玩笑地说：“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惹我文家的小公主生气？”文玟说：“没事，大哥，让您久等了。”文珞点了两个凉菜、两个信阳炖菜、两只卤水小甲鱼、两瓶啤酒后说：“小妹，别生气了，笑一笑，十年少，再生气当心没人娶你了。”文玟苦笑了一下：“不要正好，难得自在。”文珞说：“你不告诉我，我也能猜出来，是冠南批评你了吧？那天你在锦凤山庄，我和冠南都看见了。小妹，你以后真得注意点影响。”文玟这才觉得，管冠南还是给自己留了面子的，没有向她提及自己和郑治业在锦凤山庄的事。文珞见菜已端上，给文玟和自己倒了杯啤酒，对文玟说：“过去的事，别计较了，以后小心些。我今天请你来，是想问你现在手头有多少钱？”文玟说：“钱有一点，与你相比，九牛一毛。怎么，你钱上有难处？”文珞低声说：“我不需要。你要有剩余的钱，抓紧买鹿荣股份的股票，我让你抛你再抛。记着，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文玟点头答应，两人碰了一下杯子，抿了一口。文玟问：“大哥，现在移民手续好办不？”
这一个星期，管冠南和文珈大多数时间吃住在沙颖宾馆。自从甲型H1N1流感在沙颖紧张起来后，沙颖宾馆几乎没有人住，管冠南干脆把沙颖防甲型H1N1流感指挥的大本营安在这里，从有关部门抽调的人员在这里轮流值班也很方便。
下午三点，文珈和市卫生局局长谢岐山来到管冠南的临时办公室，向管冠南汇报了三件事，一是近期民工返乡多，从疫区回来的人隔离有困难；二是检查站人员有懈怠情绪，天气炎热，生活没有保障；三是全县市区涌现出不少防甲型H1N1流感的先进典型，还有两个已经因公殉职。管冠南说，咱们沙颖在外打工的大约有两百万人，其中在广东、北京等重点疫区的将近八十万，现在已返回二十万人。可以利用各村的小学校舍，先让学生放假，在家里复习，这样一可以解决隔离室不足的问题，二可以减少学生感染疾病的概率。同时，要阻止在外务工人员返乡。
具体办法，初步想动员全市社会各界，给在外务工人员写一封信、打一个电话报平安，阻止他们返乡，同时排查夏收、夏种的困难户，然后准备帮扶，解除外出务工人员的后顾之忧。第二个问题很好解决，财政拿一点，然后动员全市的干部职工捐一些，原则上地厅级干部三百元、县处级干部二百五十元、乡科级干部二百元，其他干部职工自愿。一定要注意认真动员，不准分指标，尤其对那些生活有困难的职工，不仅不让他们捐，而且要拿出来一部分捐款给他们，市里晚八点开电视电话会，先给各县带头。第三件事很重要，实践证明，我们的党员、我们的干部在关键时刻是能发挥模范带头作用的。我们要以市委、市政府的名义大力表彰他们，号召全市人民万众一心，众志成城，团结互助，同舟共济，共同战胜甲型H1N1流感；号召广大共产党员牢记党的宗旨，冲锋在前，忘我工作，时刻把人民群众的安危放在前面。这个材料抓紧整理，表彰抓紧进行，用典型引路，推动我们的工作。
文珈一开始听了卫生局长的汇报，感到手足无措，听管冠南这一安排，她茅塞顿开。她又想了一下，说：“我们需要到殉职的干部家里慰问一下吧？”管冠南说：“应该，通知在家的四大班子领导都去。卫生局准备四千块钱，每户两千元。另外，文玟那天与检查站发生冲突的事发个通报，文玟已经同意去检查站道歉了。对了，两个殉职的干部是哪里的？”文珈说：“一个是蔡城县沙河驿的村支书，一个是市防疫站的副站长。”管冠南说：“先远后进，马上出发。”
车到沙河驿，管冠南发现，路被填平了，是用砖渣填的。前边不远，有个卫生防疫检查站。管冠南一行下车后，只见戴着白口罩的龚颖华迎了上来。管冠南问：“上任了吗？”龚颖华说：“来了一个星期了。”管冠南说：“好，路平了，有进步。你那个殉职的支部书记是哪村的？”龚颖华说：“红花村的，叫赵建华。”管冠南说：“来，上我的车，咱们去看看。”在车上，龚颖华介绍说：“我来到以后，借着防甲型H1N1流感处理了几个乡村干部，统一了思想，现在大家的精神状态很好。”管冠南问：“这个赵建华平常表现咋样？”龚颖华说：“表现很好，是个农村致富带头人，自己办了个养鸡场，还有一个三十亩地的苗圃场。他这个村是艾滋区重点村，他收养了四个艾滋病孤儿。他本人连续五年没领村里一分钱工资。”“他是咋死的？”龚颖华说：“甲型H1N1流感以来，各村设置检查站。他不让老百姓值班，天天和几个村干部守候在路口，每天都给在外边务工人员打电话劝告不要返回。本来他的血压就高，昨天上午突然倒地，没有救过来。我到这个乡没几天，他给我提了不少好建议呢。”
车离村口五百米的地方，管冠南一行下了车。在龚颖华的引导下，一行人肃穆地走着，谁也没有多言语。赵建华的家在村子最东头，老远就看见一群吹响器的班子吹奏着平原东部人们熟悉的哀乐。在一排排柏枝扎的花圈丛中，赵建华静静地躺在那里。望着赵建华黝黑的面庞，管冠南流泪了，周围的亲友哭声更高。管冠南一行人默默地对着赵建华的遗体三鞠躬后，紧紧握着赵建华妻子的手说：“要节哀，注意身体。”然后把市卫生局局长准备的两千元塞到她手里说：“有啥困难只管提，我们会想办法解决的。”赵妻摇着头说：“没有，没有，感谢领导关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