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言栀香四溢又名四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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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先施马家与白家是同一年搬回广州的,也就是在前年先施广州分号开业没多久。不过常住的似乎只有马家的大公子与放假了偶尔来居的两位小姐,马老爷子的主要活动范围还是以香港居多。

“栀栀,放假了。许久不见呢。”马家庄园外并排立着两个含笑炎炎的女子,一个十七八岁,一个十五六岁。分别是马家的二女儿马淑然,三女儿马淑雅。马家这两个女儿虽年纪上隔着两岁,模样却极为相似,都是既继承了马父的大气威严,又传承了马母的精致娴雅。为此从十岁左右,二人长得差不多高的时候,便越长越像,常被人弄混。二人都是极有想法的,受不了这等的“雷同”待遇,于是想了个简单明了的办法:马淑雅将长发剪成了齐耳短发,马淑然则反其道而行之,将长发留到了腰际。这下一长一短的巨大反差,再也不会被人混为一谈了。加之马淑然常着英式长裙,马淑雅惯穿欧式骑装,衣饰风格上的迥异,反差便愈发明显了。

“淑然姐,淑雅姐。”对于白月栀这样从小便与之玩到大的熟人,自然是不必靠这些表面功夫辨认的。二人虽然生得好似双生胎,但只要稍稍留意二人的眼神便很快辨出不同。马家姐妹与白家的女儿一样,同是新式女子,早受了西方平等自由风气的熏陶,马家与白家又是世交,交情匪浅。但因为马家的生意遍布粤港,欧洲,澳洲,比白记商行大得多,而马家的这两个姐妹与白家的白月栀白云霜年纪最相仿,自小到大,免不了一些无伤大雅的磕磕碰碰。如此家世上的对比,加之摩擦累计的微妙攀比之心的较量,二女还是不自觉染出几分优越感与疏离。马淑然倒还好,尚可平视他人,马淑雅则是有些俯视人的意味。

“怎么样,我们要去看纯英文的话剧,票都买好了,一起去吧。”马淑雅矜持得体的笑容中带有几分保持距离的疏远。

白月栀有些不好意思的意味,笑道:“我不去了,我听不懂。”

马淑雅向右扬了扬脸,一笑道:“我差点忘记了,你的英语是最烂的了。”

“淑雅。”马淑然朝马淑雅碰了碰手肘,同时递了个不以为然的眼神。

马淑雅似乎才醒悟过来的意味,又一笑道:“啊,我没别的意思,栀栀可不要介意。”

“淑雅姐说的是,我的英语是烂的可以的。”白月栀倒是丝毫不介意,反正马淑雅说得也是实情,只是脸上淡淡的笑意褪得显出几分悻悻的意味了。

马淑然安慰道:“别这么说,中文说得好就是了。那你是…家里可都是一群无聊的商人在那里呢,没得人跟你玩了。”

“我是来找承哥哥的,”白月栀不等马淑然说完便接口道:“承哥哥,在家吗?”

马淑然马淑雅相互看了一眼,笑了笑道:“大哥快回来了,你要等一会才好。”

“不过大哥此时可是忙得很,只怕没时间陪你玩。”

二人说着便相携而去,白月栀顺着马淑然马淑雅走的方向瞧了瞧,又回头看了看马家庄园,正不知去留,却听一记响亮的声音道:“呀!小栀子来了,怎么不进去。”正是左盼右盼的马秉承。白月栀每次见到马秉承他都是一身西服革履,但白月栀极少见他们妥帖笔直过,因为马秉承基本一直都在走动走动的当中。因为自小便跟着马父在商场上磨砺,二十四五岁的年纪,行事为人早就盖过那些三十几岁的男子。

“承哥哥!”白月栀一见马秉承,才被马家姐妹挤兑的小小不愉快顿失消散殆尽,脸上复归清甜的笑容。这几家的所有熟识的哥哥当中,若说谁对于白月栀最没有隔阂,那就该是马秉承了,白月栀从小就被他抱着长大的。

“走,一起进去。”马秉承一面说一面伸过手拉着白月栀,便似大人牵小孩般牵进了大厅。白月栀内心是有些抗拒马秉承这般隔了代的对待的,她觉得自己不过比马秉承小十岁而已,辈份也是哥哥妹妹的情分,但平日里总感觉马秉承太把自己当作小孩子看待,连妹妹都够不着。其实何止马秉承,马淑然马淑雅姐妹话里话外不也总是把自己当作小孩子一样的教导语气。白月栀不知怎的,想着想着便有些委屈,轻轻甩开了马秉承的大手,停了步子,只立在一旁不动。

“怎么啦?”社会阅历丰富的马秉承很快就捕捉到白月栀微妙的不满神色,他原本是想着将白月栀牵到凳子上坐着的呢。

“我…”

“大少爷回来了,他们可是在后院等了你很久呢。”

白月栀没来得及表达不满就被后厅冒出的人给打断了接下来的话,是马家的管家马婴,四五十岁的年纪,干练朴实。

白月栀乖乖的叫了声:“马大叔。”

“哟,小栀子也来了。”马家原本不是很看重主仆身份之别的,加之马婴与马父年纪相仿,马父又很是看重他,在马家地位极高,而他又是自小看着白月栀长大的,所以基本很少会以小姐称呼白月栀,而是随着马老爷子和马秉承亲切呼其小栀子。

“大少爷,他们都是来打听董事长行踪的。”马婴与白月栀招呼之后很快便转移视线到马秉承身上。

“我知道了,我进去和他们照面照明。小栀子,你自己先在厅中坐一坐。”马秉承说完便匆匆穿过长廊入到后厅。白月栀如何在厅中坐得住,不等下人奉上的茶水上来,很快便也跟了进去。

马家庄园极大,行过一段长廊,便是一方硕大的天井院落,左右两处楼梯盘旋而上至二楼,正对面则是中厅。

“真是奇怪,马经理居然不知道马董事长的行踪,开什么玩笑。”白月栀尚在半路的院中就听有人似乎在诘难马秉承一般,只想着难道是承哥哥生意上遇到难事了。却听马秉承却很是愉快的笑了一声:“好笑的很,您也知道我父亲是董事长,我不过是个总经理,我父亲去到哪有必要非得向我这个总经理请示吗?”

“先施这条大鳄是不是又有什么宏图规划,难道就不能透露点给我们这些小鱼小虾,也好叫我们一起发发财啊!”

“就是,好事也不能老是一个人独吞,不是。”

“我听说马董事长和先施的一些骨干,今年一开春就去了上海,果然如此?”

“……”

白月栀朝内堂看了看,这些“围攻”马秉承的人,她一个人不识得,但听众人的口吻,似乎是说马家的先施集团又有什么其他方面的生意拓展,她只是跟着经商的父亲和大姐熏陶一二,涉及关窍环节,还是不怎么听得懂。

“小栀子。”马秉承大概是是想趁机甩开那般闲杂人等的骚扰,瞧着白月栀在厅门外晃荡,就走了出来。

白月栀见马秉承出来走上前小声说了句:“承哥哥,他们是在为难你吗?”

马秉承朝身后瞟了一眼,微微笑着低声道:“这帮老家伙,不用理他们。”

白月栀被马秉承淡定的幽默直逗得抿嘴笑了起来,马秉承又笑了笑道:“小栀子,今天我没时间招呼你了,你自己去找淑然淑雅他们玩。”

白月栀说了门前遇到二女外出后的情景,马秉承又道:“那你到楼上我书房中自己看书去吧。”说着也不等白月栀答不答应,拍了拍白月栀手臂就又回到大厅,与他口中的老家伙们唇枪舌剑起来。

白月栀没得法子只好顺着院中的楼梯上到二楼,却在马秉承的书房待不住,左看右看也没什么书想要看的,最后干脆在马秉承是书房里跳起来前日见白云霜与一众同学所跳的踢踏舞。

“那就恕不远送了。”白月栀没跳多会就听到楼下的院中飘来一句马秉承与众人告别的话语,心道看来他们被承哥哥打发走了。赶紧跑到窗边朝下望去,果然,那些人都被马婴领出了院门,马秉承似乎感觉到了白月栀正瞧着自己呢,抬头朝白月栀笑了笑。此时正是黄昏日头将落未落之际,黄色的光辉正好背对马秉承,仿佛渡了一层什么东西一般,连带着马秉承整个人都给人暖暖的感觉。白月栀不知怎的,似乎有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心,整个人顿失停顿了一般,连带笑容也停止了。

马秉承见白月栀忽然怔怔发愣,小手都托起了腮,大半个身子都探到了窗外,直道她是见到了什么美景,仔细一看却发现白月栀不过是在看着自己呢!嘴角溢出了笑容,缓步步入楼上进到书房拍了拍白月栀的肩头:“唉。”

白月栀这才反应过来,脸不知道为什么红了一下:“承哥哥。”

马秉承笑道:“你的踢踏舞可跳得不怎么样,明天过来我教你跳。”原来马秉承适才虽在厅中与一众人周旋,对于楼上的动静却听得一清二楚。

白月栀又惊又喜,调皮的偏着头笑问:“承哥哥也会跳踢踏舞?跳得好吗?”

马秉承点头微笑道:“嗯,反正算是极拿得出手的。要不先试试,来吧。”马秉承说着还向白月栀伸出了手,不想白月栀迟迟不肯接手。

“怎么了?不信任承哥哥。”马秉承忽然觉得白月栀有些与平日里不太一样,哪里不一样却说不清楚,只见白月栀本就白皙纯净的脸上缓缓显出红晕,心中暗笑,这小姑娘平日里最是明朗开怀的,怎么此时忸怩起来了。又觉得半年多不见白月栀,白月栀似乎一下子长大了许多,以前尽是一番娇憨的任性,甚至还带有几分霸道,如今娇憨尚在,霸道任性却有遁入无形的趋势,性子上的这一变化,愈发的叫人喜爱了。

白月栀果然是有些忸怩的搭着马秉承的手,却在接触马秉承的手尖的时候轻轻颤抖了一下,不知为何,她觉得今日此时握着马秉承的手与平日里感觉大为不同,连带着马秉承说话的声音,表情也与平日里感觉不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似乎就是瞧着马秉承站在厅中,被落日余晖照耀的那一瞬间开始的。